葉芷汐和趙鈺對視了一眼,心中同時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她連忙追問道:“那些受傷的人傷得重不重?”


    曹旺神情凝重地回答道:“個別幾人的傷勢較為嚴重,但大多數人隻是些皮外傷。


    此外,夫人和小姐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驚嚇。


    還有公子在與那些人理論時,不小心被人打傷了眼睛。”


    聽到家人受傷的消息,趙鈺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無比,眉宇間充滿了冰冷的殺意。


    看來,隨著孔知縣的死亡,有些人已經開始自亂陣腳。


    甚至膽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鬧事。


    不過,既然他們自己主動找上門來送死。


    那他也不會心慈手軟,必定會將他們連根拔起,徹底鏟除幹淨!


    事不宜遲,趙鈺和葉芷汐迅速返回縣衙,騎上快馬,朝著城門口疾馳而去。


    曹旺和齊主簿,以及其他官差緊緊跟隨其後,前往現場維護秩序。


    當他們趕到東城門時,隻見城門外聚集著烏泱泱的一大群人。


    見此一幕,葉芷汐黛眉微顰:“今天怎麽這麽多人?”


    齊主簿連忙回答道:“回王妃,自下官放出消息後,附近的村民都找了過來。


    其他偏遠的村子,但凡能走動的人,也都趕了過來,隻為求一口飯吃。”


    齊主簿負責記錄檔案,自然清楚南陵城的人口。


    趙鈺眉眼微沉,叮囑道:“人多容易引發暴亂,再多加派人手,維護好秩序。”


    畢竟災民的情緒不穩定,稍有不慎就會爆發大規模的暴亂,讓城中的百姓陷入危險之境。


    “王爺放心,下官一定安排好人員輪流值守,避免像今天這樣的情況。”


    現如今,大家都知道齊主簿是趙鈺親點的代縣令,對他也多了幾分忌憚,自是會給他幾分薄麵。


    彼時,有幾個心懷叵測之人躲藏在人群之中,幾人互相使眼色。


    緊接著,他們大聲叫囂著,不斷將汙水潑向趙鈺,企圖抹黑他的名聲。


    “諸位鄉親父老,我們變成這樣,都是趙王的過錯!”


    “是他害我們無家可歸,流離失所,也是他害死了我們的家人!”


    “沒錯!他要是早點來南陵城,我爹娘也能喝上一碗熱粥,不至於餓著肚子凍死!”


    “這狗王爺現在虛情假意的施粥發衣,不過是為了堵住天下悠悠眾口罷了。”


    “是啊,當我們餓得啃樹皮,冷得直發抖的時候,他又在哪裏?”


    “......”


    這幾人一唱一和,將各種莫須有的罪名扣在趙鈺頭上。


    於是乎,在場的百姓們聽了之後,很快就被煽動情緒,紛紛指責起趙鈺來。


    趙珩站在牆角下,他捂著被打腫的眼睛,梗著脖子不服氣地懟回去。


    “我大哥怎麽害你們了?


    你們遇到的天災,跟我大哥有什麽關係?


    別什麽屎盆子都往我大哥頭上扣!


    尤其是你們這些瞎起哄的人。


    你們說我大哥是虛情假意也好,說他是裝模作樣也罷。


    你們自己有能耐,就別來吃救濟糧啊!


    你們吃了粥,就在這裏故意挑事,影響其他人,到底意欲何為?”


    與此同時,趙寧從驚嚇中緩過神來,心中燃起一股怒火。


    她眼神惡狠狠地瞪著那幾個罵罵咧咧的人,大聲附和道:


    “你們要是不想吃那就滾遠點!


    我們可不想當東郭先生,救了狼還要被它反咬一口!”


    一旁的綠枝滿臉氣憤地咒罵道:“一群沒心肝的狗東西!”


    “可不是嘛,他們端起碗吃飯,放下碗就罵娘,這又是哪門子道理?”


    牧景也看不慣這些煽風點火的人,眼眸裏充滿了鄙夷之色。


    那些被煽動情緒的百姓聽了之後,很快就冷靜下來,倒顯得個別居心叵測的人有些突兀。


    畢竟大多數人類都是利己動物,隻會站在自己的利益上權衡利弊。


    如果他們激怒了趙鈺,那他們就沒有糧食果腹了,又得餓著肚子繼續啃樹皮野草。


    彼時,趙鈺眼神示意閔曄和青玄,將那些別有用心之人揪出來。


    結果一下子揪出七八個人。


    其中叫囂的最厲害的,是一個麵黃肌瘦幹的男人。


    此人身材消瘦至極,身上仿佛隻剩下一層皮包裹著骨頭。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具會行走的骷髏架子。


    他的雙眼深深地陷了進去,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井,讓人看了不禁心生恐懼和厭惡。


    像他這般瘦骨嶙峋的人不計其數。


    大多數都是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災情而失去了食物來源,隻能挨餓受凍。


    盡管這個人已經瘦得幾乎不成人形,但齊主簿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王鐵柱,怎麽又是你在這裏惹事生非!”


    聽到齊主簿的喝問,王鐵柱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


    他假裝沒有聽到般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然後轉過頭去,不敢與齊主簿對視。


    畢竟他這次是為了報恩,才不得已到城門來鬧事搗亂的。


    趙鈺挑了下眉梢,他眼神狐疑地看向齊主簿,那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寒光。


    他眼神冰冷地問道:“你認識他?”


    趙鈺的聲音低沉而嚴肅,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齊主簿忙不迭解釋道:“回王爺,此人平日裏遊手好閑。


    他經常幹一些偷雞摸狗、見不得人的勾當,因此沒少被人送到衙門受罰。”


    聞言,趙大娘子等人瞬間恍然大悟。


    原來是個屢教不改的慣犯啊。


    與此同時,趙鈺朝閔曄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動手審問。


    閔曄頓時心領神會,輕輕點頭表示明白。


    他迅速出手抓住王鐵柱的手臂,並將其反向扭轉控住。


    緊接著,他抬腳踹向王鐵柱的小腿肚子,讓他不得不跪倒在地。


    隨後,閔曄緊緊掐住王鐵柱的脖頸,沉聲問道:“說,是誰指使你們來這裏鬧事的?”


    然而,王鐵柱卻保持沉默,還擺出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這一舉動徹底激怒了閔曄,他危險地眯了眯眼。


    “你到底說不說?如果再不開口,信不信我馬上廢掉你這隻手!”


    麵對閔曄的恐嚇,王鐵柱毫不畏懼,依舊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反正他爛命一條,死了就死了,隻要他的家人平安無事,能好好地活下去就足夠了。


    閔曄見狀,臉色變得越發陰沉,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之色。


    他手上的力道再次加重,繼續用力掰扯著王鐵柱的手臂,仿佛能聽到骨頭移位的聲音。


    王鐵柱被劇痛折磨得嗷嗷直叫。


    那淒厲的慘叫聲令人頭皮發麻,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但他仍咬緊牙關,堅決不肯透露半句真話,一副冥頑不化的樣子。


    王鐵柱強忍著疼痛,挑釁般地回答道:“嘴長在我身上,我想怎麽說就怎麽說。


    難不成你們還敢因為我說過的話,要當著大家夥的麵殺掉我嗎?”


    葉芷汐聞言冷笑一聲,不緊不慢地走到王鐵柱的麵前。


    她神情冷漠,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王鐵柱,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我們並不是想殺你,而是不想把糧食分給居心叵測的人。


    如果不揪出鬧事之人,終止這場惡作劇,回頭你們又誣陷我們在粥裏下毒怎麽辦?


    這種情況下,我們隻能停止發放救濟糧自保,大家夥又得繼續餓肚子。”


    葉芷汐的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語氣中帶著不容置喙的氣勢。


    她說的這番話,已經很明確地告訴大家這件事的後果。


    於是乎,在場所有人的目光落在王鐵柱等人身上。


    原本還對他們抱有同情的百姓們,此刻也紛紛露出失望和憤怒的神色。


    有人勸說道:“鐵柱,為了大家能有口飯吃,你快點招了吧。”


    另一個人附和道:“你快說吧,我們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都快餓暈過去了。”


    “鐵柱,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多想想你的家人。”


    “王爺是大英雄,也是大好人,你們不該詆毀王爺,讓王爺寒了心。”


    “是啊,要是王爺不給我們發救濟糧,這天寒地凍的,你讓我們上哪兒去找吃的啊。”


    “......”


    那些餓得不成樣子的百姓們,紛紛指責王鐵柱等人。


    王鐵柱的幾個同伴承受不住輿論,一個個眼神哀求地看向王鐵柱,卻見他一副軟硬不吃的模樣。


    趙鈺見狀冷笑一聲,聲音仿佛淬了冰般:“還是不肯說是吧?”


    趙鈺從王鐵柱身上收回目光,他轉頭看向眼神期盼的眾人,語氣不容置喙道:


    “本王宣布,凡是跟這幾個人有關係的人,都不許領救濟糧。”


    言罷,趙鈺又吩咐齊主簿:“你去拿筆和紙來,將每個領過救濟糧的人登記在冊。”


    此話一出,人群瞬間炸開了鍋,大家紛紛指責怒罵王鐵柱。


    畢竟一個人的直係親屬大約有二十幾號人。


    如果再算上旁係人口的話,加起來約莫有上百號人。


    等於一個人犯錯,就要連累了上百人一起受罰,試問誰承受得住?


    王鐵柱的娘子忍無可忍,紅著眼眶怒罵道:“王鐵柱,你這個畜生。


    你整天偷雞摸狗,無所事事也就罷了。


    現如今,你連你自己的親生孩子都不顧。


    還連累我們大家都吃不上飯,你怎麽還有臉活著啊?


    老娘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嫁給你這種狼心狗肺的人!”


    這時,王鐵柱的兒子聲音微弱地喊道:“爹爹,孩兒好餓啊。”


    王大娘強撐著一口氣,怒視著王鐵柱,當場斷絕母子關係。


    “王鐵柱!你今天要是一意孤行,不顧大家的死活,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兒子。”


    與此同時,在場的其他家屬也紛紛開口哀求王鐵柱等人。


    “夫君,你快看看我們啊,你不能這麽狠心,放任我們母子不管啊。”


    “牛大錘,你真的不管我們死活了嗎?”


    “兒啊,我和你娘已經餓得走不動路了。”


    “......”


    那些直係親屬的眼神中滿是絕望與無助,感覺天都快塌下來了。


    “爹爹,你說過要給我買好多好吃的......”


    王鐵柱兒子稚嫩的聲音再次傳來,如同刀子一般刺痛著他的心。


    王鐵柱聽了之後,麵如菜色的臉上多了幾分動容,眼中閃過一絲痛苦與掙紮。


    他看著眼前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麵孔,心中充滿了矛盾與無奈。


    但他一想到那人曾救過他的性命。


    他還是選擇沉默,咬緊牙關別過臉去。


    “兒子,對不起……”


    王鐵柱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無盡的痛苦與愧疚之意。


    此時此刻,他的內心飽受煎熬。


    一邊是親人,一邊是救命恩人,兩者之間的抉擇讓他陷入了絕境。


    畢竟熊和魚掌不可兼得。


    他如果選擇幫助救命恩人,就必須放棄自己的親人。


    隻是,這樣的選擇注定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卻在這時,王鐵柱的同夥也跪下來求王鐵柱,聲音裏帶著幾分哽咽。


    “大哥,我求求你了,你快點說吧。”


    “現在糧食短缺,我們就算有銀子,也買不到糧食啊,你還是招了吧。”


    “大哥,我死了沒關係,但我的家人是無辜的啊。”


    “大哥,求你了,我家人還指望救濟糧活下去。”


    幾個小夥子齊刷刷低跪在王鐵柱麵前,眼眶裏閃爍著淚花。


    看著兄弟們絕望的麵容,王鐵柱冰冷的心終於有些鬆動。


    他內心幾經掙紮之後,倔強地抬頭看向趙鈺,語氣帶著一絲商量。


    “如果我說了,你能不能放過他們?”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犯下的錯,承擔相應的後果。”


    趙鈺聲音冷漠,並不會因為他們現在的慘狀而心軟。


    俗話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無六律不正五音,無仁政不平治天下。


    如果每個人犯錯都不需要付出代價,那天下不得大亂?


    趙鈺性子冷,在戰場上殺伐果斷,從不給敵軍有喘氣的機會。


    是以,在處理這種事情上,葉芷汐擔心趙鈺太武斷,便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


    她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建議道:“現在正是人心惶惶的時候,隻要他們肯老實交代,你懲罰他們幾個人就可以了。”


    趙鈺輕點頷首,目光冷冽地落在王鐵柱等人身上。


    “看在你們家人的麵子上,隻要你們老實交代,本王可以網開一麵,禍不及你們的家人。”


    王鐵柱麵色一喜,不確定地問道:“此話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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