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妝室內隻剩下兄妹倆。


    在看到了心心念念的麵容時,黎昀這才眸色一亮,眼睛裏終於恢複了點神,伸手攬她入懷:


    “我以為你和他走了!然後就,就不回來了……”


    “我不是他死對頭的妹妹嗎?還敢跟他走?不得被他賣了!”


    她哥雙手擁在她背上,黎晗被擠得被迫抬頭,下巴就磕在她哥肩膀上,說話有點含糊不清。


    黎昀聲音裏有點哭腔:“那你,別為了這種理由,就把我丟下……”


    “不會了!這次我絕對不會再一個人跑出去。”說到此,黎晗聲音頓了頓,眼睫有些顫動,“以後的每一天都不會。”


    自從想起前世的一切,她時不時會回憶起她和她哥大吵一架的那個晚上,他們到底為了什麽吵的,黎晗記不太清了,好像是她學校裏一個男生,她大學同專業的學長。


    那會兒他好像在追求自己來著,哥哥質問她和那男生什麽關係,黎晗本就不滿哥哥總是管著她,終於在那天爆發,和他吵了起來。


    最後她把鑰匙一拿就離開了家門,任憑她哥怎麽叫都不回頭,並在外出後故意不接他的電話,直到……


    “請問是黎昀先生的家屬嗎?”


    那個陌生的男聲告訴她、哥哥出事,無異於是宣讀了她本人的死亡通知。


    每次想到這裏,黎晗都無法控製情緒,現在也一樣。


    黎昀大概是聽到了,連忙放開她,伸手擦掉她臉上的淚:“不是,你哭啥?”


    他從小到大最見不得妹妹哭的,她一哭,他就頭疼不知所措了。


    “我想起你躺在停屍間裏,我怎麽叫你都叫不醒……”


    那房間很冷,哥哥的身體也很冷,黎晗整顆心更冷。


    旁邊的負責人告訴她,哥哥是因為闖紅燈被開過的卡車撞上的。


    “黎先生臨終前,拜托我們找到他妹妹,您……是他妹妹嗎?”


    黎晗隻覺得整個人從中間碎開了,那麽痛那麽痛,她趴在哥哥已經逐漸失去溫度的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我錯了,哥……你醒過來啊,我求求你了,求求你醒過來!!”


    “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我再也不離開你了……你怎麽管我、怎麽罰我罵我都可以好不好?隻要你醒過來……你醒過來好不好?我什麽都聽你的!”


    “你不許我談戀愛,我再也不談了。”


    “你不同意我參加選秀進娛樂圈,我現在馬上就去退賽。”


    “你讓我和你一起脫離原生家庭出去住,我也答應。”


    “以後就我們兩個人好不好?隻要你醒過來,我求求你,我不能沒有你的……”


    想起往日種種,黎晗的情緒瞬間就有些失控,眼淚撲簌簌的越落越急,停都停不下來。


    現在也一樣。


    看得黎昀又著急要又無助,不知怎麽辦才好,隻能想到先拿紙巾給她擦淚:“你能不能盼我點好啊妹妹?這怎麽都停s間了?”


    “你上世不是就躺在那裏?”黎晗自己抹掉淚,歎了口氣說,“你說你……闖什麽紅燈?差這一兩分鍾,我能出什麽事?”


    聽妹妹說起,黎昀的思緒也飄遠了,飄到早已經遺忘的前世盡頭。


    那會兒他一心隻想快找到妹妹,不然他覺得自己又要瘋一次,什麽交通信號燈,他也不想管,把那輛摩托車的速度飆到風馳電掣。


    在第二次闖過去的時候,他聽到一陣急促而刺耳的喇叭鳴聲,側目一看已經太遲,那道炫目的車燈,照亮了他頭盔下的麵容,也映出了他眼底的驚恐。


    他幾乎是瞬間失重,被撞飛出去後,重重地砸向路邊的圍欄,倒在地上。


    身體好像碎成了一截一截,他不停地往外嘔血,雪白的臉上沾了點點血跡,像那些他和妹妹幼時一起種下的‘抓破美人臉’月季。


    在意識消散的時候,黎昀聽到了各種嘈雜的聲音,有人呼救,有人尖叫,有車鳴笛,有車急刹……


    後來有幾個穿白大褂的人來了,有穿製服的交警來了,他撐住最後一抹力氣,抓住了某個醫生的手:


    “我……我妹妹……”


    他已經氣若遊絲,艱難地發出幾個音節,交警和醫生俯下身,把耳朵伏在他嘴邊,才聽清楚黎昀說的,


    “拜托,幫、幫忙……救……”


    醫生聽清楚了:“你要我們救你妹妹?好!你堅持住,我們一定救她,把她帶到你身邊。”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在自己說完這句話後,躺在擔架上的傷員便閉了眼睛,心電圖呈了毫無起伏的直線。


    那個人聽到他們會去找他的妹妹後,放心地睡去了。


    黎昀把思緒收回,看到妹妹臉上的淚少一點了,隻是一雙眼睛還紅得像兔子,忽然就想逗逗她:


    “那我就很想知道了,你趴在我的屍體旁邊說了些啥?”


    黎晗吸了吸氣,冷聲說:“我說終於沒人管我了,我可以自由了。”


    “所以你哭啥?”黎昀把她臉上剩餘的淚痕悉數拭去,總算鬆了口氣,“別哭了。”


    “我那是高興。”


    黎晗終於停了哭泣,卻發現她把妝哭花了。


    沒辦法,隻好把化妝師叫進來再給她化一遍。


    再次坐在化妝鏡前的時候,黎晗怎麽看化妝師怎麽覺得,她的臉色好像不太好。


    也是,被迫多幹了一遍活,臉色能好就怪了。


    本著打工人心疼打工人的原則,黎晗笑著跟她解釋了一句:“不好意思啊,我剛才和我哥在對戲……可能太入戲了。”


    化妝師手上的動作一滯,像是思考了一番,而後點了點頭。


    她想的是:你在戲裏演的是個每天隻會嗬嗬嗬傻笑的神經病,咋對的戲啊,能哭成這樣?


    怪不得她演技不好,這是連哭和笑都分不清啊。


    不對,哭和笑都不分清……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演技不好了吧?這是腦子不好啊!


    她是不是比較適合演那個癡呆的?


    化妝師回憶起那個飾演男主癡呆弟弟的人,是祁家二少爺……


    嗯,那比起來還是祁燃更適合一點的。


    &


    已經入冬了,滬城近些天都是陰雨連綿,今天難得的出了太陽,照得人都懶洋洋的。寂靜的街頭,小巷中、道路上,一片片銀色霜花在陽光下緩緩消融。


    一雙兒女出門工作去後,黎硯之也帶著蘇漸語一起出了家門,沒有帶司機,也沒有帶助理,隻有他們夫妻二人。


    黎硯之開著車,副駕駛座上坐著蘇漸語,驅車趕往了一個這座城市的邊緣地區——


    滬城嵐山監獄,位於近郊,三麵環山,隻有一條九曲十八彎的公路通往這裏,建築被群山包圍著,盡管現在是陽光明媚的早晨,這些高聳的山脈因為距離太近,看上去仿佛惡魔化形後盤踞於此,無形之中造成一股壓迫,令人膽寒不已。


    夫妻倆向負責人出示了準備好的相關文件後,便進到了探視處,在那裏,黎硯之見到了這輩子最不想再見到的人。


    快半年時間過去,牢裏的黎躍之早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意氣風發,精致華貴。頭發花白,眼底烏青深重、眼白充血,一雙眼睛看上去渾濁不堪。麵龐間更是爬滿了皺紋,像把五官都擠在一起,差點看不出原來模樣。


    他現在不過五十多歲的年紀,看上去卻像年逾古稀了,黎硯之剛見到他的時候,一時間都沒認出來。


    然而看到他的黎躍之,原本渾濁的眼睛,竟在這時候有了一些光亮。


    “你怎麽這麽長時間才來啊,三弟?”他扯出一道陰狠的笑,“我都想死你了!”


    黎硯之一聽就笑了:“那可真是抱歉,我讓二哥為我飽受思念之苦。”


    笑顏一如既往的明亮、放肆不羈,那雙桃花眼向上彎起,漾著笑意時有種難以言喻的邪氣。


    黎躍之原本宛若死灰的心,在這時再被點燃怒火,看著他,咬牙切齒道:


    “你為什麽總是讓人那麽討厭?!”


    “是嗎?那也是我的本事吧?你要是看我不爽,我不會改,你可以去死。”黎硯之麵上仍是漫不經心的笑,語氣懶懶地說。


    剛才父親說要出門,他就察覺到了,哪有人晨練會帶這麽多東西,他其實是去看他二兒子的。


    隻是怕自己會介意,所以找了個借口。


    自己會介意嗎?當然會!黎躍之害了他還不夠,還禍害他的孩子。


    但他不會強求父親也做到如此,畢竟那是他親兒子,父親已經把他們一家子趕出家門、又斷絕關係,也幫自己把黎躍之和他那對雙胞胎兒子送進監獄、接受法律審判,黎硯之已經滿足了。


    再說了,黎躍之都已經進這種地方,還能有什麽好日子過?就算他想在這裏過安穩日子,黎硯之也不會允許。


    他會遭受到哪些折磨,過得多麽生不如死,父親不會知道,更不會有什麽意見,那黎硯之就當父親是默認了。


    “你這畜生!”


    從小到大都是如此,在這個弟弟麵前,他永遠平靜不過十分鍾,不出一會兒就會因為心理防線被擊破而徹底絕望,繼而就引發情緒的崩潰和失控。


    就像現在,他目眥欲裂,起身破口大罵窗外的弟弟,而後被站在一邊監視的警員重新摁回椅子上。


    他真恨,恨當年沒有下手再狠一點,再解決得幹淨點,讓這個人有機會從海裏爬了回來。


    也後悔當初沒有斬草除根,弄死他那雙兒女。


    “我們畢竟兄弟一場,還有個好消息,我想也應該跟你說一聲,我找到你弟妹了。”


    這會兒,蘇漸語才出現在窗前,到黎躍之的視線之內。


    黎硯之向他介紹著:“小時候咱們見過的蘇伯伯,咱爸的老戰友,這是他的女兒,我的妻子,小昀和晗晗的媽媽。”


    “初次見麵。”


    蘇漸語臉頰間浮起一抹笑,溫婉和煦,隻是那雙眸子從始至終沒有任何溫度。


    見到她的時候,黎躍之有片刻的怔愣,大概是想起來了這個所謂的蘇伯伯。


    他怎麽也沒想到,那兩個野種的媽居然會有這麽大來頭。


    蘇伯伯是父親的老戰友,蘇家和他們黎家一樣,從祖上開始就是巨商富賈,財產積累得非常豐厚,兩個老人自青年時代開始就是好友,後來是蘇伯伯去了北方發展,才漸漸少了聯係。


    黎硯之什麽時候和他女兒認識的?又是什麽時候結的婚?他們怎麽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看到黎躍之此時怨毒的眼神,抽搐起來的嘴角,黎硯之知道這家夥再次遭到了打擊。


    他的妻子何斯佳是為了商業利益才走到一起,原以為她是何家二小姐,對自己掌握黎家集團有幫助,沒想到結婚後黎躍之才知道,她隻是個私生女,他們家所有財產都掌握在何老和前妻生的長女手裏,何斯佳能拿到的根本微乎其微。


    可那會兒何斯佳已經懷了雙胞胎兒子,再加上黎躍之也怕別人看他的笑話,隻好吃這個啞巴虧,就和她這麽過下去了。


    現在看到讓他從小嫉妒發瘋的弟弟,擁有一個這樣的妻子,再一對比自己,他不再次崩潰就怪了。


    在感慨自己目的達到的同時,黎硯之也覺得慶幸,慶幸當年他沒有這麽早把小語帶回黎家。


    當初他還沒有看清楚自己這個二哥不是東西,要是黎躍之那會兒就知道了自己和小語在一起,怕是連她也會遭到毒手。


    “二哥,你是不是見我帶了老婆,也想起我二嫂了嗎?放心吧,她現在過得很好,已經另找到了真愛!”


    黎躍之本就怒不可遏的目光,此時更加駭人,之中的冷厲和煞氣,像要把人千刀萬剮般。


    大概是看到了滿意的結果,黎硯之臉上的笑更深:“那個男人雖然比她大十幾歲,還有個四十歲的女兒吧,但至少是真的喜歡她,把她捧在手心裏寵愛著的,還說要把房子和財產什麽的都留給她,能保證她度過個無憂無慮的晚年了。”


    “可能過不了多久,我也不能管她叫嫂子了。”


    黎躍之滿腔滿腹的怒火,把他原本慘白的臉燒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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