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


    “吐血而已,兒臣都……”


    他淒淒一笑:“習慣了。”


    “隻是……”


    在所有人的焦灼下,周瀾亦吐字艱難:“兒臣命數已定,無法常伴父皇母後身側,讓二老操心,此乃不孝。”


    “自認對二弟上心,兒臣真心實意拿他當親兄弟,恨不得將兒臣有的都給他,本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卻不想讓他受了驚,這是為兄的慚愧。”


    “大丈夫自忠君報國,可兒臣的抱負再無施展之地,有愧諸位夫子教誨。”


    “慕氏為兒臣發妻,兒臣拖著一副病體娶她,分明是害了她,如今父皇又因兒臣遷怒於她,可見兒臣身為丈夫的失敗。父皇,錢財的事兒臣真的不計較。可求您,給她一分體麵。”


    ”世人都說兒臣賢德,以上樁樁件件,可見其中有所偏頗。兒臣沒那麽好。”


    說了這麽多,他累的急促的喘了一口氣。


    周瀾亦看向嚇得發抖的周煜。


    “之前許諾皇弟,隻要你有所求,孤一定做到,如今怕是不成了。”


    他幽幽:“孤手裏的銀子沒多少了,總得為你皇嫂考慮,也不枉她跟了孤一場。剩下的那些恐是再不能給你了。”


    周瀾亦神情掙紮很是為難。


    他白蓮花道:“孤答應你了,卻做不到了,孤在這裏,給你賠個罪?”


    周煜嚇得不行。


    他真的覺得周瀾亦太蠢了。


    這個時候給他求情就好了說這麽多做甚!私下說不行嗎。


    可他哪裏敢受周瀾亦的賠罪,怕的都要給周瀾亦磕頭了。


    弱者都是讓人憐惜的,何況周瀾亦不是,他隻是將姿態擺的很低。


    聽了這些茶言茶語後,在場的人對周瀾亦愈發的欽佩,這是多無私的人,才能說出這種話啊。


    雖然現在還沒證據,喜公公的賬本這會兒還在他屋裏藏著。可周瀾亦這樣的人,犯得著說謊嗎!


    別人借十萬兩,他們要此人,人傻錢多。


    周瀾亦借十萬兩,他可真是個好哥哥!


    楚王都心疼死了!


    可看熹老太爺吹胡子瞪眼,楚王就不舒坦。不查清此事,將證據甩在熹家人,和二皇子黨的人臉上,難泄他心頭之恨!


    楚王跪下,拳頭攥的咯咯響:“皇上,此乃家事,亦是國事,臣鬥膽求您徹查。”


    顧太傅跪下:“殿下是老臣一手教出來的。老臣容不得旁人在他頭上撒野!殿下不計較,老臣厚著臉皮為他計較。”


    周瀾亦虛虛弱弱:“孤不過是個將死之人,你們不要這樣。”


    然後是椅子拖動地麵的動靜,在場的八成臣子,全部齊齊跪到地上。


    聲音震的慕凝耳朵嗡嗡響。


    “求皇上徹查此事!”


    端漠皇見周煜的心虛,麵色陰沉沉的厲害,冷冷道。


    “還查什麽查!”


    證據不就在周煜臉上寫著嗎!


    端漠皇對周煜很失望。


    他甚至覺得,周煜所為,就是為了讓周瀾亦日子變的不好過!


    也是,周煜盯著儲君之位很久了,不是嗎?


    龍椅,也的確讓人垂涎。


    他年紀是大了,可沒瞎!


    周煜身子伏倒在地:“兒臣錯了,求父皇責罰,兒臣絕無二話。”


    頭頂傳來冷冷的聲音:“你要朕怎麽罰?”


    熹貴妃心驚膽戰:“皇上,臣妾就這麽一個兒子,求您……”


    一語未完。


    楚哲成這個攪屎棍又說話了:“說的好像皇後娘娘兒子多的整個皇宮都住不下似的。”


    熹貴妃求情的嗓音一哽。


    “這次出門太匆忙,身上沒帶這麽多銀錢,等回了京城,臣妾一定讓阿煜給殿下送去。”


    “阿煜如今也知道錯了,”


    楚哲成:“那你有點小氣了,銀子放在錢莊還有利息拿呢。”


    “你——”


    “咳咳。”


    周瀾亦一手捂住胸口,似在承受無端的痛處。


    他本來就是焦點。一咳嗽眾人的心都提起來了。


    周煜這個節骨眼上,是格外願意表現的。


    “皇兄,你怎麽了,你別嚇我?”


    周瀾亦幽幽:“胸悶,氣短。”


    周瀾亦:“身子如火燒。”


    可把所有人嚇壞了!


    慕凝不太會演戲,她有些僵硬,正在猶豫要不要裝幾下,周瀾亦的身體就靠過來了。她下意識接住。


    周瀾亦:“沒力氣,頭還暈。”


    蒙時連忙站起來:“快,扶殿下去帳篷躺著,我給殿下看看。”


    慕凝試了試,扶不動。


    明白了,這男人是不打算讓她扶。


    所有人都想扶,可又不敢扶。生怕途中周瀾亦斷氣了。


    還不等端漠皇發話,周煜很積極的表示:“我來!”


    這是唯一一次,他不想讓周瀾亦死。如果周瀾亦真出什麽事,他就是世人眼裏害死儲君的導火線。


    越想越怕。


    他眼疾手快的把周瀾亦從慕凝身上撈過來,慌亂間,扶著周瀾亦起來,快步朝最近的帳篷過去。


    可不知怎麽了,這個時候的周瀾亦比他之前攙扶還覺得沉。沉的他腳下虛浮。


    周煜覺得,他貌似要不太好。


    就聽‘砰的一聲。


    眾人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孱弱的太子被周煜摔到了地上。


    眾人大驚失色


    “殿下!”


    端漠皇心下一咯噔。


    皇後的喉嚨像是被堵住了,發不出一個音節。


    慕凝撲過去:“殿下。”


    周瀾亦顫巍巍,像是起不來了。


    他嗓音幽幽。艱難掀開眼皮。


    “孤,好似瞧見了早早故去的皇太爺爺。”


    瘋批眼裏含著淚光:“他老人家是來接孤走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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