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江晏冷冷斥責了回去,沈毅鈞的臉色有些不大好看:“你與我妻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難道不是私通我妻,亂了我家的內宅嗎?”


    “沈侯爺未問緣故,就先扣罪名,侯爺也是今榜探花,將來也是百姓的父母官。侯爺將來在公堂之上,難道也要如此斷案嗎?”


    江晏慢條斯理地開口道,頗為氣定神閑。


    沈毅鈞冷聲道:“江將軍倒是好伶俐一張嘴,可惜女子私會外男,本就是不守婦道,我休妻亦是占理。”


    “官家年幼繼位,太後代持朝政,屢召外臣入宮議事,在沈侯爺這裏,倒也可以扣上一個不守婦道的帽子了。”江晏輕笑出聲,看著沈毅鈞的目光略微冰冷,不如與景延月談話時的溫和。


    沈毅鈞的臉色很不好看,江晏和景延月在懟人的時候,怎麽都這麽喜歡拿皇家做例子,沈毅鈞不敢亂說話,擔心一不小心就落得個妄議天家的罪名。


    “江兄,你我二人昔日一同長大,情分不淺,我今日隻為休妻而來,不想與江兄計較,損傷了彼此的情分。”沈毅鈞忍下了怒火,略好聲好氣道。


    沈老侯爺與英蕊夫人是至交,兩人的兒子自然也一同長大,雖然兩人道路不同,多年未見後第一次正式相遇就在這樣的場合,沈毅鈞還是本能的不想和江晏撕破臉。


    江晏對沈毅鈞的印象還停留在小時候,隻是知道母親和昭慶長公主都不喜歡這個臨江侯,又猜測近日臨安的傳聞背後有這位臨江侯的手筆。今日見他一上門就興師問罪,頓時生了些不喜。


    如此看來,景夫人和離是對的,這樣的女子,倒不是沈毅鈞可以配得上的。江晏在心中暗忖道。


    “沈侯爺要與夫人和離,是沈家的家事,我自然不會幹涉。”江晏麵上淡淡地,語氣也有些清冷,“隻是大衍律森嚴,即便是家事,侯爺也該為天下學子做好表率才是。”


    “沈侯爺,現在撒手,還能給沈家留個體麵。”江晏瞥了一眼沈毅鈞,淡淡警告道。


    沈家再這樣冥頑不靈下去,官家遲早要插手,到時候,就不要說官家不給功臣之後體麵了。


    沈毅鈞心知江晏是鐵了心要保住景延月,不免生了些怒氣,英國公府屢次不顧昔日兩家的情分,就是要維護景延月,他早就有了怨氣。


    “我沈家私事,容不得你們英國公府屢次幹涉,我今日就要休妻。”沈毅鈞冷冷盯著景延月,從懷中掏出一封早就準備好的休書,扔在景延月的麵前。


    景延月輕輕瞥了一眼樓下,理了理衣裳,站起了身子,然後休書也不撿,徑直走了出去。


    “洪公公,您怎麽親自來了?”景延月將捧著一份聖旨的洪玉祥請了進來,宣讀聖旨一向是尋常的小太監在做,洪玉祥親自跑一趟,實在難得。


    洪玉祥笑道:“這不是官家的意思麽,奴婢在侯府沒尋著夫人,打聽了好一番,才找到這兒來。”


    “辛苦洪公公您跑一趟了。”


    沈毅鈞金榜題名麵聖的時候,在官家身旁見過洪玉祥一麵,知道洪玉祥是官家身邊得用的人,此時雖然不虞,臉上的冷色卻被迫收斂了幾分。


    “臨江侯夫人景延月接旨。”茶館的人早在洪玉祥帶著一批宮中人來時,就被清了場,場內隻餘下了景延月等人。


    “臣婦接旨。”景延月撩起裙擺拜下,沈毅鈞和江晏也跪在了地上聽旨。


    洪公公將明黃色的聖旨展開,用微微尖銳地聲音喊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茲有臨江侯夫人景氏,聰慧英敏,克敵有功,當賞其忠勇,特封為二品定南郡夫人,以嘉其有功,明正賞罰,欽此。”


    “臣婦接旨,謝主隆恩。”


    景延月拜道。


    宣完旨,洪玉祥麵帶笑容地將聖旨攏在一起,遞給了景延月:“恭喜景夫人了,二品的誥命,滿臨安城都找不出幾個。”


    幾人談話間,卻連看都不曾看沈毅鈞一眼。


    景延月笑道:“有勞洪公公親自跑一趟了。”


    “您得了誥命,日後若是想入宮,便朝宮裏遞帖子便是。”洪玉祥笑著道,“奴婢還要回宮和官家複命,就先回了。”


    “公公慢走。”


    送走了洪玉祥,景延月才淡淡瞥了一眼地上一臉陰鬱的沈毅鈞。


    沈毅鈞此刻的心情很差。


    他當初在景延月麵前信誓旦旦告訴她,一定為她掙個誥命,景延月不放在心上,他奇怪了好久,今天才知道原因。


    她早就知道自己早晚能得誥命,當初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隻怕景延月拿他當傻子。


    如今好了,沈毅鈞自己都還隻是一個三品的臨江侯,景延月反而得了二品郡夫人的誥命,穩穩壓在他的頭上。


    更要命的是,這個誥命聖旨說的很清楚,是“嘉其有功”,即使沈毅鈞休妻,這個誥命也依舊會跟著景延月走。


    她不再是那個沒有家世背景沒有後台、任由別人欺負的小小商女,憑借著二品的誥命,臨安幾乎無人能把她怎麽樣。


    單憑景延月和官家身邊的洪玉祥看起來十分熟悉,就知道景延月還算是得官家重視的。


    沈毅鈞的神情變換了一下,他心知,這份誥命是對景延月的嘉獎,也是對他的警告,景延月有官家撐腰,他想強行休妻是難了。


    他沉默了良久,在內心權衡著利弊。


    江晏沒有理會仍然表情變幻莫測的沈毅鈞,他低頭看著景延月,帶著淡淡的笑意:“定南郡夫人,恭喜了。”


    景延月對這個誥命倒是沒有多大的興趣,雖然名義上是二品,但隻是虛名,用處不大。


    不過,她知道這隻是個開始。


    誥命的品級再高,本質上都是依附於男子的產物,因此她哪怕隻是依靠明麵上殺了十幾個金人的功勞,得了二品的誥命,也不會有人有太大的意見。


    反過來講,官職卻不是如此。


    景延月心知肚明,自己離真正的二品還有很遠的距離,但她還是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開口道:“江將軍,多謝了。”


    然後,她看著沈毅鈞,開口道:“沈侯爺,我們和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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