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在宴墨白那白色衣擺上一片觸目驚心的殷紅血跡上掃過,寧淼眼中興味更濃,當即勒轉馬頭,準備打馬離開。


    宴墨白見狀,臉色一變,連忙出聲喚道:“寧淼。”


    寧淼頭也未回,雙腿一夾馬肚,馬兒走起。


    宴墨白本能地就拔步去追,可因為腿傷,痛得悶哼一聲,被迫停住腳。


    “大人!”藍影見狀驚呼,當即從馬上下來,上前攙扶。


    前方寧淼回頭,見此情形,又拉了韁繩,讓馬兒停了下來。


    勒轉馬頭,再次有些距離地看著兩人,微微眯眸。


    剛剛她不僅在堂屋的桌上看到了包紮用的藥箱,還在堂屋桌邊的凳子腳下也看到了血跡。


    她還以為他受了很嚴重的傷,血都從堂屋流到了草棚,到處都是。


    所以,她就緊急抄近路追上來看看。


    沒想到不看不知道,一看可真妙。


    那小瓷瓶她一眼就認出是他的,他的瓷瓶都是一個風格的。


    藏掉一匹馬,用雞血作假。


    可真能耐,把她的那一套,全都學會,然後全都還給她,是嗎?


    她在大理寺用雞血騙他,自己暈倒,孩子不保。


    他現在就用雞血騙她,自己受傷嚴重。


    見主仆二人那個樣子,她揶揄開口:“不是都是假血嗎?”


    宴墨白額頭上都是冷汗,吃痛皺眉:“可傷是真傷啊。”


    真傷?


    寧淼微微偏頭,目光質疑。


    “大人的腿真的受傷了,傷得很嚴重,一直在流血。”藍影出聲道。


    寧淼看了看藍影。


    想起他方才跟宴墨白說的‘大人就是在這裏砍傷自己、將雞血倒在衣服上的’。


    又見他滿臉擔憂,語氣急切,不像是裝的,便雙腿一夾馬肚,打馬朝兩人緩緩行了過來。


    翻身下馬。


    藍影已經扶宴墨白在路邊的一個石頭上坐下來。


    “你現在感覺怎樣?還好嗎?”宴墨白問寧淼。


    腦子裏都是先前驅毒時,她痛苦至極的樣子。


    寧淼瞥了他一眼:“這個問題不應該是我問你嗎?”


    然後便在他旁邊蹲下,撩起他血跡斑斑的衣擺,去看他腿上的傷。


    頓時是又好氣又好笑。


    不對,全是氣,生生給氣笑了。


    “你還真砍啊!”


    不僅真砍,下手還狠。


    確實傷得不輕,血還一直在流。


    主仆二人自是都不吱聲。


    寧淼抿了抿唇,緩緩卷起宴墨白那條腿的褲管。


    更加直觀地看到傷口時,寧淼再次給整無語了。


    “弄了雞血,還砍自己做什麽?”


    換句話說,都把自己砍成這樣了,還弄什麽雞血?


    宴墨白看著她,本想回她,砍自己是為了把戲做真,弄雞血是為了讓她擔心。


    想想還是什麽都沒說。


    現在說什麽都可能是錯。


    他不吱聲,藍影也不說話。


    先前吃過太多多嘴的虧,他現在時刻提醒自己,閉嘴、閉嘴。


    寧淼皺眉:“為何不包紮?”


    她師父不是已經拿出藥箱了嗎?


    宴墨白依舊不吱聲。


    寧淼便看了看藍影。


    藍影想了想,回道:“我不會。”


    宴墨白想起一空拿出來的那個藥箱,心念一動,便也開了口。


    “沒時間,你師父說你在草棚裏驅毒,我們哪還顧得上包紮,當即就跟他去草棚了。”


    寧淼沒做聲,自袖袋裏掏出一瓶止血藥和一卷幹淨的布條。


    “你們馬上的水袋裏有水嗎?”


    “有。”藍影回道,起身去馬背上取來遞給她。


    寧淼接過水袋,拔掉袋塞,拿袋子裏的水去簡單清洗了下傷口。


    然後將空水袋遞還給藍影。


    宴墨白瞥了一眼那水袋,跟藍影道:“看看附近有沒有山泉,去取些來,我口渴得厲害。”


    寧淼和藍影聞言,都看向他,都有些無語。


    “我淋傷口之前你不說,我淋完你口渴?”寧淼覺得這男人就是故意的。


    宴墨白眸光微閃:“你淋的時候,我沒意識過來。”


    “屬下這就去,大人稍等。”藍影拿著空水袋轉身。


    寧淼指了指一個方向:“沿著那裏一直往前走,會看到一個山坳,山坳裏有一處泉眼。”


    藍影點點頭:“好。”


    藍影離開後,便隻剩下寧淼和宴墨白兩人。


    寧淼將止血藥均勻地撒在傷口上。


    撒了一層都沒止住血,又撒了一層。


    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說這個男人了。


    說這個男人傻吧,他平時心思縝密、運籌帷幄、智計千裏。


    說他聰明吧,搞這一出。


    這傷口,但凡會武功、心細一些的人,就能發現是自傷。


    而且,還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受傷了,一個平時隻穿黑衣的人,破天荒地穿了一件白衣服。


    她是先前驅毒的時候人事不省,否則,隻要看他一眼,就會知道他的蓄意而為。


    事出反常必有妖,欲蓋彌彰、過猶不及。


    將一瓶止血藥粉都倒光了,才勉強讓血不再流。


    寧淼再拿幹淨的布條,一圈一圈纏在他的傷口上。


    兩人都沒說話。


    此時正是半下午,陽光正好,山風微微,周遭是鳥語花香。


    宴墨白突然覺得自己這一下沒白砍,也好希望她能一直這樣纏布條纏下去。


    然而,沒多久,她就纏好了。


    將布條的最後打了一個結,寧淼緩緩放下他的褲管。


    “我隻是簡單地包紮了一下,回去後讓胡大夫再看一下上些藥。”


    “嗯。”


    “以後不要再做這些幼稚的事情了。”寧淼道。


    宴墨白凝著她。


    “你在擔心我?”


    寧淼瞥了他一眼,沒做聲,將空藥瓶攏進袖中。


    宴墨白朝旁邊挪了挪,拍拍自己邊上的石頭,示意她坐。


    石頭很長,足夠兩人坐,寧淼也沒扭捏,拂裙坐了下來。


    宴墨白遙目望了望遠處的山巒。


    片刻之後,收回視線,側首看向她。


    “寧淼,你心裏到底怎麽想的?能告訴我嗎?怎麽想的,就怎麽跟我說,我會尊重你的想法。”


    寧淼看看他,不意他突然說這樣的話。


    垂眸默了默。


    折了一根腳邊上的狗尾草,拿在手上把玩。


    “我也沒想太多太遠,就想著遠離是非、自在生活,過平凡人的日子。”


    宴墨白抿唇,眸中的光亮微黯。


    她說的三點,似乎都與他無關,似乎他目前都給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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