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楚謹呈在視線中越來越小,周歲歡放聲大笑起來,笑聲淒厲,仿如厲鬼,耳邊還響起男人陰騭的聲音:“你以為本王為什麽娶你?不識好歹,就是這個下場!”


    “王爺息怒,這裏髒汙,您別髒了自己的手,讓妾身來吧。”白慧娘善解人意的聲音響起,緊接著便是腳步漸行漸遠的聲音,似乎隻剩下白慧娘一個人了。


    周歲歡想笑,可她一動,胸口處便湧出涓涓血柱,耳邊響起女人低沉的聲音:“你真以為瑾王殿下從前對你是一片真心?”


    “我尊貴的王妃娘娘,您知道當初您誕下的那個孩子是怎麽死的嗎?”


    提到兒子,周歲歡掙紮著抬起眼簾,怒目瞪著白慧娘,白慧娘似乎很喜歡她這個反應,笑了起來:“你可還記得,當時小世子的乳娘身邊總跟著一個人,那人便是我,我啊,在小皇子滿月的那天午後,趁著乳娘小憩,把他的腦袋捂在了棉被裏……”


    “小世子很是可愛呢,被捂在被子裏,一雙小手小腳還在空中揮舞著,我想他當時一定很想娘親在身邊救救他吧?”


    白慧娘一邊說著,一邊蹲下身去,欣賞著周歲歡痛苦的神色,繡花鞋狠狠碾在周歲歡的手背上,泄恨般,猙獰著,笑著,和她目睹至親慘死之時那些吵嚷交織在一起……


    “嘔——!”


    薑明枝胸口一陣翻湧,俯身捧著痰盂就吐了起來,一陣腥氣讓她惡心,她抬手就將床頭小杌子上的藥碗打翻了。


    這藥的味道不對勁,她自幼跟隨祖母長大,周老夫人是醫藥世家出身,太爺爺更是宮中禦醫,她幼時耳濡目染,也學了些本事在身上。


    “小姐,您這是怎麽了?”


    青棠和瓶兒都被薑明枝這忽然的舉動給嚇住了,瓶兒更是緊張兮兮地低頭去打量薑明枝:“小姐不會是……又傻了吧?”


    “這是什麽藥?”薑明枝沒有理會瓶兒的話,而是徑直問青棠。


    “這藥是小姐多年來一直在吃的藥,這幾日您病著,郎中讓暫時別吃了,今兒個夫人叮囑,說還是要繼續吃,可別又病回去了。”


    原來是這位京都風評甚好的錦衣侯夫人馮氏的手筆。


    她做瑾王妃那時,也聽聞過這位繼室填房的好名聲,隻是沒想到,這馬屎皮麵光,內裏是糟糠!


    “小姐,這藥……可是有不妥?”


    青棠是個伶俐人兒,聞音知雅,立刻察覺到了薑明枝的用意。


    薑明枝看了一眼屋裏屋外伺候的人,並未說話。


    “都去院子外麵守著。”青棠姑姑親自到了門口,吩咐槿花院裏的人全都出去,連瓶兒也沒留。


    等到屋裏隻剩下主仆二人,薑明枝這才緩緩開口道:“你是外祖母給我的人?”


    青棠愣了片刻,旋即立刻回聲:“是,奴婢是太夫人派遣給姑娘使喚的人,隻是奴婢沒用,還是沒有護住小姐。”


    想到自己在小姐八歲的時候,跟隨小姐從東郡王家一同回京,不久後小姐就病重成了傻子,青棠就覺得自己萬死難辭其咎,心中愧對不已。


    薑明枝不想去計較從前的事情了,她看著遠處博古架上的冰冷器具,聲音也冷了下來,“隻有千日做賊的,哪兒有千日防賊的。”


    有些東西,本就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馮氏是這錦衣侯府的女主人,她要做什麽事情,有誰能大過她去?


    不過是心思一轉,薑明枝忽然就想到了一個人。


    還真有,隻是現如今不在這京都城。


    她想要騰出手去為周家洗清冤屈,報仇雪恨,就得先把現下的困境解決了,有馮氏在一天,她想要去做自己的事情,那就難如登天,可若是有人能製約馮氏,讓她挪不出手呢?


    隻是自己如今身在泥潭,身邊的人又魚龍混雜,誰是誰的人,更是心裏沒數,說起來還真是難辦。


    “青棠姑姑,這院兒裏的人大抵你都是清楚的,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怕是沒人比你更清楚了。”


    青棠點頭,見薑明枝神色慎重,也愈發肅然起來。


    “小姐,您不會是想要退親吧?”


    “退親?”薑明枝倒是沒有想到,青棠心思靈活,她不過開個口,青棠便想到更遠去了,果真是個八麵玲瓏的人,不愧是王家出來的。


    “當初您本與宋國公府說定了親事,可您八歲那年卻病了,國公府不肯點頭,便說了三小姐過去,後來夫人又做主,為您定了她娘家侄兒,可是她那侄兒根本就是個孬種,招貓逗狗,眠花宿柳,小妾成群,外室也是數不清的!”


    說起這個,青棠就覺得心頭一陣窩火,“小姐,容奴婢說句僭越的話。當初那馮氏就是因此舉,得了個賢惠的名聲,可那時候小姐病了,能嫁人便已是不易,此事也就罷了,現在小姐已經好了,今時不同往日,如何還能委屈這門親事!”


    薑明枝倒是沒怎麽聽說過這件事,或許是這樣的事情,還不足以登上瑾王府這樣的門第。


    隻是若那馮家真是如此仗義之輩,她也不會做忘恩負義之徒,即便要退親,也會給些補償,可若不是呢?聽青棠這麽一說,薑明枝也對此事上了心。


    她如今已經十八歲了,病了十年有餘,也早過了議親的年紀,汴京姑娘大多十四五就議親,父母疼愛的就在家多養兩年,十五六就嫁人生子。


    若是馮氏真想讓自家的娘家侄兒娶了她,馮家也早該來接人了,可現在已經過了三四年了,馮家卻是一點跡象也無,想來這其中還另有玄機。


    薑明枝起身,緩步走到半開的花窗前,陽光灑落肩頭,花團錦簇的海棠樹下篩了一地碎金,隻可惜這外頭春光正盛,身上卻感覺不到半分暖意。


    這也病了有些日子,如今,當打起精神做點事情了。


    她陰差陽錯占了薑家小姐這具身子,也應當為她做些事,為她這些年的不公討些公道,至於周家……薑明枝閉了閉眼,這筆賬急不來,可不論付出什麽代價,她也一定要查清此事。


    還有她的那個孩子,竟然死在了一個戲子手上,何其可笑啊!


    閉上眼,腦子裏就浮現出那一張張帶血的麵龐,那是曾經護著自己的至親手足,如今卻死的淒慘至極,再睜眼,薑明枝望著窗外明媚春光,一雙瑞鳳眼裏清冷徹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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