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之下,眾生皆如螻蟻。什麽是天意,就是天道。


    赫胥曾經直麵過一次天意,當人類對她的信仰幾乎完全消失的時候,她感受到自己被天道放棄,神力一點一點變得空虛,最終幾乎維持不住身形,那種滋味很難受,讓被拋棄的神明不由自主生出淒愴心酸的情緒。


    此刻,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天意,讓她滅亡的天意,滅神的陣法啟動,傳來一聲又一聲的詛咒,匯聚成洪流無孔不入鑽入她的耳中、身體中、心中。她感受到比天道放棄她時還要強烈的感覺,那是天道主動要將自己誅殺的感覺,除了心酸之外恐懼也油然而生。


    沒有神明能在這種憎恨和詛咒中全身而退,尤其是在陣法隔絕了她吸收人類信仰之後,憎恨的威力更是成倍增加,赫胥迅速衰弱下去。


    更糟糕的是,赫胥不敢暴力破陣,那麽多生靈死魂人類血肉在維持陣法運轉,暴力破陣的話,真成功了她也得被天罰劈死。但是不破的話,陣法遲早能將她磨死。


    赫胥不知道這個陣法最初就是女青為自己準備的,還是倉促布下的,她隻能說這個鬼卒很有做惡鬼的潛質,簡直喪心病狂到了極致,真不知道誰值得她付出這麽大的心血。


    陣法外的女青發出一聲看似悲憫的歎息:“赫胥,不要怪我心狠,你會成為新時代的奠基人,會有後來者銘記你的付出。”


    赫胥差點氣笑了,諷刺道:“女青,別惡心神了。這麽假惺惺的很丟你前輩的格調。”


    女青語氣平靜地說道:“你覺得我虛偽,我卻是真心這樣想的。我是最初的人族之鬼,你是後起的人族之神,你我本是同源,數萬年以來,我見證了幾乎所有人神的誕生和消亡,若非必要,我並不想對你動手。所以,真的很抱歉犧牲你。再見了,當陣法消失的時候,我會再回來,”


    女青自信結局已定,衝著赫胥遙遙一禮,麵帶不忍的離開了,她還得去關心秦嶺的戰局呢,人類的反撲有點出乎意料,赫胥重要,龍脈同樣重要,她可不放心將事情交給塑料盟友。


    赫胥心裏暗罵了一聲,衝著遠去的女青比了個中指。


    “喂,你準備怎麽做?”白澤分靈焦急道。眾生的怨恨不是針對它的,但是滅神陣啟動,它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陣中黑霧翻湧,血色彌漫,惡意化為實質的形貌,有殘肢斷臂,有魑魅魍魎,好多都是屈死之人最後的模樣,為了這個陣法,丁浩龍當真是虐殺了太多的人。


    實體化的惡意撲向赫胥,被擋在護身結界之外,睜著血紅的眼睛憤恨地瞪著赫胥,一下一下砸著結界。


    赫胥忽然笑了起來:“女青,你最大的失敗就是小瞧我。”


    赫胥雙手掐出一個繁複的法訣,然後,她取出了手機,熟練的打開了直播界麵。


    白澤覺得赫胥簡直離了大普:“……你還有心思直播?不過你竟然還能連接到信號?”


    赫胥笑道:“陣法是針對神明的,對人族的信號屏蔽力度沒那麽大,這點問題我還是能搞定的。萬年難得一見的陣法,我不得讓我的粉絲們開開眼界。”


    突然直麵了結界外猙獰的千姿百態的厲鬼形象的觀眾們感受到了十萬噸的暴擊。


    【突然而來的福利。哦呀,主播你這是怎麽了。】


    【臥槽臥槽臥槽,主播,你是掉進鬼窩了還是下地府了。】


    【求一雙沒看過的眼睛!】


    【主播太壞了,我先撤了。】


    【主播你在做什麽,好危險的樣子。】


    彈幕密密麻麻全是網友的質問和驚詫。


    赫胥長歎一聲麵露憂傷:“還記得昨天直播時候那個算卦的鬼嗎,主播是去解決他的問題了,結果就著了道。那位鬼先生這些年來殺了無數人,他用邪法將害死的人維持成生者的模樣,把所在村子變成了無人察覺的人間地獄,那些害死的人都成了倀鬼。這個鬼是如意教的,找我算命就是要引我來,要利用那些倀鬼布下殺陣殺我,誰讓我是揭破他們秘密的罪魁禍首呢。”


    網友:【這個陣法很厲害嗎,主播似乎隻能被動防禦啊。】


    赫胥道:“很厲害,因為外麵的鬼中夾雜著生魂,我不敢暴力破陣,這次可能真的要翻車了,想到還有那麽多支持我的網友,我就開直播要和大家告個別。”


    網友們見赫胥說得真誠,眼睛裏全是傷感,頓時麻爪了,什麽時候看到美女主播這麽脆弱過,第一次展現出了和她白月光白蓮花模樣相符合的氣質,當真是楚楚動人我見猶憐。許多人一邊為赫胥著急一邊悄悄按下了截屏的鍵。


    【別啊,主播姐姐,我還想找你算命呢,你一定要挺住。】


    【黴神姐姐,我們能為你做什麽?】


    赫胥看似堅強地笑了笑:“如果大家真的想幫我,那就真誠的祝福我吧,你們是我堅強的後援,你們的祝福會成為我最為強大的力量,讓我有繼續戰鬥下去的勇氣和力量。我相信我們一起一定戰勝邪惡,還世間以安寧。”


    網友們能怎麽辦,會在算命日以外的時間關注赫胥的都是黴神直播間的鐵杆粉絲,麵對如此揪心的場麵自然是發自內心的為赫胥祈禱。更何況赫胥說他們會一起戰勝邪惡呢,妥妥的參與感,挺她!


    為了讓更多人力挺赫胥,赫胥曾經幫助過的人和大佬粉絲們甚至馬上把赫胥的事情推上了熱搜,為赫胥引來了更多的祝福。


    白澤:“你這麽做也讓沒意義啊,這些信仰之力入不了陣。”


    赫胥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白澤,你沒發現嗎,我直到現在也沒召喚出我的本命神器。”


    白澤愣了一瞬,隨即詫異,這麽牛逼,竟敢把本命神器留在外麵,該說她是膽大呢還是膽大呢。這時就聽見赫胥無聲念起咒語,而後輕輕道:“司命,拜托了。”


    不遠處的旅館裏,赫胥的房間內,一名身著白衣俊美無儔的美少年忽然現出身形,他頗為嫌棄地用二指捏著自己的本體天命秤,懶懶道:“真是個麻煩的主人。”


    他的身上和天命秤本體忽然散發出柔和的光芒,眾生的祝福湧入天命秤之中。經由天命秤和主人的天然聯係,凡人的信仰之力直接無視陣法的隔絕作用,如涓涓細流流入赫胥全身,滋潤著赫胥的身體,讓虛弱之感一掃而空。


    滿血複活的赫胥淡淡笑道:“司命,接下來還要勞煩你和我裏應外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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