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高兩個老家夥不可能沒有後招。”


    “北蒼鐵麵更不是善茬,他又有何後招?”


    頓時,十裏亭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靜。


    雪下的更大了,地上積累了厚厚的一層,讓整個武威城顯得更是蒼茫。


    李政問了兩句後,在權衡,久久沒有說話。


    辛先生臉上無喜無悲,這種勸諫已經很多年了。


    他自然知道王爺心中所思,沉默良久回答道:


    “王爺明鑒,誠然王、高之流也不是省油的燈,老相識了…”


    “一國之左相和外戚大將軍活的越老也能成精,他們自然也能從目前的局勢猜到在下的布局。”


    “隻是,木已成舟,空有謀劃,沒有兵權,好不容易用盡手段讓兩個草包兒子上位,還沒掌控兵權就一個被刺殺,一個被囚禁,終究是一場空!”


    “所以,王、高忿忿不平之餘還要麵對朝堂政敵的攻擊,不足為慮。”


    頓了頓,辛先生再次說道:


    “至於北蒼鐵麵卻是比王、高之流要高上幾個段位,朔、雲、薊局勢一動,十萬大軍就陳兵在咱們涼州邊境…”


    “以鐵麵的才智估計也算到了咱們出兵,然,謀劃布局所得之回報如同商賈做買賣…”


    “以在下估計,鐵麵此次謀算,最次拿下薊州,順利的話拿下雲薊兩州,最好的局麵拿下朔雲薊三州。”


    “而我們的目標…順利的話拿下朔雲,最低也掌控朔州!”


    李政點點頭,表示讚同。


    因為此次謀略的最後,免不了用刀槍說話,拿多拿少就看各自的實力了,這點西涼秦王鐵騎早已讓天下人膽寒。


    辛先生的目光始終落在李政的身上,看著李政走到棋盤處,停住了步伐。


    李政看了一眼辛先生剛才獨自擺出的棋局,頭也不回的說道:


    “辛先生好謀劃啊,本王差點被你繞過去…”


    辛先生微微一怔,嘴角微抽,笑道,“王爺何出此言。”


    李政哼了一聲。


    “知道送到眼前的好處本王一定會出手,你就促成了朔、雲、薊三州一手亂局,朔州近在眼前,秦王鐵騎一出,朔州唾手可得…”


    “這一步一旦邁出,秦王府便再無回頭路…”


    “事後朝堂肯定索要朔州,一旦本王不給,朝廷與本王就沒有任何遮掩,隻有刀兵,對嗎?”


    “而,一旦征伐,你肯定坐鎮涼州,鳳雛就是你為本王收攏的隨軍謀劃的人才,既打擊了朝廷,又增加了一名絕頂人才,兩全其美!我說的可對?”


    辛先生與長孫無垢對視一眼,歎道:“什麽都瞞不過王爺!”


    李政冷哼一聲,夾著黑子的手指著長孫無垢罵道:


    “哼,還有你,你沒少出力吧?你就那麽希望本王坐上那個位置?”


    原本挺直腰板很有氣勢的訓人,看見長孫無垢臉色越來越黑,頓時沒了多少底氣。


    長孫無垢瞪著李政:


    “看你那點出息,我就是要讓我男人君臨天下,怎麽了?你有什麽意見?”


    李政語氣一轉,在辛先生聽來,毫無半點王者風範,要多慫就有多慫:


    “為夫…為夫自然沒有意見,夫人英明!鳳雛入涼,讓夫人操勞了,為夫的過錯啊…為夫覺得…”


    一連說了近半盞茶的功夫,長孫無垢才眉開眼笑。


    這是有多怕王妃啊!


    辛先生一手撫額的轉了過去。


    良久。


    李政挺直熊背,氣勢陡然一變,王者氣勢磅礴而出。


    拿起棋盤黑子“啪”的一聲落定棋盤上,沉聲說道:


    “傳令,秦刀出鞘,鐵騎入關!拿下雲朔!”


    辛先生眼中泛著淚花,喜極而泣,長舒一口氣朝李政躬身一禮。


    秦刀出鞘了,不負多年等待!


    …


    遠處雪中,一個黑點慢慢顯現,來人騎在一匹驢上!


    一身厚厚貂裘大袍罩住,帶絨毛的連帽遮住了臉,隻露出一雙小眼睛,泛著精光。


    “好酒,好酒,新安釀果然不俗!”


    一手提起酒葫蘆,抿了一口酒,哈了一口氣,一雙小眼睛頓時眯成一條縫,極為享受的歎道:


    “郭奉嘉啊郭奉嘉,你太小看我了,我鳳雛不想輔佐之人,就算是魔女,哦不,以後得叫王妃了,能逼我到西涼?


    “可惜了,好酒的你居然品嚐不到真正的新安釀,嘖嘖嘖,人生一大損失呐!”


    不大一會,龐元看見了站在十裏亭中的三人。


    辛先生高聲道:“鳳雛,經年未見!你終究是來了!”


    長孫無垢施了一禮,“給先生賠禮了,為了讓先生入涼,之前得罪了!”


    李政點頭示意,直身抱拳,微笑迎接。


    龐元撇了撇嘴,拍了一下慢悠悠的驢走上前去…


    這一年冬,鳳雛單驢入涼州!


    …


    大穆京城。


    煌煌大城坐落在那,散發著帝都的榮耀。


    隻是這帝都近幾日卻沉悶異常。


    北疆戰火再起,三州淪陷大半,鐵蹄之下,哀嚎遍野,流民四起。


    朝堂上在商量出兵增援的時候,便陷入了爭吵,幾派相互攻訐,原因便是有消息傳出:


    三州烽火居然是因為左相王羨和大將軍高嵩聯手想割據雲州,結果引狼入室引起的!


    消息一出現,整個朝堂炸翻了天。


    一邊,禦史彈劾,左相和大將軍紛紛自辯請罪,最後演變成各派揭老底相互彈劾。


    另一邊,以顧青衣、趙無忌為首的統軍將領主張快速出兵,並紛紛請戰帶兵。


    左相派為首的文官紛紛壓製,主張南北對調,啟用南方將領領軍,以防大將擁兵自重。


    武將們紛紛辯解,並彈劾文官,文官報團壓製武將。


    左相對禦史,各派揭老底彈劾對方,文官對武將,一個請戰,一個壓製。


    吵得不可開交,怎的一個亂字了得。


    城外,十裏竹林。


    竹林內,一座竹子搭建的竹樓內。


    一青一老喝著茶,欣賞樓外的飄雪,談論著時局。


    “恩師,徒兒想好了。”


    年輕男子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斟酌著語言:


    “六國一統才幾十年,這天下又要亂了。”


    “朝堂黨爭之勢已成,袞袞諸公為己不為國,廖廖幾人獨木難支,皇帝年幼卻急於掌權必然導致朝中矛盾加劇。”


    “王、高之流惑亂朝綱,妄圖割據自保,結果引狼入室,引發邊境三州淪陷大半。”


    “西涼秦王虎視眈眈,放棄了登頂這才幾十年,然他手下文武卻時時不甘心,朔雲薊一亂,不管是為百姓還是天下,他不爭也得爭。”


    “靖海王吳淞父子野心勃勃,聽調不聽宣,大肆擴張水軍,甚至在私建步軍,沿海郡縣恐怕早已被其控製,更有東海劍閣助陣,已成尾大不掉之患。”


    “六國舊貴不甘平淡,豢養死士,暗藏軍械,在各州蠢蠢欲動,已成大患,隻待一個時機,必然複辟。”


    “北蒼皇帝雄心壯誌,勵精圖治,近幾十年接納我大穆才士不知凡幾,在那個鐵麵智者帶領下學我朝之製,變法圖強,整軍備武,已成強盛王朝,此次入侵我邊疆就是明證!”


    “內有六國舊貴蠢蠢欲動,東南靖海王尾大不掉,西涼秦王割據,江湖豪強紛爭不斷,外有北蒼雄霸北方,大穆已經病入膏肓啊!”


    一條條信息在青年嘴中說出,匯聚了清晰的天下局勢,老者淡然的喝著茶聽著青年說完,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哀愁:


    “自古便是亂世畢,便是盛世百十年,此次未逢盛時再臨亂世,為師心緒不寧,總感覺還有更大之事…”


    “奉嘉,這些年你才名遠播,世人送你鬼才,你之才確如其名!”


    “盛世之你為黎庶,亂世才是你舞台,然,為師寧可盛世長存,讓你泯於眾人,終究是一廂情願…”


    “為師知你之誌向,你既有想好,便去吧,為師也不問,為師入土前隻願在這竹林中靜待盛世!”


    郭奉嘉很幹脆的站起身,躬身到底,重重一拜:


    “恩師多保重,徒兒去了!”


    這一年冬,鬼才郭奉嘉隻身出京城,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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