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常年烏雲密布,沒有陽光。


    天空的顏色也隻是黑色的漸變色,陰沉淒冷。


    俞塘將藥液盡數渡給陸清淵,走出房間,來到陸清淵放置照片和錄像的地方。


    將關於他的一切都放在了一個大大的箱子裏,然後將箱子瞞著城堡裏的下人,埋在了玫瑰園的地底。


    獻祭儀式並沒有很複雜。


    以兩人的鮮血畫陣,俞塘把一個吻落在陸清淵的額頭。


    金色的光芒從弱到強,直到完全包裹房間裏的兩個人。


    俞塘的身形一點兒一點兒地變淡。


    直到完全消失。


    有淚水滴落。


    正落在惡魔的眼角,緩慢滑下臉頰。


    而已經離開的天使,沒有注意到房間的角落隱藏著一個細弱的黑色火苗,輕輕跳動……


    *


    得到了俞塘的獻祭,陸清淵幾乎要被黑暗吞噬殆盡的靈魂終究是得到了平衡,臉上的花紋也緩緩褪去,露出了青年近乎完美的清俊五官。


    隻是眼角那滴淚水滴落的地方卻悄然出現了一顆深紅色的淚痣,給本就豔麗的容貌又添幾分魅惑。


    站在鏡子前,惡魔自戀地撫摸自己的臉,露出笑容歎息道:“哎,今天的我依舊是光彩照人啊~”


    “就是……我怎麽不記得這裏長過一顆痣呢?”


    手指落在眼尾處,陸清淵歪了下腦袋,觀察了半天,得出結論:“算了,反正又不影響我的美貌,長就長吧。”


    洗完澡,穿好衣服,他走出房間,管家抬眼看了看他的身後,露出些疑惑的表情。


    但又想到俞塘之前對他們的叮囑,便沒多嘴,就隻告訴陸清淵早飯做好了,請他下樓用餐。


    陸清淵吃完了早飯,出門散步,抬眼看到籠罩著整座莊園的結界,滿臉疑惑。


    “我怎麽不記得自己設下過結界?還隻許進不許出……”


    “邪門了……”


    揮手散去結界。


    陸清淵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走到玫瑰園裏。


    跟個老大爺一樣躺在長椅上,看著烏雲密布的天空,心情卻說不出的舒暢。


    暗之神那個混蛋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竟然把協議上對他反噬取消了。


    常年折磨他的反噬消失,身體久違地感受到輕鬆,他自然高興。


    就是……多少有點兒無聊。


    這麽想著,陸清淵伸出手,對著天空,一團黑色的火焰便出現在掌心。


    又流竄到其他手指,變化出各種形狀,有小兔子,小老鼠,小貓咪,小狗還有洋娃娃和小飛機。


    玩到興起,陸清淵還會自顧自笑出聲,像個傻子一樣。


    “嘶……”


    突然倒吸一口氣,陸清淵收了火焰,摸到自己的淚痣。


    總覺得這地方在微微發熱。


    隨之而來的是頭痛和胸悶。


    腦中一些駁雜的記憶交錯在一起。


    細碎到人物的臉都難以分辨。


    莫名感到煩躁,陸清淵失了繼續玩的興致。


    索性打開了去往人間的通道,化身為一個普通人一腳踏進去。


    人間正是深夜,卻仍舊熱鬧。


    車水馬龍,人流熙攘。


    一輛紅色的小轎車從他身邊開過,又在不遠處停下,倒車回到他身邊。


    車窗打開,露出裏麵長相明豔的女人。


    “哎?你是不是陸清淵?!”薑媛開門下車,眸中閃過驚喜:“還記得我嗎?我叫薑媛,曾經我們一起參加過逃生遊戲,當時你身邊還站著一個這麽高的男人……”


    女人興奮地比劃著俞塘的身高:“他說你們是兄弟,他是你的哥哥……”


    “逃生遊戲?我怎麽不記得見過你。”陸清淵毫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緊皺著眉頭退後一步:“還有,能不能別靠這麽近說話?你噴的香水太濃了……”


    在遇到俞塘之前,陸清淵根本不會自己參與到遊戲裏,所以隻有他認識玩家的份兒,玩家根本沒可能見到他。


    所以此時麵對如此興奮的薑媛,服用了火蓮花的陸清淵隻覺得聒噪和奇怪。


    “你不記得了?”薑媛沒想到陸清淵會說這種話,畢竟這一年來,她也見到過其他幾個人,他們都認識自己,她甚至還和趙雨晴蘇安成為了朋友。


    所以遇到陸清淵,她就以為對方一定會記得自己。


    “什麽記得不記得。”陸清淵說:“我根本就沒見過你。”


    “那你的哥哥呢?”薑媛說:“就是那個叫俞塘的男人,如果沒有他幫忙,我們可能根本就逃不出那個遊戲。”


    “俞塘?哥哥?”陸清淵眉頭鎖的更緊:“我怎麽不記得我有一個叫俞塘的哥哥?”


    “……”薑媛還不死心,又說:“那你還記得那個遊戲嗎?我們七個人,你,俞塘,我,王誌彬,趙雨晴和蘇安還有陳樹,我們被抓到一個空間裏,說頂樓是炸藥,要我們回答問題,選擇其中一個人死去,才能通關,後來我們同時選擇了自己,就掉到了一個叫做地獄的地方,這個地獄隻有一部電梯,地底則埋的到處都是炸藥……”


    聽著薑媛的敘述,陸清淵的臉色逐漸陰沉下來。


    因為雖然女人描述的場景他一點兒都不記得,但他卻知道這種逃生遊戲絕對是他的手筆。


    除了他,沒有任何惡魔和天使可以幹涉人類社會。


    那麽就說明,他應該是缺少了一段記憶。


    不過,誰能抹除他的記憶?


    難道是暗之神那個混蛋做的?


    心裏疑惑漸濃,聽完薑媛的話,陸清淵沒有再否認,而是說:“你能帶我見見另外幾個人嗎?”


    “可以啊。”薑媛見他終於承認,便說:“前幾天趙雨晴代表學校參加的市級籃球賽大賽拿了獎,我們幾個打算約在她們學校附近的餐館幫她慶祝。”


    陸清淵跟著薑媛上車,透過車窗向外看。


    繁華的都市,熱鬧的夜晚,五彩斑斕的燈光交映。


    意識突然有些恍惚。


    窗外的畫麵似乎和記憶中的某個場景重疊:惡魔完全伸展的黑翼,仿佛能夠遮天蔽日。


    他飛到半空,懷裏還抱著一個身著黑色鬥篷的男人。


    對著周圍大聲宣誓:


    ——你們都要記住,我的愛人是一個天使!他叫俞塘!他是我陸清淵最愛的人!


    腦中突然閃出這句話,陸清淵愣了愣。


    臉頰的淚痣再次發燙。


    陸清淵伸出手去觸碰,卻摸到了滿臉的濕意。


    淚水不住地滴落。


    連成了串,根本停不下來。


    薑媛從前車鏡裏注意到陸清淵的異樣,有些慌神,問道:“陸清淵,你怎麽哭了?是想起什麽不好的事情了嗎?”


    可陸清淵隻是茫然地落淚,漆黑的眸子裏透出無措和對失去記憶的恐懼。


    記憶裏,活了這麽多年,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失態。


    竟然在一個人類麵前哭成了這副模樣。


    良久,陸清淵遮住眼睛,問薑媛:“你能把那個叫俞塘的男人的事情再講的詳細一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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