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斯花了一整天才明白,他和羅寧正被人監視著。


    經過半天的觀察,他確定監視他們的人根本不是基納裏。作為龍法師,克拉斯不知道究竟是誰能在強大的半神麵前隱藏自身。是另一個半神嗎?似乎不太可能。森林之主能清楚地看穿他們的把戲,知曉每一個仆從的行蹤。是夜精靈嗎?克拉斯立刻摒棄了這個念頭,因為沒有任何凡人可以做到如此隱秘的監視。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克拉斯得出了唯一可能的結論…… 監視基納裏和他的兩位 “客人” 的,正是另一條龍。在過去的歲月裏,龍族會派遣偵察者去尋找那些能夠成就偉大事業的存在 —— 無論是善是惡。他們的間諜潛伏在人類、獸人等各個種族之中。龍族認為這是一種必要的手段,因為在沒有監督的情況下,低等種族常常會引發各種災難。即使在他們現在所處的時代,也應該有間諜在暗中監視。克拉斯堅信,肯定有某個存在在注視著辛 - 阿茲莎裏…… 然而,就像他的族人一貫的作風那樣,不到災難確定無疑、不可避免的時候,他們絕不會采取行動。


    但到那時,一切可能都已經太晚了。


    關於基納裏的秘密,克拉斯本應守口如瓶,但對於自己的同胞,即使是生活在過去的同胞,他決定揭開自己的秘密。他和羅寧的旅程注定不會沒有不良後果,如果有人能幫助他們,那隻有龍…… 前提是它們願意傾聽克拉斯。


    他在等待人類入睡:這個時候,基納裏不會來打擾他們。克拉斯和羅寧的需求由那些安靜而無形的森林精靈滿足。食物會在指定的時間出現,殘渣在客人用餐結束後會立即消失。其他問題也以類似的方式得到解決。因此,基納裏可以繼續與他神秘的盟友商談 —— 而神隻們可能會討論數天、數周,甚至更久,而不用擔心客人在他不在的時候會餓死。


    無論月相如何,空地始終明亮如晝。確認羅寧已沉沉入睡後,克拉斯悄悄起身,朝著花卉圍欄走去。


    即使在夜間,這些花卉也對他的動作很敏感。靠近它們時,克拉斯小心翼翼,努力不觸碰它們,凝視著森林深處的黑暗樹木。他非常清楚龍族使用的秘密觀察技巧 —— 比半神還要熟悉。基納裏可能忽視的地方,克拉斯絕對不會錯過。


    起初,所有的樹木看上去都一模一樣。他逐一檢查,反複確認,卻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克拉斯知道自己需要休息,但他不能讓這種奇怪的虛弱感占據上風。龍法師害怕,如果自己一次屈服於這種虛弱,就再也無法恢複力量了。


    他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一棵特別粗壯高大的橡樹上。仔細觀察後,疲憊的施法者在心中築起防護,然後再次將注意力集中在那棵樹上。


    “我知道你…… 我知道你是誰,觀察者……”


    沒有任何回應。克拉斯覺得自己可能錯了,但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這不是錯誤。


    他又試了一次:“我知道你…… 你與樹木融為一體,監視著我們和森林之主。你想知道我們是誰,為什麽在這裏。”


    克拉斯感受到一股模糊的存在。觀察者顯然不喜歡有人突然闖入他的思維,但他又不願顯露自己。


    “我可以告訴你一些森林之主所不知道的事情…… 但我不想和樹的樹幹交談……”


    “你在讓我們陷入危險之中,” 終於傳來一聲略顯傲慢的回應。“半神也可能會監視我們……”


    龍法師對與這個陌生人建立聯係感到滿意。


    “你知道他不在這裏…… 而且你能將我們隱藏起來,不讓別人發現……”


    一切依舊沒有改變。克拉斯猜想自己可能太急切了……


    突然,從樹幹中分離出一個部分。隨著它的移動,樹皮在類人形體上轉變為長長的飄逸袍子,隨後克拉斯看到了一張狹長的麵孔,麵孔被他熟悉的特殊咒語所遮掩。


    這個沒有麵孔的身影停在了被魔法保護的空地邊緣。隱藏的雙眼從頭到腳打量著克拉斯。龍法師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但他確信自己讓對方失望了。


    “你是誰?” 觀察者低聲問道。


    “可以說是靈魂伴侶。”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陌生人懷疑地說道。


    “我確切地知道我在說什麽,” 克拉斯堅定地回答。“我知道這一點就如同我知道阿萊克斯塔薩是生命的守護者,諾茲多姆是時間的化身,伊瑟拉是夢境的女王,而瑪利戈斯是魔法的守護者……”


    對方認真地聽著克拉斯的話,然後注意到:


    “你沒有提到一個名字。”


    克拉斯壓抑著歎息,點了點頭:


    “是的,奈爾薩裏昂 —— 大地的守護者。”


    “這些名字在我種族之外鮮有人知。那我可以用什麽名字稱呼你,既然你是我的親屬?”


    “我以…… 科裏亞爾斯塔斯的名義而聞名。”


    陌生人向後退了一步。


    “我不可能不知道生命守護者之夫的名字,但這裏有些不對勁。我從你被囚禁的那一刻起就密切關注著你,而你的行為與我們截然不同。基納裏非常強大,但他不可能如此輕易地俘獲被稱為科裏亞爾斯塔斯的你……”


    “我受了重傷,” 克拉斯擺了擺手。“我們沒有時間了!我必須立刻見到阿萊克斯塔薩,告訴她我所知道的事情!你能帶我去見她嗎?”


    “就這麽簡單?你的自負真是如同龍一般!我為什麽要冒著損害龍族聲譽的風險,去冒犯森林之主?他會立刻意識到有人在監視他,並必然采取措施。”


    “因為對我們世界的潛在威脅,比一個半神的受辱更為重要。” 克拉斯深吸了一口氣,補充道:“如果你允許,我會向你展示我的意思……”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信任你,” 陌生人回答,頭微微傾向一側。“但從你的狀態來看,我似乎沒有什麽可害怕的。如果你知道該怎麽做,那就展示給我看看是什麽讓你如此憂慮。”


    克拉斯對這條龍越來越厭惡,但他還是克製住了自己的情緒。


    “如果你準備好了……” 他開始說。


    “行動吧。”


    他們的意識彼此接觸…… 克拉斯向陌生人揭示了真相。


    在緊張的畫麵衝擊下,觀察的龍向後退去。遮蔽的咒語瞬間失去了效果,克拉斯看到了他的臉,臉上同時流露出精靈和爬行動物的特征 —— 那是一種完全的不信任。


    然而,陰影再次籠罩了間諜的臉。他顯然還未能理解所見,但很快恢複了鎮定。


    “這不可能……”


    “對我來說,完全可能。”


    “這隻是你想象中的遊戲!”


    “哦,如果真是如此,” 克拉斯悲傷地回答。“現在你明白為什麽我必須與女王談話了吧?”


    他的對話者搖了搖頭:


    “你所請求的……”


    兩條龍同時停了下來,感受到一股震撼的力量正在逼近。


    基納裏。半神突然決定回來。


    觀察者立刻開始後退。克拉斯害怕失去唯一的機會,伸手去抓住另一條龍:


    “等一下。你不能對此置之不理!我必須見到阿萊克斯塔薩!”


    他的手越過了花卉的邊界。花蕾立刻盛開,灑下魔法的花粉。


    克拉斯周圍的世界開始變得模糊不清。他踉蹌著摔倒在花叢中。


    突然,他被一雙強有力的手抓住。他聽到低沉而焦慮的嘶嘶聲,明白另一條龍正在來幫助他。


    “真是愚蠢啊!” 救援者歎息道。


    克拉斯在心中感謝他的同伴,就在這時,他突然感到一陣靈光乍現。龍法師試圖開口,但他的舌頭已經不聽使喚。


    在失去意識之際,他並不是因為另一條龍的解救而感到感激…… 而是因為自己離開了羅寧而感到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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