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了停,外麵傳來幾聲議論。


    “這是恒王府的馬車呀,快快避讓!”


    “哎呀不必不必,恒王從不擺架子,正常走便是了。”


    恒王聽到之後,靈光一閃,指使著陳燕昭看看外麵是誰家的馬車。陳燕昭“哦”了一聲,依言掀開車簾往外瞥了一眼。


    “啊,這個姐姐,似乎有點眼熟。”


    她望出去的時候,對麵的人也剛好挑開車簾看進來。兩人對視一眼,那馬車裏的人甚是有禮地一頷首,朝陳燕昭打了個招呼。


    兩輛馬車交錯而過,恒王也湊過去看了看。


    “這馬車是戶部尚書錢大人家的吧。”


    錢大人,人如其名,錢滿倉。家中巨富無比,連馬車上用的配件都是鑲的綠鬆石,他家的馬車分外好認。


    陳燕昭一拍手,恍然大悟道:“想起來了,從前在懷姐姐的宴席上見過的,這個姐姐似乎身體不太好,總咳嗽,吃得比昭兒還少呢。”


    “那大概是他家三小姐吧。自幼病弱,靠藥溫養著活到現在。”


    京中百姓曾議論過,若不是錢家財大氣粗,隻怕還供養不起這個女兒呢。恒王自然也聽說過這些傳聞,於是隨口對陳燕昭說了兩句。


    雨勢小了,宋聽冬往外張望兩眼,撤回頭來的時候,她搓了搓雙臂,說:“下了這場雨,還有些冷意呢。昭兒冷不冷,要不要加件衣裳?”


    陳燕昭搖頭,覺得眼下這個溫度剛好。她忽然想到什麽,“咦”了一聲,說:“今日對那個姐姐來說,是有些冷的吧。這樣的天還往外走,怪不得要生病呢。”


    像是腦海中的某根弦被撥弄了一下,恒王也忽然意識到什麽。“當日阿懷的宴席,是在後花園辦的吧。那樣冷的天,難為這孩子還在風裏凍著。”


    宋聽冬甩甩手,讓這對父女回神,隨口道:“人家就算是生病,也不能廣而告之,讓所有人都聽說吧?王爺還說我瞎操心,你操的心,那更是沒邊了。”


    她笑著在恒王胸口戳了戳。恒王反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胸膛上。當著陳燕昭的麵,宋聽冬有些赧然,她啐了恒王一口,埋怨他:“還當著孩子的麵呢,你做什麽!”


    說著她就要將自己的手撤回來,沒想到恒王居然耍混不許她動,攥得死緊。宋聽冬無法,隻好裝作若無其事的理了理自己的頭發。


    可陳燕昭壓根沒有往兩人的方向看過去。


    她趁著雨勢小,將頭伸出去搜尋陳景檀的身影,半晌,陳景煥從另一輛馬車裏探出頭來。


    “四哥,大哥呢?”陳燕昭揚聲問。


    “大哥?大哥沒跟我們一塊回來,聽說護國寺出了人命案子,大哥沒來得及上馬車,就帶著刑部的人去護國寺了。”陳景煥不明所以地回答。


    “果然是這樣。”陳燕昭神神叨叨的點點頭,鑽回了馬車裏。


    宋聽冬果然問她:“昭兒是不是又預見些什麽了?關於你大哥的?”


    陳燕昭眨眨眼:“我看見大哥跟剛才那個姐姐站在一處呢。”


    錢三小姐的馬車消失的方向,正是護國寺的方向。恒王收回視線,猜測:“她是去護國寺的?阿檀在此處,定然是會遇上的。”


    宋聽冬瞧著陳燕昭的神情,心中有幾分猜測,她問:“然後呢,他們倆說話了?”


    陳燕昭點頭:“說話了,大哥還笑了。”


    在她的腦海中,大哥笑得跟平日在家一樣,不同於在官場上那種虛與委蛇的笑。不知道錢三小姐跟他說了什麽,反正她看著大哥很是受用,錢三小姐臉上的表情,也不讓人生厭。


    恒王與宋聽冬俱是無聲“哦”了一下,知道了什麽。


    “若是錢家的小姐,隻怕聘禮要多出一些了。”恒王已經開始盤算聘禮了。


    宋聽冬白他一眼:“偌大個恒王府,若是連世子的聘禮都湊不出來,說出去要被人笑幾百年呢。”


    遠在護國寺的陳景檀卻不知道,百無聊賴的爹和娘,還有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妹妹,已經將他的終身大事都安排明白了。


    陳景檀直到天擦黑才從刑部出來,回家的路上,聽到有叫賣糕點的聲音,還沒忘給妹妹帶上一份新出爐的糕點。


    家人都在等他一道用晚膳。那碟糕點在陳燕昭目不轉睛的注視中被拿到廚房溫著了,陳景檀坐下來,對上兩雙莫名其妙的眼神。


    恒王率先開口,問:“今日在護國寺如何?”


    陳景檀隻當他是在關心自己的差事,便皺著眉搖搖頭:“不算好。凶手身份尚不明朗,有好幾個疑犯……”


    宋聽冬越聽越不對勁,忍著笑打斷他:“不是問你這個!你辦的差事向來好,我與你爹都不擔心。隻是你今日可有在護國寺見過什麽人?”


    “人?”陳景檀眉頭皺得更緊了,“護國寺那麽多僧人、香客、還有看熱鬧的百姓,海了去了。”


    陳燕昭眼睛一亮,連連說:“就是香客!”


    看她的神情,再聯係一下今日所見之人,陳景檀便明白了,陳燕昭是看到他與錢三小姐說話了。


    “錢三小姐?隻是站著聊了兩句,沒跟她說什麽案情相關的。”陳景檀的眉頭漸漸鬆下來,搖著頭說。


    “聊什麽了?”宋聽冬往前伸了伸脖子,好奇問道。


    “她問今日為何不能上香,我說出了命案,未查明凶手之前,任何香客不得進入護國寺。”陳景檀垂著眼回憶道,“還有,我跟她說,若是想上香祈福,去五十裏之外的鶴鳴觀也可以。”


    恒王笑得意味深長,心想這聘禮是時候準備了。但他知道陳景檀的性子,若是此時憋不住打趣他,他一定會惱羞成怒,反而會壞了事。


    心裏是這麽想,但他還是想揶揄陳景檀。


    “不容易啊,你居然還知道告訴人家去哪上香祈福了。”


    “她說她母親病了許久,求醫問藥無甚效果,便隻知道求神這一條路了。”


    這讓他想到了當年四處給宋聽冬求醫問藥的自己,也是像她一樣,時不時信心滿滿,時不時又覺得求醫無門,絕望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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