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宴墨白微微笑,幾分苦澀,幾分無奈。


    “殿下要試探什麽呢?臣已經跟殿下說得很明白了,她並非康王的人,而是康王要殺的人,臣拿性命保證過的,不是嗎?”


    寧王低歎。


    “是,你是保證過,但墨白,我們的大業經不得一丁點閃失或紕漏。”


    “事到如今,東宮之爭,已不是本王一人之爭,本王身後有多少人,多少人把身家性命交於本王,本王身上的責任有多重,你不是不知道。”


    “所謂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到時沒有活路的,不是本王一人!本王必須慎之又慎。”


    “英雄難過美人關,古往今來,多少梟雄英傑毀於紅顏之手,他們誰不精明嗎?都非常精明,也無一人是貪戀美色之輩,但情字入心,就難免被蒙蔽雙眼。”


    寧王苦口婆心。


    宴墨白再次彎唇。


    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笑意卻絲毫不達眼底。


    “說到底,殿下就是不信任臣。”


    “不是不信任,是謹慎!”


    “你不是也很謹慎地瞞著本王嗎?跟本王求虺骨的時候,本王問你中毒者是誰,你不願說,隻道是你一個很重要的人。”


    是他自己推測出來的是那個女人。


    既然中了三載春秋,就必然跟康王有關。


    他很容易就想到了那個女人。


    前有知道康王派道士搞沙土出黑蛇的事,後有知道春日宴上有人將《春日百花圖》換成《關公降龍圖》的事。


    都是那個女人給的消息。


    還有,宴墨白前腳去江南,那個女人後腳就跟宴長景也去了江南。


    在江南,那女人還救下了葛明書的女兒,促成了葛明書的歸順。


    雖然這幾件都是對他們有利的,但是不排除對方是為了先取得他們的信任。


    “臣未說是誰,那是因為臣覺得這對殿下來說,並不重要,殿下無需知道。”宴墨白道。


    寧王收回思緒。


    “怎不重要?跟你有關,跟康王有關,對本王來說,就重要。”


    “而且,本王隻是想試探一下,讓她暴露在康王麵前,看他二人作何反應而已,實未料到後麵發生的事。”


    “換做是你,你能料到後麵發生的事嗎?”寧王問。


    宴墨白看著他。


    “臣是料不到,但臣相信,殿下應該很清楚,將她暴露在康王麵前,就是將她送入險境。臣說過,她是康王想殺的人。”


    寧王一時語塞。


    靜了片刻才道:“本王以為,隻要證明了她不是康王的細作,本王就會護她周全。就算她是康王想殺的人,可人已在你的身邊,以本王的能力,以你的能力,不會連一個身邊人都護不住。”


    “最終護住了嗎?”宴墨白問他。


    寧王再次啞口。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房間裏靜謐得厲害。


    良久,寧王開口:“這件事終究是本王做錯了,本王應該先同你商量一下的,本王也是怕你不同意。”


    “臣不可能同意。”宴墨白絲毫不避諱,冷聲回道。


    寧王看著他。


    第一次見他這般態度。


    他第一次對他表現出那麽大的怨。


    寧王低低一歎。


    “本王沒想到康王會如此膽大包天、喪心病狂,是本王對不住你,本王欠你一條命。”


    聽到最後一句,宴墨白眸光微斂。


    這句話何其熟悉。


    曾經,他對他說過類似的話。


    曾經還是少時。


    這個年齡比他大不了兩歲的皇子,如同天神一般,出現在他苦難的人生裏。


    將從他從無邊的深淵裏拉出來,給他生的機會,給他黑暗的人生撕開光亮的時候,他對他說過這句話。


    他說:以後,我的命便是殿下的。


    咽下心頭的苦澀,宴墨白開口道:“臣的命是殿下的,殿下不欠臣什麽,殿下是欠她的。”


    寧王無言。


    欠一個死人的,終究是無法還。


    想到死人,寧王眸光微斂。


    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安陽的死,確實與你無關吧?”


    “無關。”宴墨白回道。


    他第一次對他撒了謊。


    末了,他還反問寧王:“殿下懷疑臣?”


    “沒有,本王隻是問問,本王自是信你的。”


    昨日康王那般表現,難免不讓他起幾分疑心。


    他也在想,難道死的真的是安陽的婢子,而不是那個女人?


    可他又覺得宴墨白在現場的悲痛和氣憤不像是裝的。


    他了解他,知道他這樣的人,不是痛到了極致,是不會那般不管不顧的。


    不顧帝王在前,不顧君臣之義,不顧自己隻是小叔子的身份,不顧道德倫常。


    但他還是不放心。


    所以下完朝,他就來了侯府。


    看宴墨白這個樣子,顯然一夜未眠。


    如果說白日在宮裏,他那般痛和恨,是做戲,那回府後,他沒必要再做戲了,卻還是憔悴成這樣。


    說明,是他多心了。


    死的就是那個女人。


    而且今日宴墨白對他的種種態度,也說明了這點。


    他以前從未這樣對他過。


    他很清楚,設計那個女人進宮,宴墨白是怪他的、怨他的,但礙於他們兩人之間的情義,宴墨白在忍。


    ——


    刑部驗屍房。


    刑部尚書柳永寧、都察院禦史虞文在現場親自看著兩方的仵作驗那具焦屍。


    因為實在燒得太焦,可以驗到的信息不多。


    無論是從牙齒、骨骼、身形等各方麵來看,並不能斷定是寧盤,還是鈴鐺。


    因為兩人這些都符合。


    “啟稟二位大人,死者應該是第一次行男女之事,因為死者那處雖破,但還殘有餘膜,隻有新傷,未有舊痕。”經驗豐富老道的仵作驗完稟報。


    虞文大喜。


    “這條信息很重要,寧盤和鈴鐺,一人是有夫之婦,一人是單身,前者大婚那麽久了,且侯府長子花名在外,娶如此嬌娘為妻,不可能從未碰過人家,是不是說明,此人有可能是鈴鐺?”


    柳永寧搖搖頭,吩咐身側的人去案宗室取了一份資料過來。


    遞給虞文:“這是當初安陽公主一案時,今年的新科狀元郎宴鯤鵬的口供,侯府長子的命根子早被人......哢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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