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疏,涼風習習。


    一輛馬車自宮中駛出,朝著福積寺疾駛而去。


    與馬車一道出宮的駿馬,則是朝著靜王府方向奔去。


    福積寺禪院一隅。


    皆空正將屋簷下的燈籠點亮,隨著一盞盞燈籠亮起,昏暗的院內立時明亮起來。


    風吹樹葉,簌簌作響。


    蘇傾玥站在房簷下,目光追隨皆空的身形而動。


    蕭鳳延為了躲開追他追得緊的衛泱泱,直接飛上那個菩提樹,將自己藏匿在枝繁葉茂的樹梢之間。


    衛泱泱站在菩提樹下,抬眼望去,隻見蔥蘢綠葉,不見紅衣少年郎。


    苦尋無果,衛泱泱隻得作罷,頭一轉,便盯上那邊的蘇傾玥。


    她心中還記恨著蘇傾玥在茶桌上故意刁難她的事,這口氣不消,她今夜難眠。


    抬眼望月,夜已經深。


    可這一個院子的人,卻精神得很。


    衛泱泱剛到台階前,還沒拾階而上,便已迫不及待的開口:“蘇傾玥,本宮得罪你一事,已送禮賠禮道歉,你為何還要處處針對本宮,與本宮作對?”


    蘇傾玥收回目光,清雅眸子落在台階下的衛泱泱身上,“是我針對公主,還是公主有意要與我唱反調?”


    “你——”


    “公主,人要臉樹要皮,你貴為一國公主,怎麽淨做些上不得台麵之事呢?”蘇傾玥輕諷一笑,嘴角弧度嘲諷極了:“眼下就你我二人,公主不如就你是否是被衛泱泱奪舍一事,對我辯解一二?”


    蘇傾玥哪壺不開提哪壺,衛泱泱氣得要跳腳。


    衛泱泱冷哼一聲,甩袖道:“本宮金枝玉葉,何需向你解釋。”


    “傳聞二公主空有一副好皮囊,卻木訥寡言少語,如明珠蒙塵。”蘇傾玥每說一句話,衛泱泱的心便沉一分,就算她掩飾得好,可麵上的蒼白卻將她賣個徹底。


    “可我瞧二公主全無傳聞中的影子,反而是像極了那自刎謝罪的陶世子之妻衛泱泱。那衛泱泱呀——”蘇傾玥笑不達眼,“可是個麵若觀音,心如蛇蠍的女子。她心思惡毒,手腕毒辣,善妒,氣性小……


    她被處以極刑之日,被金箭貫穿身體,血流不止。也不知道她疼不疼——”


    “夠了!”衛泱泱暴喝出聲,她目光陰冷如毒蛇盯著蘇傾玥,她恨不得咬碎一口銀牙吐在蘇傾玥臉上,“本宮金枝玉葉之身,你卻將本宮與那什麽衛泱泱相提並論,你這是大逆不道之舉。你信不信,等本宮回宮,一定稟明父皇治你的罪!”


    “那衛泱泱是陳國公主,也是金枝玉葉呢。”蘇傾玥搬來椅子坐下,她眼神玩味上下打量著衛泱泱,“隻是她眼界淺,雖為陳國公主,卻自甘墮落,自我輕賤,婚前失貞,以色侍人——”


    “我說夠了!”衛泱泱雙目通紅,她藏於袖中的手握緊拳頭,指甲戳破手心恍若未覺,她雙目充血,滿目恨意瞪著蘇傾玥:“你再多說一句,本宮殺了你——”


    “咦?”蘇傾玥疑惑出聲,她不解的看著氣急敗壞的衛泱泱,不解反問:“我說的是那不自愛甘為妾室的衛泱泱,公主為何如此氣憤?還要為了那衛泱泱殺了我?”


    衛泱泱晃了晃神,怒火直衝天靈蓋,可卻不能發泄出來。


    蘇傾玥笑得薄涼,一雙眼早已將衛泱泱看透,“二公主是真被衛泱泱奪舍了。”


    “!!!”


    衛泱泱聽到蘇傾玥這篤定直白毫不避諱的話,心頭猛地一顫,她下意識朝身後不遠處那棵菩提樹看去,再是目光一轉,朝那禪院角落處的皆空望去。


    皆無任何異常,她不由鬆口氣。


    但隨即,她渾身一僵,寒意從腳底直衝大腦,讓她如墜冰窟。


    她中計了!


    也暴露了!


    “強詞奪理,胡說八道。”衛泱泱強作冷靜後,丟給蘇傾玥這話,她不願再跟蘇傾玥周旋下去,她說不過蘇傾玥,隻會暴露更多。


    ‘叩叩叩’。


    敲門聲在寂靜的夜晚響起,打破了院中的寧靜。


    皆空的燈籠全部點亮,他放下手中被風吹得搖曳的燭火,提起僧袍拾級而下。


    隨著禪院的門從裏打開,門外的人也走了進來。


    一襲明黃的薑夕政與陶潛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薑夕政見到皆空,想到信中叮囑,他恭敬喚了一聲:“皆空大師,叨擾了。”


    陶潛見狀,也緊跟著開口:“見過皆空大師。”


    此言一出,皆空與薑夕政心下已有定奪。


    皆空頷首,“進屋說。”


    禪院的門緩緩關上。


    衛泱泱一回頭,便見皆空走在前,薑夕政與陶潛跟在後。


    “兒臣見過父皇,見過王叔。”衛泱泱行了禮,她走上前攙住薑夕政,目光落在走在前麵的皆空身上,“父皇,您來此作甚?”


    蘇傾玥已起身,她行了禮便退至一旁。


    薑夕政沒說話,衛泱泱的聲音也被吹散在風裏。


    蘇傾玥目送四人進入屋內,正要轉身離開,卻聽皆空聲音傳來:“你也進來。”


    這個你,自然是指蘇傾玥。


    衛泱泱挽著薑夕政,聽了皆空的話,她下意識朝她這便宜父皇看去,卻見後者麵上並未流露出任何不悅之色,她心下隱生不好的預感。


    蘇傾玥將門一關,自來熟的找個位置就坐。


    在這間屋子裏,薑夕政是一國之尊,乃天下最貴,可屋內上首的位置,卻不是他來坐。


    皆空坐在上首,他朝薑夕政三人看去,“坐到我身旁來。”


    這話,是對薑夕政說的。


    薑夕政在陶潛與衛泱泱詫異目光下,照做。


    皆空等薑夕政坐下後,他才對站著的陶潛與衛泱泱開口:“你二人,當真是不記得我了?”


    對於已經知道皆空身份的陶潛與衛泱泱而言,當然是立即表態,以免被發現端倪。


    “自然是記得的。”


    “記得。”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皆空聽罷二人的回答,並不滿意,他又問:“既然記得,那你們說說我是誰?”


    皇家秘辛,向來隻有嫡係血脈才能知曉。


    鳩占鵲巢的陶潛與衛泱泱,又如何能得知呢。


    二人反應再慢半拍,也意識到這是專門為了她二人設下的鴻門宴。


    衛泱泱已經猜到身旁的靜王,便是陶潛。


    陶潛亦如此。


    “大師問話,你二人為何不答?是答不上來嗎?”薑夕政沉著一張臉,不怒自威的他釋放君王威壓:“陶潛,衛泱泱,回答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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