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明枝抽空去看玉英,如今她住在莫春院隔壁的江水汀,院子沒有莫春院大,但收拾布置得清新雅致,倒也是個不錯的院子。


    自從事情平息後,薑玉英就整日躲在江水汀,薑老夫人念她身子孱弱,也免了她請安。


    隻是薑明枝還是有些擔心,一切水落石出,所有人都看到了真相,可玉英的那些傷痕,卻不是一朝一夕能撫平的。


    她站在院子外麵鏤空花牆後,看見嬌嬌正蹲在院子的桂花樹下,拿著根樹杈子在地上畫畫,而妹妹玉英則坐在廡廊美人靠上,目光空洞地望著遠處,仿佛一尊木頭神像,了無生氣。


    “姑娘,二姑娘自從回府,就一直如此了,老奴每天過來送補湯,十天就八九天都能看見二姑娘在廡廊下發呆。”


    薑明枝今日忙著手上積壓的事兒,一時間沒仔細過問妹妹這邊的事,此時聞言,不禁有些內疚。


    玉英在外受了太多的苦,好不容易回了府,自己這個做姐姐的,還半點不上心。


    “姑娘。您也已經做得夠好了,我想時日一長,二小姐定然能理解姑娘的苦心。”


    薑明枝抿唇笑了笑,一株花病了,不會因為時間長就自己好了,有時候,需要一點陽光,一些雨水,一些清風,或許才會慢慢好轉。


    她想了想,進了院子。


    聽說長姐過來了,薑玉英才如大夢初醒,抬頭朝著長姐望去,“阿姐。”


    “你日日都坐在此處嗎?”


    薑明枝走過去,在妹妹身旁坐下,從她的角度望出去,這四方庭院,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倒是他們幾人的到來,驚起院牆上的兩隻麻雀撲棱著翅膀,秋葉隨風而落,滿眼淒涼景。


    薑明枝回頭看玉英,玉英垂眸,輕聲應了一句是。


    “每日看著大差不差的景物,不會膩嗎?”


    “阿姐,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不過我現在離開了馮家,薑家上下待我都很好,我已經了然無憾,隻要能在這院子裏安度餘生,那便再好不過了。”


    看著眼前比自己都還小幾歲卻死氣沉沉的妹妹,薑明枝不禁歎息,“玉英,前些日子舅母讓你過去小住,你也不去,那邊也罷了,可終日將自己關在這小院子裏,阿姐瞧著,心裏真的很不是滋味。”


    薑玉英垂眸,眼底淌過濃濃悲哀,她雖大字不識,可骨子裏流著王家和薑家的血,自有一番天生的貴氣籠罩著。


    薑明枝拉過她的手,這些日子回薑家,人養白了不少,多好的姑娘啊,薑明枝是真的心疼她,自幼謹小慎微。


    “阿英,若是阿姐說,阿姐需要你幫忙,你可願意幫幫阿姐?”


    薑玉英睜大眼睛,不明所以,不知道阿姐有什麽事情是需要她幫忙的,有什麽事情是她派的上用場的嗎?


    “阿英,如今家中幼弟尚小,整個侯府的產業都需要阿姐來打理,可阿姐一個人分身乏術,你能否幫阿姐分擔分擔?”


    一聽說是管理侯府產業,薑玉英就蔫兒了,“阿姐,我大字不識,隻怕不但不能幫你分擔,還會給您添麻煩。”


    薑明枝見她開口,眼底閃過狡黠笑意,“阿姐想好了,以後你每天出府,上午去月明樓跟著先生上課,下午我讓章管事家的帶你熟悉府中之事,至於嬌嬌你也不必擔心,我已經請雍王引薦了一位女先生,平時不會比你清閑太多。”


    薑玉英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可阿姐似乎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她抬眼,見阿姐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盯著自己,頓時有些啼笑皆非。


    “怎麽,你害怕嗎?你可是薑玉英,這些年的苦難無法磨滅你,那以後的人生,就由你自己執筆雕琢,如何?”


    阿姐說話總是很有道理的,即便薑玉英聽得一知半解,仍不知為何,不禁熱淚。


    其實,阿姐已經待她極好了,婚嫁之事幫她擋了回去,一切由著她的性子來,如今也就這點要求,左右她每日都閑著,若真能幫到阿姐,何樂而不為呢?


    薑玉英到底是答應了,薑明枝見狀,心下暗暗鬆了一口氣。


    她不怕辛苦,隻怕辛苦一場人家還不領情。


    “隻是姑娘,嬌嬌小姐不到三歲,如今跟著女先生啟蒙,會不會太早了些?”


    平常人家大多在孩子四歲左右才會請先生啟蒙。


    薑明枝搖頭,“嬌嬌不一樣,她自幼生於磨難之中,早熟,小小年紀,已經懂得很多事了,早些啟蒙吧,再者母女倆都在學東西,也更有動力不是?”


    說完,薑明枝又想到雍王那廝。


    這次算是又欠了他個人情了。


    “姑娘,那咱們是不是要準備一些禮送去王府啊?”


    薑明枝搖頭,“不用,他雍王府什麽都不缺,欠他的人情,也不是一些俗物就能還清的,無妨,日後若是他有事找我幫忙,我自當還回去便是。”


    心裏卻暗道,楚慕池那家夥,可精明著,若不是她尚且還有用武之地,隻怕他也不會主動幫她。


    “阿嚏——!”


    下朝回家的楚慕池,坐在馬上打了個噴嚏,朔風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試探著問道:“爺,秋涼了,您明兒還是穿件披風吧!”


    楚慕池冷冷哼了哼,“我冷不冷自己不知道嗎?”


    天冷了,各家各府都在添厚衣了,自己那天穿著一件單薄的黑色長袍見那丫頭,本想著女子心細,自己這般幫了她,薑明枝若是有心,自然知道做兩件衣裳報答他吧?


    誰知小半月都過去了,那丫頭就沒出來露過麵。


    被埋怨的薑明枝並不知這些事,她現在有旁的要緊事——嫁人。


    她需要去邊陲一趟,可閨閣女子出門不易,更別說是遠赴邊陲了,薑明枝思來想去,覺得當務之急,是找個空架子成親,最好是家室簡單的孤兒。


    和那人約定好,兩人做個表麵夫妻,這樣出了嫁,她就可以掩人耳目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正說著,馬車一停,車夫高聲道:“小姐,不知哪兒來的窮書生,暈倒在官道上了!”


    薑明枝一愣,她正想著呢,就有送上門的人選?老天莫不是會讀心術?


    也不知是不是太趕巧,薑明枝把人安置在自己在外麵的別院後,就讓人去打聽了。


    對方還真是個家世清白的書生,家裏隻有個老母,這倒也不算什麽事兒。


    他醒來看見薑明枝的那一刻,眼睛都直了,旋即一張臉紅如熟蝦,忙避開目光,“是姑娘救了小生?”


    薑明枝沒料到對方臉皮這麽薄,不禁好笑,“是啊,救命之恩,你當如何以報?”


    書生姓秦,名子卿,聞言臉更紅了。


    “小姐若是有用得上小生的地方,小生萬死不辭。”


    “既如此,我缺個夫君,你可願意,踮踮腳娶我?”


    小生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這般美貌的姑娘,竟然主動想嫁給自己?


    他正不知所措,薑明枝補刀:“你可知道,你當時滴水不進,是我日夜照顧你,親力親為,同室而居,傳出去,我的清名不保,你不會是想一走了之不管我吧?”


    秦子卿聞言,連連擺手,“不不不,小生隻怕是配不上姑娘,可若是姑娘這般說……”


    薑明枝去找了舅母張氏。


    張氏聽聞,麵色大驚,“你這丫頭,舅母從未聽你說起過心儀之人啊,怎麽這般突然?”


    薑明枝汗顏,若不是時間緊迫,她擔心再晚些,去邊陲的路大雪封山,屆時她見父親又不知何時了。


    張氏見她似是鐵了心,不禁歎息。


    這些日子,錦衣侯府接二連三的出事,已然成了京都城茶餘飯後的笑談,她也一直擔心薑明枝的親事。


    現在薑明枝說已經有了心儀的對象,張氏心情有些複雜,卻也有種事情落定的踏實。


    好在不是隨便嫁的,以薑明枝的身份,也不需要委屈自己去求取聯姻,更不必擔心所嫁之人沒有謀生本領,以薑明枝的嫁妝,即便是坐吃山空,也足夠花銷幾十年了,更何況老太太早就給準備了一筆產業。


    同舅母打過招呼後,薑明枝就開始準備起此事來。


    她要盡快成親,然後金蟬脫殼離開京都去找爹娘。


    消息傳遍錦衣侯府的時候,已經是十月了。


    薑明枝請薑老夫人做的主,婚期就定在十月初六,雖然有些倉促,但好在她年歲在這裏,府中早幾年就開始準備適齡姑娘的陪嫁了,嫁衣也都是有的。


    隻要不是嫁給什麽高門侯爵或者王爺,嫁衣的規製都是夠的。


    薑明枝對這些都不甚在意,其實她有想過,實在不行,就直接丟棄京都的一切,直接去雲城。


    可她還是有些顧忌,畢竟周家滅門案尚未沉冤昭雪,她不能直接拋棄現如今的身份。


    如此一來,那神不知鬼不覺的金蟬脫殼,偷偷離開京都是最簡單的,一來不用拋棄現在薑家大小姐的身份,也能避免自己的婚姻之事被人利用。


    雖說現在楚謹呈沒有糾纏她,可誰知道會不會有旁的人,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她的身體裏流著薑王兩家的血。


    事實證明,薑明枝的想法是對的。


    原本還有些遲疑,但到底是被張氏說服的薑老夫人第三天,就來找了薑明枝。


    “你的親事,怕是不妥。”


    薑明枝皺眉,看樣子,這是有人想用她這個嫡祖母的身份,來對她的婚事做文章了。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祖母,不知是出了什麽變故?”


    薑老夫人歎了一口氣,知道自己一把老骨頭了,又不是幾個孫輩的血親,不過是占著嫡祖母的規矩,這才能說上兩句話。


    想了想,她道隻是說起我們的事情,祖母妹妹都是萬事不管的,現在卻忽然官氣薑明枝的魂十,薑明枝自然是不樂意的。


    這件事,她已經計劃好了,倘若是在祖母這裏卡住了,那她的一切盤算全都落空了。


    “祖母,關於孫女的婚事,您可是還有旁的什麽想法?”


    祖母搖搖頭,隻是又歎了口氣:“你別嫌棄我多話,畢竟你們都是侯爺的後嗣,我雖然不是你和玉書的親祖母,可對你,絕無半點壞心眼兒的。”


    想了想,老太太看了一眼薑明枝,索性直言:“你和雍王殿下那邊……明枝啊,你若是能嫁入雍王府,日後無論是你,還是侯府,都能得到不少裨益啊,雍王對你,不也是情義深重嗎?”


    “祖母!”


    薑明枝聽到這,一把打住了祖母的話頭。


    “祖母,您這話傳出去,容易讓人誤會。”


    可見老太太是真的著急了,竟然連情義深重這種話也能說出口,若是傳出去,豈不叫人誤會她與楚慕池已經私相授受,情定終生了嗎?


    薑明枝當然知道,老太太一把年紀了,又沒有親生的血脈,若是圖了金銀名利,也用不了兩年了,她完全沒必要吃力不討好。


    隻是,無論如何,薑明枝都不會任由人打亂她的計劃。


    “祖母,我知道,您想與王府聯姻,是希望百年之後,好與祖父有個交代,可您是否有想過,如今的侯府,能否承擔的起皇家天恩的這份重量呢?父親被朝邊緣化多年,府中的姑娘們都沒有一個嫁入天家,不正是說明了這個問題嗎?”


    薑老夫人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卻也知道,薑明枝一旦打定主意就不會回頭,再想想那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罷了,你素來就不是讓人操心的孩子,既然心中有數,祖母也就不嘮叨嘍!”


    薑明枝心裏想著事兒,嘴上隨意的和老太太客套了兩句,除了鶴壽堂,轉身就去找了楚慕池。


    她可不相信,若是沒有什麽風聲,祖母會突然提及讓她去“攀”雍王府這根高枝,她必須去試試楚慕池那邊的情況。


    隻是沒等她去雍王府,就迎麵撞上正朝侯府來的朔風。


    朔風提著個匣子,正和二門處的婆子說什麽,似乎是要親自去送,麵見之類的話,看見薑明枝,他也是一愣。


    “薑大小姐!太好了,您剛好也在,小人也免得和這婆子多費口舌了。”


    倒是一副被婆子難纏的樣子,薑明枝咂摸著舌根兒,尋思這楚慕池究竟是想幹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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