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包華奇死亡事件的王玲,在家裏明顯不再受張二泉待見。整個人,就像摘下來幾天的黃瓜,原先的鮮嫩,隨著水分的揮發,整個人變得蔫蔫巴巴。


    周圍鄰居再次見到王玲有了精神頭,是在月亮圓圓的中秋節。


    王玲在全家人團聚的中秋佳節,費心巴力,一年來少有的操持過節的晚宴。


    是晚,酒是好酒,菜是山珍海味,氣氛十分祥和。


    再說姐姐見到弟弟班門弄斧,張二泉的大女兒嘶的一笑:張東坡長進了!


    大女兒是學校有名的才女,她接著弟弟的詞,脆生生的朗聲吟到: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張二泉文化水太淺,對兒女們的意境難以理會,隻顧自己咧開著大嘴岔子傻笑。


    中秋一過,兒女們各顧各忙自己的事。


    熱情蒸騰的王玲,霎時又冷落下來。


    這天夜裏,王玲難得的推開張二泉的房門,脈脈含情的坐在他的麵前。先拉著他的右手,又拉起他的左手,柔情撫摸著。張二泉受寵若驚,一下坐了起來。快一年了,兩口子一直在冷戰,妻子乍給個笑臉,他還以為春天又回來了。


    他作勢想攬著王玲的纖腰,王玲往後一閃:還像年輕的時候那麽心急!


    王玲的眼睛在丈夫身上閃閃縮縮,滿是痛憐之意:你是個好人!不找我做妻子,你會比現在幸福。


    哪裏哪裏,沒有你的生活,即使豐衣足食,心也是空的。


    平時沒有什麽情調,隻知床上嬉戲的張二泉,竟說出這樣有思想的話。


    看來,人的確是隔日就得刮目相看,張二泉當了老板,女秘書的教導能力真不能小覷。


    王玲心裏暗想,對於張二泉成了偷嘴的貓,她不介意。


    此夜,夫唱婦隨,琴瑟和鳴。


    太陽爬上東山,張二泉懶洋洋的穿好衣服準備出門。王玲低眉搭眼,服侍著,低聲說:太悶的慌。我想出門旅遊一趟。


    張二泉一怔,想到包華奇已撒骨莽原,妻子紅杏出牆不再可能,爽快的說:去吧!還要打些錢給你嗎?


    王玲微笑著搖搖頭。


    什麽時候走?今天?


    張二泉有些吃驚,很快他就釋然,人嗎總得給她些自由:那你多保重,早去早回!


    說到這裏,張二泉複習了久違的動作,將王玲攬在懷裏,親了又親。王玲眯著眼,沒做任何矜持,享受著著人生難得的時光。


    張二泉走了以後,王玲重新把幾天來收拾好的,又檢查一遍。歎著氣,鎖上門,一步三回頭的慢慢遠去。


    像斷了線的風箏,王玲一去竟沒有了音訊。原來的手機號,無法打通,熟人也沒人知道她的下落。


    一晃,年把過去了,張二泉隻好到派出所報了失蹤。


    這地球少了誰都照樣轉,沒有了王玲生活還得繼續。


    春節又來到了,少了王玲,家裏冷清很多。


    爺三個送舊迎新,衛生還是要打掃的。


    一個學期沒歸,女兒把自己的房間,整理的分外仔細。


    突然,女兒急促的爸爸,爸爸的大叫起來。慌得張二泉和兒子三步並作兩步,闖進屋,


    女兒變顏變色,把一個打開的紅紙袋送到父親麵前:紙條上寫著,卡裏有兩千萬元錢,你們爺三個均分,求學養老。我本罪孽之身,不求今生,但求來世。萬萬不要找我。


    爺三個看著紙條和銀行卡都愣住了。


    王玲現在的法號是靜悟法師。


    她所進的僧尼學院規模不大,但教師多是曾經顯赫一時的人物,就是學員,也不乏名流。大家看透紅塵,曾經波浪滔天的感情,現在靜如古潭。


    暮鼓晨鍾,靜悟已經習慣了清苦的生活。對外麵的世界,雖沒做到心靜如水,倒也求得一份安逸。很快,王玲畢業,進入一座尼姑庵。


    羊腸小道十分險避,亂棘牽衣碎石阻路,遠近間橫嶺豎峰,亂山合遝,林麓逶迤,密密層層,歧途錯處。


    穿過樹林,地勢忽然開朗,一段平沙碎石小路,路邊不遠處溪水叮咚。跨過石板小橋,一麵灰牆隱約顯現在樹蔭中。


    在晉陝蒙交界的深山裏的,一個不太大的尼姑庵裏,張二泉終於找到了王玲。她的法名叫靜悟。


    跨進庵門,信眾和遊人稀稀拉拉,很是冷清。根本沒有名山大刹遊人如織,信眾成雲,香煙嫋嫋,鍾罄和鳴,功德箱遍布的熱鬧。


    張二泉進門,一個年輕俊秀的尼姑,迎上來雙手合什,念著佛號問詢。當聽到是要找靜悟法師,轉身就進去通報。


    不多時,一個秀發皆無,頭皮皴青,身著灰色僧衣的人,單手陡豎,念著阿彌陀佛來到麵前。


    張二泉上前一步想扶著她,靜悟忙倒退一步,又念了一句佛。默默的把他引到一個草庵裏,讓他在一個簡陋的木椅坐定,然後雙手合什,盤腿坐在蒲團上。


    草庵裏除了一張破床,薄被破褥,幾無長物。


    張二泉看到這裏眼淚幾乎掉了下來:離家後,你從哪裏來到這裏。


    我從來處來。


    靜悟答道。


    嗐!張二泉歎了口氣,你不能往好些的地方去嗎?


    貧尼當往去處去。


    淨悟依然高深的回答。


    身份不同,話也不同。張二孩沒法和王玲再溝通。讓她帶著,找到住持捐獻了十萬元香火錢。


    庵主雖然熱情,可庵裏沒有男人棲身之處。


    夕陽西下,暮靄弊目,眼見得不好再尋下山的路。


    張二泉隻好棲棲遑遑,告別王玲下山歸去。


    分別之際,張二泉又請求說,還是回家吧,女兒、兒子都在盼著你。


    王玲,不,靜梧大師。


    她念偈語般的說:竹本無心,節外生枝就有心。藕雖有孔,泥水不通即無孔。人生如夢,夢醒難以留夢住。死生有命,命皆生前已敲定。大智若愚,有無智愚由念而不同。


    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婊子活該在床上有情,戲子隻能在台上有義。


    王玲顯然不是,王玲是看透感情的修行人,不求今生,但求來世。


    張二泉聽不懂她話裏的意思,歎息著,沿著狹窄的山路踽踽而下,感到自己突然衰老了很多,健壯挺拔的背竟然駝了起來。


    夕陽已經掛在天邊,眼看著就要墜入黑暗。重重疊疊的遠山次第向天的邊際延伸過去,山與山之間,是一層濃而厚的血紅的雲霧,隻見山頭,不見山腳。近處尚可辨識,遠方卻漸漸模糊起來。


    沒有人可以否認物質對於人的基礎性和必要性,但精神也不應該被棄如敝履。


    唉!西邊的太陽就要落山了……


    他想起了家鄉微山湖,一首流傳甚廣的歌曲,小的時候,愛唱的一句歌詞。


    不過,那時候唱的甚是歡樂,而今想起卻盡是苦澀。


    秋曉薇給柯清苑發完王玲的故事以後,心裏一陣輕鬆。


    她心裏明白行事刁蠻,行為乖張的柯清苑,那可是夏天的雨。別看笑顏如花,那可是說變臉就變臉。滂沱大雨倒不可怕,令人夢裏神驚的是:大雨形成洪水潰壩!


    自己的兒子也是獨生子,雖然有不少貪懶嬌饞任性的毛病,和柯清苑相比就是小巫見大巫。


    秋曉薇有心切斷和柯清苑的聯係。但是她一想到柯清苑是柯曉宇唯一的骨血,心腸就不由得軟化下來。


    在得到柯曉宇成植物人的消息,當時她就成為半昏厥狀態。憂心如焚的她,就是赴湯蹈火,也得趕到最愛的男人身邊,


    侍候柯曉宇的過程很苦。苦的是不僅是身體的勞累,還有柯曉宇老婆女兒的白眼,特別是小妮子加槍輪棒的明似對話,實際數落的強勢語言。


    硬著心腸,切斷和柯曉宇的來往,那是怕剪不斷,理還亂。長痛不如短痛,隻是種一廂情願!


    秋曉薇心裏明白,這次柯曉宇腦出血昏迷,幾乎死亡,直接原因,韓雪芬、柯清苑負有直接責任。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自己呢?要不是之前甜蜜無限的情侶生活,枕前發盡千般願的山盟海誓,性格一向爽朗的柯曉宇,是不會猝然倒下,他還沒到閻王爺召回的時候。


    想到這裏,秋曉薇耳邊響起:慢慢的把我忘記……慢慢的的把我回憶……


    她那雙雖然有了難掩的歲月紋路,卻依然美麗的大眼睛,不由的湧滿了淚水:秋曉薇!你不能置柯清苑於不顧,舍身飼虎!這也是為了報答柯曉宇的愛,也是繼續實踐那份沒了的情愛!


    秋曉薇沒有清靜幾天,柯清苑來了微信視頻。看著畫麵柯清苑氣喘籲籲,畫麵晃動的樣子,小妮子是在匆匆趕路的狀態。


    柯清苑大著嗓門,用特有的驚歎句加問句、驚歎句:我說姑!不!@姑奶奶!你別老發那些悲涼的故事好吧?婚外情要是那樣悲涼,為什麽現在有些人樂此不疲。


    習慣成自然,秋曉薇平靜的說:情欲不隻是歡愛,它是把雙刃劍。在給那些婚外戀的人,帶來神誌昏迷的幸福,也同時帶來錐心刺骨的苦難。


    秋曉薇說到這裏,看到手機屏幕上,柯清苑嘴張張的想說什麽,馬上靈機一動:你不願聽情人、情侶悲劇下場。我現在準備給你講一個中性的!晚上,我就發給你,名字很有詩意:《捧月水在手》!小說裏男主人翁鄔先貴,是 你父親的好朋友。因為業務關係,我也和他熟悉。女主人翁章江燕,我對她的印象不太好。她太有點實用主義,苦了鄔先貴,也折磨了自己。


    見到柯清苑很期待的樣子,秋曉薇忘掉了顧忌,有些討好的口氣,繼續說:《捧月水在手》,是一個介於小姐和情侶的故事。那個時期,鄉下來城裏發展的小姑娘、俊媳婦很多。人們稱為小姐,實際上很多從事色情行業,和妓女差不多。有身份的女士,要是被人稱呼小姐,那很可能是火星四濺,引起不小的麻煩。


    第六篇《捧月水在手》


    小說的開頭是詩曰:天上明月水中魂,嫦娥嬌媚情萬份。欲將手捧恣意看,怎奈指縫泄冰輪。


    家裏紅旗不倒,外邊彩旗飄飄。這是本世紀初,一些社會權貴乃至雖然位居官位尾梢,但掌握一定權柄的人,在小姐裏找個一心知己,是他們遊戲人生的仙霧繚繞的境界。


    鄔先貴就曾是這群迢迢大軍裏的一員。不過他可沒做到家裏紅旗不倒的境界。而是在外偷人花一朵,家裏被偷花一盆,可笑的是出軌竟然是老婆先出的手。


    逍遙浪漫的鄔先貴有一份不錯的工作。


    作為一個生長在廣西十萬大山裏的孩子,能在高考恢複後的第二年考上名牌大學,並且在大學畢業後留校工作。而且是在這座名牌大學裏的肥肉基建崗位工作,實屬鳳毛麟角。


    要知道,當時大學校正在擴建階段,在教育商業化的路上飛奔,大量資本開始湧入。每年十幾個億的基建量,引得蜂飛蝶舞,多少包工頭圍著他轉?


    鄔先貴的路很順,他個子不高不矮,麵部清臒兩眼有神,再戴著副金絲眼鏡,一口夾雜著南方鄉音的普通話,到哪裏都會引人側目。


    由於人風流倜儻,言語得當、很會來事,他很快就被列入後備幹部行列。基建處裏的一些權力,也漸漸從一些老人向他轉移。誰都認為,基建一把手的位子對他來講,就是個時間問題。


    如果不是突然的變故,他鄔先貴無論如何也到不了,祈求女人賞賜魚水之歡的程度。欲望變態的老幼美醜不分,對方隻要是個女人,能夠泄欲就可。


    今天他坐在辦公室,屁股如同抹上了印度特產魔鬼辣椒,走坐不安。平時總是嫌日頭走得太快,下班以後又要想方設法,思謀讓哪個施工隊出錢,去尋求一時的快活。今天,日頭就像和他作對,牢牢的釘在天空,盡管心頭油煎火燎,光陰粘稠的如同進口瀝青,在毒太陽下,就是不肯消解。


    他啊是又一次進入戀愛狀態,大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相思之苦。而戀愛的女方,明顯不是個賢淑的女性,隻是個名義上未出嫁的大閨女。這對於色情場上的悍將鄔先貴,倒是很出人意外的。


    章江燕生在湖北一個偏遠的山區,從小就知道,割草喂豬喂雞,哄妹妹抱弟弟。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姊妹五六個,生活的艱辛程度可想而知。


    章江燕書是讀過,可生活的風吹雨打,讓她把學到的一些知識,又大多數還給了老師。


    她怎麽也沒意識到十幾年後,她長成一個窈窕少女後會和幾千裏外的鄔先貴發生生命交集。


    她當時虛與委蛇,看中的是鄔先貴有權。有權嗎,搞點小錢還不是毛毛雨啦。至於,後來她對其貌不揚,即將成為落毛的鳳凰不如雞的鄔先貴,竟然有了刻骨銘心的愛情,卻是當時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


    我認識鄔先貴的機會很偶然,認識章江燕更是偶然的偶然。(這裏的我,雖然沒有注明是誰,從小說寫作的角度,應該是沒有和秋曉薇定情前的柯曉宇)


    不!細想想,我既然在一個施工企業幹,而且又是搞市場開發,專門搞工程投標的,認識他們就是一種必然了。


    在中國做生意的秘密就是要有關係。


    什麽是關係?就是雙方來往特別親密,無話不說無事不做的老鐵關係。工程市場上,流傳的暗規則,隻要常在河邊走走,沒有不心知肚明的,除了這個人真是一個憨豆包。


    無論工程交易市場,公告多麽冠冕堂皇,招標文件多麽嚴謹、嚴肅。可是從工程報名一開始,大家都能明白,這是誰的勢力,是誰在操作這個項目,連誰中標都是心裏有數。大家來報個名,就是為求個臉熟,陪太子讀書,太子轉了正,也偶爾能分得一杯羹。


    什麽樣可以稱得起老鐵?有歌謠為證:一起扛過槍的,一起同過窗的,一起嫖過娼的。


    這一起嫖過娼的,關係尤其鐵。鐵到什麽程度?嫖友之間互稱連襟!而且,前兩個“一起”,都是曆史造成的,花錢也買不到,後邊這個“一起”嗎,隻要有了錢,對方又好這一口,那真是搞市場開發的葵花寶典。花錢少、見效快吧,關係特牢!


    食色,性也,連孔老夫子幾千年前都明白的道理,我輩市場公關的英才豈能不知。


    我,雖然固守獨善其身的古訓,可當那些花蝴蝶一樣的小姐姐們,投懷送抱,瞟著媚眼,嗲聲嗲氣的喊我姐夫、妹夫的,我也笑納了。


    我學會這本領,能隨行就市,鄔先貴是第一功。是他給我上了市場營銷的第一課。


    沒有他,就沒有我的醒悟,當然也就沒有我市場公關的成功。


    不過,反過來說,如果沒有我,也不會有江燕和鄔先貴的故事。


    我和鄔先貴認識的很偶然。


    那時,我剛剛自願從政工科室負責人的位置上精簡下來。不過,我的精簡是打了多次申請才辦成的。因為頭頭們一致認為我這人太呆板,太理想化,又太講原則,筆頭子雖然可以,可市場不是繪畫繡花,不是做文章。


    市場是最血腥、最無恥,充滿錢臭的地方,搞市場公關不能做到“別怕不要臉”,就別想成功。


    理想原則能值幾個錢?黑貓白貓抓住老鼠才是好貓!


    當時某市流行的考核幹部的標準,很有名,很能代表那個時代的特征:不問你采用什麽辦法,隻要能達到目標,能完成任務就是好幹部。


    言下之意,偷也罷,騙也罷,隻要能完成經濟目標,你去辦妓院、去販毒,也沒人問。後來這個市的經濟的確像一堆幹草,一點小火星帶來了燭天之焰。而然後是幾十年的嚴加治理,黃禍難消,以及由此引起的腐敗暗流隱礁,至今仍然為虎作倀。


    可那時我就是不認這個邪,自認為是屬於鳳毛麟角的幹部管理學院的高材生,又是當麵聽過厲以寧先生講過股份製課,聽過美國人著的《在中國做生意的秘密》講座的。在全民經商、全民下海的氛圍下,當時尚年富力強的我,豈能隻能坐在政工科室?


    海,我是下了,魚沒抓到,水倒是嗆了幾次,肺葉子幾乎出了血。


    那是跟頭頭們出去的:在宿州,一個全身著名牌的先生,帶著一位全身著黑衣的漂亮女人。按著當時時髦的套路,由我方,先在豪華的賓館開包間。聽完對方介紹完工程概況,中午豪餐,包間裏,黑衣美女先是淒淒婉婉的唱一曲《最容易受傷害的是女人》……


    太正統的我,市場第一次公共嚐試,是什麽樣的結果?


    要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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