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霽安初來此地,名聲不顯,那些官員也不會特地在民間宣揚他的出身跟履曆,更不會提這位是當今聖上的親外甥。


    隻是高高架起的縣太爺。


    再者說臨安這地界,縣令一茬接一茬地走,有時候閑暇起來,十天半個月也未必上堂。


    這好的地方,根本不缺官員來,什麽王爺郡主百姓們也都瞧見過,沒啥大不了的。


    他這突然讓人挪窩,說什麽容易洪澇,肯相信的百姓壓根也沒幾個。


    萬一折騰了大半天,結果啥也沒事發生,這不是勁折騰人麽。


    這縣太爺缺政績,他們又不缺活幹?何苦陪著陸霽安在這鬧騰。


    對此,陸霽安也是十分無力,常常讓他自己親自去遊說,下了命令,這些人才肯離開。


    就算走背地裏要嘟囔兩句,氣得驚蟄抱怨道:“這幫百姓真是不識好歹,爺是為了他們著想,還以為爺是沒事的事兒!”


    “驚蟄!慎言。”


    陸霽安並不為此生氣,隻是這樣耗時耗力,這些百姓不願意聽從官府的命令,常常他前腳走,後腳沒走多遠的他們就自己回來了。


    等於是白做工。


    若是虛驚一場也好,頂多被罵一聲,可若是真鬧出人命,讓百姓妻離子散,那便是他這個當官的失職。


    陸霽安幾日奔波下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還黑得不少。


    每天回來都是濕漉漉的,那馬腿上都是泥點子。


    容央跟他如今的關係,說疏遠又十分親密,陸霽安每天跑得太遠,都會準時回來,不會讓她一個人獨守空房。


    說親密麽,彼此都知道對方不會與自己長久。


    他當初說的那句生子工具,一直卡在容央的心坎上,怕是怎麽也過不去的。


    隻是見他如此勞累成效卻小,容央看著也著急。


    這天公不作美,再這樣下去,錢塘江衝毀堤壩,也不過是眨眼之間。


    這日,等陸霽安回府,那臨安府的知府又送了請帖過來。


    說是因為這大雨,臨安府要籌辦祭祀河神的活動,祈求雨停。


    民間百姓篤信河神,覺得是有什麽事情觸怒了上蒼,就算下著大雨河神廟裏的人也沒少一點。


    聽說連碼頭上的三牲祭品,都快比菜市口多了。


    “這回你要去嗎?”


    “都搬出大禹潮汛了,這樣大的事兒,我若是不去,恐怕又得罪他們。”陸霽安說是這麽說,麵上卻沒有任何的為難。


    這群人之前將他排擠在外,如今出了事兒了,知道找他,怕是不安好心。


    容央也是這麽想的,“那咱們一塊兒去吧。”


    反正這一路上走來,也壓根沒有輕鬆過。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臨安啊是塊硬骨頭,還要在這待上一年呢,總不能讓人騎在臉上打。


    陸霽安這邊應承了下來,那邊立刻就派人送來了不少的禮物。


    往日陸宅肯定是不收的。


    這次陸霽安卻讓容央全部都收下。


    容央讓福慧嬤嬤打開看看,裏頭究竟什麽東西?


    結果那北海的紅珊瑚,南海的東珠,進貢的鮫人淚,每一樣都是價值連城,饒是在富貴窩裏待久了的陸家家仆,也覺得對方出手闊綽。


    每一樣物品上,都寫了送禮者的名諱。


    還有一套齊整的寶石頭麵,其他倒也無妨,鳳冠上的竟然是一顆顆粒飽滿,狀如雞卵的海珠。


    光著一顆,就已經是萬金之數。


    “ 陸大人,他們這麽大的時候手筆該不會有什麽東西要求你吧?”


    容央覺得這見麵禮給得也太多了。


    陸霽安明日就要帶她一同去赴宴。


    也不瞞她。


    在銅盆裏洗了手,幽幽道:“今年的鹽稅還沒下來,巡鹽禦史死了,以後朝廷暫時沒有委派新的,他們估計以為我是帶著其他任務來的。”


    “所以他們這是在試探你?”


    “可以這麽說。”


    “那你要是不跟他們同流合汙,會怎麽樣?”


    陸霽安似笑非笑道:“這我可不好說,你怕不怕?”


    容央說自己不怕,那是假的。


    “那夫君你給個準話唄,我究竟該怎麽做?”


    “你不是向來鬼靈精,還有你不知道的?”


    陸霽安收斂起玩笑的神色,“反正你自己警醒一些,除了阿珍這些人跟你說的話,你別隨意應承,聽聽也就算了。”


    因為陸霽安這番話,容央晚上都沒睡好。


    翻箱倒櫃地找衣服來搭配那套首飾。


    陸霽安可不懂女人裝扮的事情。


    結果容央翻了幾套簇新的衣服出來,還都是在侯府的時候做的。


    料子都是京城裏時新的,這是江南這邊更喜歡飄逸靈秀,這精神的料子就顯得厚重,不夠輕盈。


    陸珍也是著急上火,畢竟來了這江南,阿兄嫂嫂一直關起來過日子,她這段時間也懶怠梳妝,這突然火急火燎地要去參加宴會,哪裏有什麽正好的衣服過去。


    丟了自己的人不要緊,可是第一次亮相讓人看不起靖遠侯府可怎麽好!


    現在已經是傍晚,出去采買也已經是來不及了。


    容央看著那幾身衣服,拿出了剪子來,將上麵厚重的料子裁剪開來重新製料,讓綠盈玉珠幾個丫鬟根據她說的來縫補。


    還弄了幾件夏裙,將原本厚重繁複的裙擺這麽一改造,猶如輕煙朦朧中走出的仙女一般,因為天氣冷,還尋了一套白貂鬥篷出來,輕盈且溫暖。


    陸霽安大概許久沒見到容央特地打扮過,俏生生站在自己麵前的時候,竟然有些恍惚。


    容央轉了個圈,那裙擺層層疊疊猶如綠荷綻放,“明日穿這一身去,夫君你看怎麽樣?”


    陸霽安有片刻恍惚,急急收斂了心神,“甚好。”


    容央自然沒錯過他剛才的表情,她一屁股坐了下來,手撐著下巴,看著他笑盈盈問道:“是不是特別漂亮特別可愛?”


    “怎麽你缺鏡子?”


    容央噘嘴,“我看你剛才都走神了,娶到我,你有福嘍。”


    “姑娘家家,你說這些要不要臉?”


    “我又沒說假話,本來就好看。”


    陸霽安自然也知道,隻是想到她這副樣子被其他人瞧了去,心裏就有些後悔,想讓她幹脆在家裏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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