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女子驚喜的問。


    看著姑娘歡喜的,兩隻大眼睛上的黑睫毛,黑蝴蝶翅膀樣的直撲打。


    孫燕從脫口流出,兒時和小夥伴勾勾上吊時的戲言:小狗才騙人!


    月下、燈下、簾下看美女,朦朦朧朧 ,十分迷人。


    這女子人生的齊整,心機玲瓏,口齒伶俐,和她說話就是是件愉快的事。


    見到姑娘眉飛色舞的,孫燕從抿著嘴笑:我是奔那座煤礦來的!說著順手往在車上看到小煤礦的方向一指。


    姑娘見了先是一愣,想說什麽,看樣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哦……那座礦!平地的十裏,山路的二十多裏,要走好半天的。


    嗯,你餓了吧,先喝水歇著,我這就給你忙飯去。說完嫣然一笑,很是嫵媚的風擺楊柳的走去。


    這個女娃娃,別看長得俊秀美麗,細細觀察,卻又有現代姑娘難得的柔情似水。真是深山出俊鳥啊!


    想著,小煤礦的事便上了心頭。千頭萬緒,從哪裏開始抽絲剝繭?這些小煤礦,都是私人的,其中的關係千絲萬縷,哪一步走棋不當,都會前功盡棄。在中國,參加生意談判的人再多,能拍板的隻有一個人。這個人極可能深藏不露,不會輕易的露出真容,因為在現有的製度下,做了虧心事的蛀蟲,是不敢在太陽下見人的。


    姑娘手腳很靈快,不大功夫。兩涼兩熱四個菜,端上了桌。孫燕從端起酒杯,用筷子敲敲桌麵。看著手搭涼棚向遠處張望的姑娘:喂喂!你忙活半天,也到了飯時,來一起吃點。我不會收你的錢的!


    不知為啥,一向不苟言笑的孫燕從,見麵就喜歡幽黑(默)一下,挑逗姑娘愉悅的神經。孫燕從從心裏喜歡,看著純淨如泉水的姑娘發自內心的笑。


    人的命天注定,滿腹心事的孫燕從,見到這姑娘後,從心裏愉悅。就是想和她開開玩笑,弄個心靈碰撞,諦聽銀鈴的響動。


    誰學你這樣小氣,今天晚上算我請客了?我是看天上烏雲滾滾,擔心我娘從家裏來,別碰上雨。淋點山裏人倒沒有什麽,要是碰到山洪……


    說著,她還是走到孫燕從對麵坐了了下來。


    老板!咱們認識好一陣子,到現在你的尊姓大名,能否賜告?


    孫燕從笑眯眯的歪著頭問。


    姑娘的眼睛滴溜溜在孫燕從臉上轉了個圈,很活潑的:別那麽酸不啦唧的咬文嚼字了。老板?你見過這樣寒酸的老板,凍不著餓不死就是朝天燒高香了。我姓柳,山裏的孩子嗎,就叫山妞。兄妹五人。兩個哥哥在南方打工,兩個姐姐已經出嫁,就剩我一個老疙瘩。高不成低不就,沒考上大學,隻好湊了幾個錢,托托人,在這開個店暫且謀生吧!咦!你光審問我,你呢?說真的啊,不許瞎編胡扯的?


    看著柳山妞淳樸的笑臉,孫燕從冷冷的心底冰塊開始慢慢融化。他仰臉走下一杯酒,長長的歎口氣,把自己的出身來曆緩緩的說來。


    改變不了環境,你可以改變自己,改變不了過去,你可以改變現在。不是井裏沒有水,而是挖得不夠深,不是成功來的慢,而是放棄速度太快。


    孫燕從好久沒這樣敞開心扉,和人說東道西,不知為啥,麵對山妞他就有說的衝動。而且是很細,很真實的告訴她。


    山妞聽得很入神,當天聽到被煤礦老塘子裏七八天,林彥俊們血灑百米井下,礦工的愛人們大雪白頭。她兩行清淚噗唆唆成串的掉下來,後來就哽哽咽咽難過的舉不起筷子。


    誰也無法知道的是,那天燕山北下雪,餘州地方溫雪。山妞、吳小怎、蔣薇薇,那天心裏都有過感應,就是不知道三人的生命會發生交集。


    柳山妞囁嚅著:我說見你這人的感覺,是那種吃了龍肉也不長膘的樣子。隔著八丈遠,也能感覺到,你全身肌肉繃的硬邦邦,就連兩片本來紅潤的的嘴唇也成了石板。你原來是摸過閻王鼻子,心事必天重的人……你的心事可能比我還要重!


    說到這裏,山妞的眼睛有些濕潤,對著淚珠已經掛上臉頰的孫燕從:我也是有過夢的人!


    雖然,我知道知識就是財富


    可我不能,也不曾懸梁刺股


    雖然,我知道讀也沒用


    可我不能,也不會離開書


    雖然,我知道難得糊塗


    可我不能,也不會離開書


    雖然,我知道如何暴富


    可我不能,也恥於伸手別人的衣褲


    我是路邊的小草


    是山坡上的小樹


    我和嬌生無緣


    也乏貴公子、大英雄的注目


    可我有不屈的生命


    和執拗的脊骨


    眷念頭頂這塊藍天


    更癡情足下這方黃土


    詩念到這裏,山妞哽咽了:這是我高考落第時寫過的一首詩……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兩對淚眼模糊相看,當孫燕從遞過來手絹,讓山妞擦拭眼淚,倆人再對視的眼睛已經有了暖暖的意思。


    我總覺得我們山民難,聽到你說,煤礦工人也不比我們好哪去?至少,我們還有幾畝山林,幾畝薄田,溫飽還是沒有問題的。你們呐,土裏刨食,大廈呼啦啦急傾,流落天涯甚是淒涼啊。


    唉,孫燕從!你到這裏想幹什麽?想包礦進行代生產?


    山妞直著眼睛想了一會,又搖搖頭:狼嘴裏還能掏出活孩子?哪個礦主不是打三挾兩,背靠大樹的角?平時我們見了他們都是繞著走,見到瘟神厲鬼樣,難啊……啊哦……想起來了!你剛才指的那座小煤礦,也許能行。他們才出了大事……


    見孫燕從目不轉睛盯著自己:這樣的小煤礦,我們附近知根知底的人是不敢去挖礦。死人太多了,隻有那些外鄉人,他們才敢來。無根無源的,人死了賠幾個錢了事。


    前一陣,來了一幫打工的,冒頂砸死了好幾個。礦主沒敢上報指標,私下裏賠了部分錢了事。


    曆來都是這樣處理,死人用草席包裹,埋在山林深處了事。


    誰知,這幫領頭的幾個人,拿到死人賠償的錢,分贓不均,事情鬧了出來。原來,他們喪盡良心的把招來的工人,騙進礦洞,從背後用鎬刨死,然後再推到柱子,造成冒頂的樣子,從礦主手裏就訛到了大額金錢。這事已經驚動上邊,公安部、安全局都來人了。


    礦主上邊有人,舍得花錢,隻是安全整改要求的很嚴。聽說,這次他們一定要找正式的煤礦隊伍,還要有一定煤礦開采資格的。聽你說的,你們的條件不正好?


    孫燕從聽得眼睛雪亮起來,照在山妞臉上熾熱的火辣辣的。


    山妞有些吃不住勁,紅著臉別轉頭,幽幽的:你這人,怎麽這樣看人?餓狼看小羊也沒你嚇人?說完噗嗤一笑,像是怕嚇住孫燕從似的,斜眼向他瞟去。山裏的妹子沒有那麽多花前月下,扭扭捏捏,卿卿我我。


    山妞見到孫燕從高興,心裏漾滿了漣漪,眼睛裏滿滿的都是喜悅。


    就在倆人欲說還休,臉上熱烘烘的,不知從哪裏找話題。


    風陡然狂飆起來,豆大的雨滴劈劈啪啪乍得門前遮陽棚,砰砰作響。山妞哎呀一聲,急急站起身:光顧著說話,娘還沒回來哪?


    又是一陣疾風驟雨,山妞急的披上雨衣想跑出門去,就聽到嘰唧啪啪,有人全身水濕的跑進屋來。


    娘!你可回來了


    進來的老婦人,頭發已經花白,還挺健壯的身體,順著鬢發、腳手向下滴水:我的娘唉,出了家門就小雨蒙蒙的,一路上讓雨追的緊走慢跑,臨到家門,還是被大雨追上了。要不是擔心,這荒山野外的,你又是你一個女孩子,我真不想拚這條老命。說著,慈眉善目的老人,用食指戳了下自己心尖子的額頭,衝孫燕從笑笑,轉到娘倆住的房間換幹衣服去了。


    是換了新住處?還是床太靠近國道,整夜的車輛轟鳴?更是明天到小煤礦的結果,緊緊的抓攫著心。


    孫燕從一夜睡的不踏實,時睢時醒的,一撥撥來客的躁動,他都聽到了。連少年娘故意壓低的招呼,都沒能逃過聽力的雷達。特別是中間,山妞起來幾次睡意朦朧的招呼客人的聲音,他都能把台詞背誦下來。


    這條國道可怪,白天,店裏不大能見到客人的蹤影,夜裏反而是順華客棧營業的黃金時段。想想也是的,夜裏跑車太辛苦,是需要及時補充能量。當年在礦上工作的時候,上夜班的時候,礦上不是一定要發夜班費的嗎,那就是為職工加強營養啊。


    孫燕從悄悄起了床,在房廁的水龍頭涮洗一番,躡手躡腳的踅摸進正屋,打算自己下吧掛麵打發早飯。


    從心裏,他不想驚動山妞娘倆,忙活了一夜,她們太辛苦。


    探頭走進正屋,沒想到山妞嗬欠連天的正對著大門坐著。她的氣色顯然沒有昨天見麵時好,臉色灰撲撲的,眼眶烏黑,眼裏溢滿水分。拿著把梳子無精打采的想梳理,手臂又像酸軟無力,隻是看著門口變亮的陽光,傻傻的發呆。


    見到孫燕從一腳門裏,一腳門外,山妞剛快站了起來:不好意思,讓你看到我的懶樣了。說著三把兩把梳梳好了頭,簡單的用套皮筋在腦後把秀發挽成馬尾狀。看到孫燕從在笑,山妞臉紅紅: 我剛才洗過臉的,以為你要早出去,睡在在椅子上一坐困意又上來了。


    說完,她用冷水揩了把臉,沾著清水把散亂的鬢角攏攏:你在這略一坐,爐子我早已捅旺了,幾分鍾放就好。說完三步兩步的跨進夥房


    看的出來,這個胡娘不僅長得漂亮,幹活也是手腳幹淨麻利快。不知以後哪個有福的娶到她,家務活是不用愁了。


    孫燕從胡思亂想著,山妞已經從從廚房裏,端出來兩大碗熱騰騰的麵條,嫋嫋熱氣帶著撲鼻的油香。


    哎呦呦,我哪裏吃得下這樣多!


    看到孫燕從故意放大的驚奇,山妞偏著頭有趣的看著:演員!演吧,壯年勞力的,多吃兩筷子就撐著你?


    看到孫燕從實在為難,知道南方人胃口小,笑吟吟的從夥房端出碗稀湯寡水的麵條:好好吃不下,我替你吃,這樣行了吧。說完像大姐姐哄小弟弟似的口吻:乖!快吃吧。吃完我陪你到礦上去。


    不知為啥,初次見麵,孫燕從就對山妞從心裏有莫名的親近。昨晚吃飯時的對話,親熱又近了幾分。


    說實在話,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冒冒失失的找到小煤礦,燒熟的鴨子也可能飛了。要是有個當地人帶著,不走冤枉路不說,到了礦上也好找話茬。


    隻是看到山妞母女忙活了一夜,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孫燕從實在開不了這個口。如今見到山妞主動提出,心裏不由大喜,嘴是卻不能不客氣:隻是麻煩你了,你們店裏這樣忙,一夜都沒睡好。


    這句話惹得山妞不由大笑起來:你呀!這個人就是死要麵子活受罪。心裏想著讓我陪著去,嘴裏還虛假的謙遜著。這世界,誰家沒有難處,不知誰家用到誰。能認識,給你幫上忙,這是我們的緣分。再說了我可不是你們城裏的千金小姐,什麽苦沒吃過?


    自從任了支部副書記,在同事、部下麵前,孫燕從一直端正著言行,努力做到喜怒不形於色。在純真樸實的山妞麵前,他實在無法保持穩重的心態。


    孫燕從撓撓頭,尷尬的笑笑:好好!有情後補,這份情誼我記住。


    山妞翻著白眼,乜了他一下,笑著:你也是個書呆子!誰要你補!


    嘿嘿!孫燕從笑著不敢還嘴了。


    按山妞的安排,旅遊鞋、牛仔服、雙肩包,蹦蹦跳跳挺隨身的。


    山妞隨手往他頭上按了頂草帽,又往雙肩包裏塞進兩瓶礦泉水。退後幾步觀察一下,歪著頭笑著;就這樣吧!


    這時山妞娘撒拉著鞋走了出來,一副隨意朦朧的樣子:一大清早你們就嘰唧喳喳的,幹什麽去呀?


    娘!這是個秘密。現在不告訴你,到時你自會明白。


    說完,山妞肩上挎著背簍,一蹦一跳的像極歡樂的小山羊,領著孫燕從沿著山腳走去。


    正應了那句看山跑死馬的老話,明明看著小煤礦就在不遠處。走著走著一道峭陡豎峭的石壁,繞過去,小煤礦的影子就不見了。


    孫燕從原本以為不到一個小時的路,兩個人匆匆忙忙,走得汗珠水流的兩個多小時,才摸到小煤礦堆放煤炭旁的小茅草屋。這裏,就是小煤礦的辦公場所,主要是賣煤收款,差點推出來的裝煤小車的數目。


    燦爛的陽光下,小破屋裏,點再亮的燈也是黑咕隆咚的。從屋裏向外看,屋門向東,漫過山頭射過來的強烈光線,讓屋裏熱看外邊的來人,也是黑乎乎的一團。


    山妞對這屋子裏的人,似乎有些顧忌。推了孫燕從一把,你先看看裏邊有人嗎?


    孫燕從剛喊了聲屋裏有人嗎,應聲從屋裏躥出個人來。這人的臉像被門夾過。不是從前後兩麵,而是左右兩側重重夾過,這就使得他長了張蚱蜢臉。隻是夾得力度不對稱,嘴歪鼻子斜的,一個眼高一個眼低,還打槍瞄準般,左眼眯縫,右眼睜的。出了草屋,眼睛需要適應,他圍繞著孫燕從轉了一圈,站在陽光射來的方向,和孫燕從調了個位置,總算看清了。見是一位白麵書生樣的人,他很不屑的鼻子哼哧下。一隻腳蹬在磚垛上,一隻手掐著腰:你有什麽事?買煤?什麽?不是買煤!扯淡,不買煤,你來這裏幹什麽。很霸氣的甩了下袖子,啜嘴攮鼻的就想進屋。


    這時一直站在不遠處的山妞,急的直跺腳,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我的個大哥唻,昨天你不是講的頭頭是道,今天怎麽一搭話就蓇葖嘴?


    山妞顧不得忌憚,三步兩步跨了過來:村長,你別走!這人真的有事!


    就像大清早聽到黃鶯鳥兒在樹枝啼叫,蚱蜢臉懵懂停住腳步,滿臉生花,歪著嘴角笑道:大清早聽到銀鈴聲,叫人好不喜慶!妹子,你的小腳怎麽願踏進我們這荒崗子?說完嬉皮笑臉的湊上前來。


    慌得山妞急忙和孫燕從並肩站在一起:村長,這人有大事,正事找您。


    村長的一對雌雄鴛鴦眼,橫豎迷瞪著,圍著山妞和孫燕從轉了兩個圈:你怎麽認識他的?什麽?你家的顧客?昨天來得!是東部國有大煤礦的幹部?想來包采的?


    沒想到,妹子你倒會沾強附貴,見麵還不到一整天,熟的很啊?嘖嘖!村長圍著他倆又轉了兩圈。嚇得山妞又往孫燕從身邊靠靠,一對漂亮的大眼睛,不知往哪裏看,唯恐碰上村長陰森森的眼光。


    曆山牛你在外邊扯什麽王八犢子?不知哪是正事?


    屋裏傳來虎嘯山林的怒吼。


    這時孫燕從才知道村長叫曆山牛。山妞大概也沒想到在這裏能見到他,要不然路上一定會提到這個人。


    唉……好嘞!


    曆山牛答應著。


    屋裏肯定是個狠角色。一聲吼,曆山牛完全變了個人,滿臉帶笑,半彎著腰,手臂伸著做出請的姿勢。


    孫燕從心裏一陣膩歪,怎麽到哪都有這種幫狗舔屎的人?而且都還混的不錯,就像寄生在猛獸糞便裏蜣螂,活得有聲有色,威風的很,沒有誰敢輕易招惹它們。隻是大規模私有化,國有資產大量流失,所謂的企業家,也就是資本家雨後春筍般的出現,這樣的人渣也成幾何倍數增加。


    孫燕從進屋,山妞可不敢獨自呆在外邊,她怕和曆山牛獨處,誰知他那狗嘴裏能唚出什麽?誰叫自己家的小店在他的地盤呢?


    進屋的檔口,山妞在孫燕從耳邊輕輕說:村長不過是條看門狗。裏邊的才是礦主。他的後台硬著哩,社會上也有人,小心啦。


    進了屋子,沒人說話,孫燕從感到有一雙暴突突的眼睛在惡狠狠的審視著自己。


    呆了會,孫燕從的眼睛終於適應了屋裏的相對黑暗。眼前有張碩大的老板桌,老板桌前配有轉椅和上檔次的沙發。給人一種叫花子拎根文明棍,四下不相襯的感覺。


    老板椅上坐著位高大威猛的孩子,剃著混社會很流行的光頭。笆鬥大的光頭上,亮晶晶的橫豎著幾條刀疤。其中的一條刀疤延伸到鼻梁,這讓他本來還算英俊的臉龐,增加了幾分暴戾和凶殘。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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