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樹葬森林在月光下更顯得幽暗,漆黑的樹影如一座綿延不絕的山脈,深沉壓抑。赫胥站在樹林之外,心中驀然湧上一股無法言喻的寒意。


    “我感覺很不妙啊,你還是不要進去了。”白澤分靈從建木中探出頭來誠心建議。


    赫胥皺起眉:“恐怕已經晚了。”


    說完白澤也發現赫胥腳下似乎不對勁。


    頭頂的月光陡然彌散出慘白的光芒,光芒落到赫胥的身後,無數樹木拔地而起,每棵樹上都懸掛著鬼桶,赫胥赫然被困入樹葬森林之中。


    與此同時,樹林中黑色與白色的光芒同時升起,如陰陽魚一般相互交融,頓時一個生生不息的陣法啟動。


    白澤失聲叫道:“是縛神陣。”


    赫胥眸光沉冷,聲音如同浸染了冰雪:“錯了,是以人類肉身為基,以人類怨恨為引,以生靈和鬼魂之力為源的萬靈滅神陣。”


    樹林之上,一個威嚴的女聲道:“不錯,黴神赫胥果然見多識廣,這就是萬靈滅神陣,當初禍亂天下的水神共工就是被大禹布下的萬靈滅神陣殺死的。大禹收集起人族對水神的怨恨,布下此陣,將共工誅殺,水神神職隨之轉移到了治水有功的大禹身上,後來大禹將信仰係於有夏一朝,主動放棄神職,水神之職輾轉千百年落於川蜀李冰身上。我改良了這個陣法,以整個圖塔村的生靈死魂為力量源泉,以整個龍門縣人類的血肉生氣為陣基,在你走入圖塔村的那一刻,就已經邁入了陷阱,這個陣法不知道你敢不敢破?”


    “這些鬼魂都很清楚他們是因黴神赫胥而死,雖然比不上當初天下人對共工的憎恨,但是我又加入了生靈死魂的元素,也算稍微彌補了陣法的缺陷。”


    赫胥冷冷叫破了聲音主人的身份:“女青,到了這時候何必還遮遮掩掩,秦嶺之上你已經露了馬腳,現出你的真麵目吧。讓我猜猜圖塔村的真相,這些鬼桶之中的枯骨很多都還活著,你將活人變成枯骨模樣束縛在圖塔村,讓死靈化為活人的模樣出去為禍人間,同時又將一些生靈死魂放入造物的軀體之中,驅使他們利用造物會吸收生氣的特性,掠奪天地間的生靈之力和血肉之氣。丁浩龍之所以是生魂,就是因為有生靈之力在源源不絕的供養他,讓他呈現出生魂的模樣,對不對?”


    一個身穿黑色法袍的女人在陣法上空現出身形,正是地府最初的判官,執掌鬼律的典獄官女青,身為鬼卒,她如神明一般強大、冷漠,她高高在上地看著赫胥,仿佛在看著一隻螻蟻。


    論年紀,女青對大多數神明來說都是絕對的前輩,論資曆,她於元始天尊跟前聽過道,對地府成立有過重大貢獻,一般的神明確實不是她的對手。


    赫胥繼續說道:“丁浩龍是你在圖塔村的傀儡,你用生靈之氣供養他,讓他變為活著的死靈,在天地間失去存在的痕跡,讓他成為所有惡事的執行者,借他的手創造了這個生死秩序顛倒的世界,你自己則躲在後麵因此規避了天道的懲罰。這丁浩龍看似苟活下來了,但是已經在人間地府除名,最終除了魂飛魄散再不會有別的結局。”


    女青微笑道:“這可是我精心挑選的工具,那樣一個惡人,在天地間抹除一切痕跡不是一個很好的結局嗎?隻可惜他的能力有限,十幾年來所影響的範圍最終也僅限於龍門縣,但是殺你應該足夠了。”


    赫胥:“殺了我,你準備將我的神職給誰呢?神鬼之子?你最初設想的應該是將福神的神職給他吧,滅神陣豈非更適合福神,為什麽要轉移目標到我的身上,我的神職搭配神鬼之子,你確定不會被天道針對?或者,是福神的神職太過難奪,你沒有能力和信心奪取成功?”


    女青冷笑一聲:“難得你還惦記他,他的神職確實難奪,不過殺了你之後,我再想辦法也不遲。這陣法或許你能破,但是如此多生靈死魂維持陣法的運轉,你若破陣,他們必死無疑,你要破陣嗎,你敢破陣嗎?”


    赫胥道:“或許這次我真的會死,在死之前,你能不能讓我死個明白,天地間還活著的神明還有很多,你為什麽非要算計我和陽城?”


    “你當真不知道你們的神職有多麽特殊嗎,你們是命運之神啊,掌握了你們就相當於掌握了人類的命運。”


    赫胥沉默片刻,無語道:“你怕不是有什麽大病,我若真那麽厲害,就不會差點消亡,還是父親少昊用神力救下了我。”


    “那是因為人類妄圖完全掌握自己的命運,你才會變得虛弱,福神因為神職的原因,虛弱的還不明顯,但是任憑人類發展,總有一天他也會被人類拋棄。不過人類等不到完全掌握命運的那一天了,因為我會讓他們知道,人類的命運始終在神明手中。”


    赫胥道:“我還有一個問題,你弄出這麽多事情是為什麽,你連神明都不是,也沒有消亡的隱憂,和天道對著幹對你有什麽好處?”


    女青似乎真的覺得勝券在握了,竟也不著急啟動殺陣,很耐心地答道:“因為我有想要救的人,至於是誰你就沒必要知道了。更重要的是,我對人類對神明過河拆橋的行為很不齒。”


    “你要救的是和你勾結的神明嗎?”


    女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當然不是,和我一起謀劃的無論人、神、鬼,我們都是有各自的目的,隻不過要達到我們的目的恰巧需要締造一個相同的世界。”


    赫胥搖頭歎息:“癡妄啊,這世上唯一不可逆轉的就是時間,你們想要讓天地重回神明掌握主導權的世界,無異於癡人說夢。”


    “當人間善惡生死顛倒,當人類發現自己的無能和渺小,當妖魔鬼怪重新席卷天下,神明就會再一次成為唯一的救贖。我已等待了千百年,我的謀劃一定會成功,就如秦嶺龍脈的布局,雖然邪力提前爆發,但我有信心最終龍脈依然會破碎。答案已經全部揭曉,你可以安心去死了!”女青冷冰冰說出判詞,長袖飛舞,雕刻著獬豸的印章飛出,無數冤魂厲鬼的氣息飛撲入陣,生魂之力同時發出耀目的光芒,鬼哭之聲響徹樹林。


    龍門縣所有生靈在這一刻全都陷入昏睡,血肉生氣源源不絕流入圖塔村,而在赫胥看不見的遠方,丁浩龍神情呆滯地站在院中,像一具空殼,成為了所有血肉生氣的樞紐,那些力量經由丁浩龍的軀體轉化,融合在一起化為血霧輸入陣中。


    萬靈滅神陣,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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