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月色之下,宋旎歡在雪地裏行走,出來時著急,穿的單薄,此刻卻絲毫不冷,被冷風一吹,反而讓她清醒了幾分。


    這樣去找謝檀,合適麽?


    她心中莫名發懼。


    好不容易越過守門的婆子,從一處矮牆翻出內院已是氣喘籲籲。


    她咬牙走著,隨著步伐的震顫,後腰處酥酥麻麻。往前再走數十步,就是檀院了。


    一股熱意從四肢百骸直往她下腹部鑽,激得她身子一抖,她慌忙推開了檀院的門。


    謝檀房中的燈已經黑了。


    她幹脆蹲在了他門口,這樣冷的天,她的額頭卻又冒出了汗。


    敲開了門又能如何,他若是要圖謀不軌?


    該怎麽辦?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再猶疑,謝檀的門開了,他掀起厚重的門簾,目光晦澀不明地落在她身上。


    下一刻,他便將她帶入了房中。


    房中點著昏暗的燭火,她看清了他,應是剛沐浴完,雪色的長發還滴著水,衣衫像是匆匆披上的,衣帶未係。


    他離她很近,手還攥著她的手腕,沐浴後他身上的冷檀香更盛,一雙鳳目微冷,靜靜地審視著她。


    她的眼淚不自覺地滑落下來,口中的聲音嬌軟細弱,倉皇道:“我、我怎麽回事?……那藥不是已經解了麽?”


    謝檀一怔,麵前的女子麵色潮紅,眼中水色瀲灩,神情既嫵媚又屈辱。


    他探上她的手腕,又觀她這模樣便知怎麽回事,“看來這藥並沒有完全解除。”


    “為什麽?那日沒有完全解除?”


    “那日我並未與你交合,隻是喂你服用了我自配的清熱涼血解毒的藥。以為可以解了,看來隻是暫時壓製住了。”


    “那,那怎麽辦?”她慌張道,她的嗓音本來就甜軟,現在在藥效的作用下更是嫵媚動人,“怎麽辦,怎麽辦呀!”


    謝檀頭發上的水珠順著他的下顎滾下,掠過微滾的喉結。


    他的呼吸有些重,“你想怎麽辦?你來找我是要我如何?”


    “你!你想什麽呢!”她嗔怒道,“那日在馥嬈庭我找婢女尋了你來,全然是迫不得已。但今日不同……我已脫了賤籍了。”


    她難受的閉著眼,口中喃喃道:“我來是因為這府中隻有你才知道我的底細,知道我中了這等醃臢藥!你別亂想,我從沒想著讓你幫我徹底解了這藥。我若與你真有了夫妻之實,該怎麽辦,我還沒逃出謝府,萬一真的要嫁給謝雲霽……你難道想讓我死麽?”


    謝家這樣的門第,主母若不是清白之身……那真是沒法活了。


    他垂眸,看著她眼底的一片晶瑩,眼中有深沉的寒意:“不會有這樣的一天,我絕不會讓你嫁給謝雲霽。”


    “別說這些了……我真的很難受,都要站不住了。”她怨懟地看了他一眼,嗓音嬌軟地令她麵色一紅,“你、你再幫幫我,再幫我弄些上次你給我吃的藥來。”


    “好。”


    宋旎歡耳後的熱度稍稍褪了些,看向他轉身走到案幾前飛快地調配著什麽,心中略微心安。


    這個氣質清雋冷豔的青年一身寒意,他拿著手中的瓷瓶走近她,“少一味藥。”


    “什麽藥?那怎麽辦?”


    “去采。”


    “你!你莫不是瘋了?這三更半夜去哪采?”她氣惱道,“而且,我我都快受不住了……”


    尾音已帶了嬌弱的嗚咽聲。


    月光如水灑下,暈開滿室漣漪。


    謝檀瞧著她的模樣,隻覺得喉間發緊。


    宋旎歡見他不語,抬起濕潤晶瑩的眼睛幽怨地看著他,麵前的青年衣襟微敞,鎖骨勾橫,如畫中人……


    她上前幾步攥住他的衣襟,心跳的很快,“你、你幫幫我。”


    謝檀伸出手纏綿地撫過她的眉眼,言語中有一股危險之意,“你確定?”


    心底古怪的渴望再也無法抑製,在藥物的作用下,麵前這個青年在此刻雖然對她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但殘存的清明還是讓她咬唇嗚咽道:“好像又不太確定了……”


    “傻子。”他將她按在床榻上坐好,伸手將她淩亂了的發絲捋到鬢邊,“我去給你找藥來。”


    燭光中,他濃眉下的眼眸深情繾綣,是對她的情意。


    她忽然明白了,他之所以不揭露她的真實身份,之所以一直替她隱瞞,是因為……


    “你喜歡我!?”


    謝檀僵住。


    他是喜歡她,那時的她嬌美懵懂,有著對他堅定的愛意和守護。


    可他隻是謝家不受待見的庶子,在她家破那日,他明明在場卻隻能看著她被酷吏拉走而無可奈何。


    他羞愧難當,這些年來都難以饒恕自己的無能。


    但事實就是如此殘酷,即使他再努力頭懸梁錐刺骨地準備科考,也還是名落孫山了。受家族蔭庇,才得了個兵部的閑職。


    這閑職比起謝雲霽對我清貴翰林學士,那簡直不值一提。


    他當年就護不住她,任她在歡場沉浮。現在依然護不住她……她忘了他也好,忘了他們的曾經也好。


    他們的曾經既珍貴,又不堪。何必再想起他這個無能的人呢。


    她雖中著迷藥,那一雙眼睛卻如當年一樣,清靈美麗,映著他的麵孔。


    他看著她的眼睛,意識到這是上天又給了他一次機會。


    他可以說出與她的過往,袒露對她的情意,讓她知道這些年他並沒有一刻心安。


    但,她是真的忘了還是不願意原諒他?


    他若捅破了這窗戶紙,與她怕是連現在這樣的關係都維持不了了吧。


    他將心底的想法說出又能如何呢,還是改變不了現狀。


    他今夜若是要了她,能帶她走麽?


    謝檀腦海中的思緒百轉千回,然而還沒等他作決定,身前的女子卻捉住他胸前的衣襟,她的吻又落在了他的唇邊,她喃喃道:“你喜歡我,對不對?”


    柔軟的芬芳有種不真實的觸感,一如馥嬈庭的那夜。


    那一夜反複出現在他躁動不安的夢裏。


    經過腦海中片刻的空白後,謝檀心中有一個想法如潮水般洶湧,幾乎要讓他窒息——帶她走吧!離開謝家,什麽都不顧了!


    這個想法何曾熟悉,在模仿父親筆跡支取銀兩時就在他腦中轟隆作響,在乘坐謝府的馬車去馥嬈庭時、在踏進那歡場四處尋不見她時、在架著有她的馬車疾馳在空無一人的曠野上時,這個念頭都振聾發聵,讓他無法拒絕。


    然而,結果是如何呢。


    她已然忘了他。


    他亦脫離不了謝氏的掌控,謝雲霽毫不費力地就能將他尋回。


    她這樣的人間姝色,失去了謝氏的根基和庇護,那些如狼似虎的男人若強搶她,他能護得住她麽?


    再退一萬步去想,那一夜在馥嬈庭,若是沒有謝氏的馬車,他根本就帶不走她!


    他除了這個姓氏,什麽都沒有,一如當年那樣,沒法保護她,什麽都給不了她。而這個姓氏卻讓他恥辱,讓他一直想逃離。


    若是再被謝雲霽尋回,她頂著與未來小叔子私奔的名頭,世間禮法不會容他們。


    經過短暫的狂亂,謝檀重歸於冷靜,他一手鉗製住她的手,一手撫上她的臉頰,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我去為你找藥,很快就回來。”


    他的手冰涼,貼在她滾燙的麵頰上很是舒服,宋旎歡心中對他已沒了當初的防備,反倒放鬆了,閉著眼,口中呢喃道:“好舒服呀……”


    謝檀的脊背緊繃,已是很忍耐,眼眸中墨色翻湧,盯著她道:“還能讓你更舒服。”


    “別別、哥哥。”她連忙鬆開了他的手臂,眼中盡是楚楚怯意,一雙眼睛小鹿似的又黑又亮,柔聲哄道,“你快去吧,我在這等你。”


    下一刻,他出手快如閃電般點了她的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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