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吳勝利一臉輕鬆愜意地走出戶倉司辦事處時,青龍城城主府,行政管理改革後,以新的理念規範所進行的第一次政務操作,也順利地完成了。


    一直躲在房間裏,全程觀看和督察的城主蘇沐滿意的點了點頭。從吳勝利進到戶倉司,中間不過過去了三刻鍾而已,吳勝利便已然帶著滿意的笑容離開了。整個過程裏所展現出來的高效精準,有條不紊,公開透明,讓人看著極為的舒心。盡管蘇沐不曾做過一線吏員的工作,不曾親身感受過其中滋味兒。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關於民間人士到官府中去辦事的各種問題,各種吐槽,他都親眼所見過,親耳所聽過!


    態度傲慢無禮,動作緩慢無比,各種吃拿卡要,明麵上的索賄,暗地裏的使絆,仗著手裏的權利,肆無忌憚的欺上瞞下等等。這些行為,嚴重的破壞了官府在百姓心中的形象。站在蘇沐的角度看,他做了青龍城城主多年,但要說這一百多萬人,其實真正與他有過較深一點接觸的,或許都不到萬分之一的。老百姓接觸最多的終究還是這些在一線的吏員。當他們遭遇到這些吏員的不公平對待後,他們就很自然的會將那份不滿轉移到整個官府身上,甚至將其直接投射到他這個城主身上。由此,便會造成官府與民眾間的隔閡愈深,官府聲譽受損,信任度下降,而那些不良風氣,如果不及時糾正,是會持續惡化循環的,最終就會使得官府的社會治理能力失效,危及國家安全,社會穩定,人民生活。而這,正是蘇沐力排眾議,一力要推動青龍城,進行行政管理改革的原因。


    張恪見到蘇城主的神情後,也是鬆了一口氣。跟著忙前忙後了一個月,總算讓青龍城的這次改革步入正軌了。雖不能說這件事情就此一勞永逸了,但有了這樣一個好的開始,此後要再推進其它部門的改革,也會容易許多的。在權力機關進行改革,的確是不容易的。若非蘇沐對於青龍城有著極強的掌控力,又采取了快刀斬亂麻的方式,而且借鑒了已經運行了一段時間,在民間也廣受好評的市舶司衙門的行政管理模式,相信也不會這麽順利的。再與蘇沐深入的交換意見後,張恪便告辭離開了城主府。


    回到市舶司後,張恪便在考慮回京事宜了。去年年底,他原本是要回京去過年的,後來,被一再耽擱,如今春季都已經過去了,也是時候回去一趟了。市舶司衙門的事情,如今有周通,張遠他們看著,手底下也培養了一批幹將出來了,也沒有什麽好操心的。清江造船廠,一直都處在高速發展期,往後的幾年裏,這個趨勢大概率是不會變的。海員訓練學校,目前倒是暫停的,因為汪波帶著他的那些兄弟及第一批畢業的學員一起出海去了。不過,等他們遠航回來後,學校便會再次開學招人,到時候,應該就可以常態化運營了。


    公事上,張恪安排得都穩穩當當的,但在私事上,他卻沒有那麽遊刃有餘了。自從與高芝私下確立關係後,到目前為止,他們的關係都屬於未公開狀態的。這主要考慮到雙方的身份,以及張恪有婚約在前的關係。張恪對此,一直感覺對不起高芝:堂堂高家大小姐,居然連談情說愛都要偷偷摸摸的,憋屈不憋屈啊?雖然高芝不想給他壓力,對此從來沒有表達過任何不滿的意思,但這樣反而讓張恪更加的愧疚了。高盧氏倒是偶爾會在雙方見麵時,對此說道一些,但每次都會被高芝及時打斷,後來,高芝幹脆便盡量少安排他們見麵了。這個女孩,真的是讓張恪愈發的對其愛戀了。


    高芝這裏,固然有那些客觀原因在,讓張恪在處理這件事情時,放不開手腳。而另一件事,卻也在持續幹擾著他,那就是與紅紅公主的事情。與高芝不同,紅紅的事情,更多的卻是讓他有著無從著力的無奈感。到目前為止,對於那一晚的事情,他依舊處於“等待確認”的狀態裏。原本答應他要去紅民國走一趟的林宗師,卻因為南方有一地兒發生了小範圍瘟疫,而無暇顧及,至今也未能成行。張恪對此自然也不可能說什麽的,畢竟凡事孰輕孰重,自己還拎不清嗎?自己的這事兒再大,那也沒有人命大。隻是這事就這麽一直堵著,實在是讓他難受,而他也確實不曉得還能對此再做點什麽。看來,還是隻能耐心等待林宗師騰出手來呢。


    正在張恪準備回京之際,朝廷派往紅民國的使團抵達了青龍城。領頭的是禮部的一個郎中,他還帶來了皇帝的口信,隻有四個字:盡速回京!


    張恪接到這四個字的口信,不禁皺了皺眉:所謂字數越少,事情越大。這是又發生了什麽大事了啊?不過,禮部的那個郎中對此也是一問三不知的,張恪問了幾句,也沒有得到任何的信息。大老板有命,那也沒辦法,隻能盡快啟程回京了。原本他就在準備回京事宜的,如今倒是正好。張恪想了想後,寫了封信托紅鴉今趟隨人朝使團回去時,帶給紅紅。信中並沒有提及那晚的事情,畢竟那還是屬於“尚未確認”的事情。隻是例行性的表達了關心和問候,順帶邀請她,有時間的話,可到大陸一行等等。


    使團要出海去紅民國,倒是耽擱了幾天。主要因為汪波及大部分海員已經遠航了,臨時還真的找不著足夠的人員出海。船倒是還有幾艘新造好的,雖然船東都是民間人士,但朝廷要臨時征調一下,並沒有什麽問題。反正如今合格的海員稀缺,他們有船也出不了海。經過一番緊急的搖人,最終還是動員了汪大淵的一些老部下,臨危受命,接受了這個任務。這些人本來都已經退休了,有些是因為年紀大了,有些是身上有傷病,還有幾個是因為私人原因,來不及跟隨出海的。好在此次出海,航程不算遠,線路也比較熟,氣候也還不錯,因此最終還是勉勉強強的組隊成功出發了。


    安排好一切後,臨行前,張恪再次來到了高家莊向高盧氏辭行。說起來,若是站在高盧氏的角度看張恪這個準女婿的話,他還真的不是太令人滿意的。他個人固然很優秀,挑不出什麽大毛病,但他畢竟已經與周家女有了婚約了。隻是,那個傻丫頭偏偏認準了他,別的男子都看不上眼,奈何啊!


    期間,張恪問起高芝,要不要跟他一起去京城。然而,高芝雖然不舍得與情郎分開,卻最終還是沒有答應。這個時候,張恪能夠邀她同去京城,倒是頗有些擔當的。高芝明白,張恪應該是有借此行將他們的關係,向周薇坦白的打算的。這樣做,其實還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畢竟周家並非普通人家,周薇的父親還是禮部侍郎,更是張恪的授業恩師,這種情況下,還帶一個女子回京,委實也是膽大包天的。


    高盧氏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不由得皺眉問道:“你難道不怕因此招來周家的怒火?你前途似錦,這個時候,若是得罪了周家,老實說,即便是老身也要為你感到惋惜的。”


    “我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但,我已然是對不住薇兒呢,如今若是一再的欺瞞於她,豈非錯上加錯?我與高芝開始相戀,還可以說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難以自禁;可是之後呢?我對她的每一句謊言,難道不是因為一己之私,在故意的欺騙她嗎?無論我能找到多麽冠冕堂皇的理由,都無法為自己的卑劣,自圓其說的。而且,我也不想高芝與我一直都這麽偷偷摸摸的往來的,難不成要讓高芝一輩子這樣嗎?如果我是這樣的一個人,伯母還願意將高芝的終身幸福托付於我嗎?”


    高家母女,聽完這番話,四目異彩連連。老實說,道理的確是這麽個道理,也並不複雜。然而,又有多少人能夠摒棄利益和私欲,隻以真心去麵對呢?在利害關係麵前,有多少人最終選擇了向利益屈服,選擇了向現實低頭,違背了本心,迷失了自我。


    “不瞞伯母,如果是麵對敵人,我有八百個心眼等著他們。但這些心眼沒有一個,我會將其用在自己人身上的。我不敢說自己有多好,但無論是對薇兒,還是對高芝,我將一直都真心以待。回京之後,我就會把我和高芝的事如實地告訴薇兒的。”


    高盧氏看著他,終於含笑點了點頭:高芝看上的男子,果然有不俗之處,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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