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睿還是撐不住了,每天都是錐心之痛,對容貌極為愛惜的李雲睿,臉上就好像被數萬隻螞蟻在啃噬,是那種痛到連靈魂都在顫抖,讓人恨不得撓破臉也不能止癢,甚至都能聽到啃噬的聲音,李雲睿的精神在急速的衰竭,一丁點動靜在李雲睿聽來就像是被放大數十倍,甚至都不敢照鏡子,因為不相信豔絕天下的長公主李雲睿是一個滿臉傷疤的醜陋之人,李雲睿不能接受,所以不管範閑也好,還是醫仙,隻要有萬分之一機會都要嚐試。


    同時李雲睿更是十分憎恨那天的行刺的刺客,慶帝那邊給出的答案,李雲睿是萬萬不相信是四顧劍,不過是為了出兵北齊的找個借口而已,根本就不在意她李雲睿的死活。


    是心狠手辣沒錯,但李雲睿也絕對不會自毀容貌讓慶帝那這個當筏子出兵北齊,容貌對於一個女子而言何等珍貴,自是有林珙這樣的替死鬼,再說了,這也是給林若甫一個警告,別以為可以脫離她李雲睿的掌控,從來隻有她李雲睿不要的人。


    被太子迫不及待打包過來的範閑正好遇上了她,笑嗬嗬的打招呼問候。


    “醫仙,好巧。”


    她停下腳步,笑意盈盈帶著一絲惡意,說出的話倒是讓人有些不舒服。


    “不巧,受邀前來觀摩範公子的醫術,我很期待。”


    果然就知道從她嘴裏聽不出好話,範閑扯了扯嘴角。


    “本來有些擔心,但見到醫仙便覺得穩了,至少還有醫仙兜底,倒也沒有覺得害怕了。”


    她瞥了一眼鎮定自若的範閑,嘴角微勾,語氣輕快道:“好巧,我也是。”


    他們的目光在空中交錯,仿佛是無數細碎的火花,彼此心照不宣。


    婢女把他們帶到寢殿就退下,離開時還不忘像他們投去求救的眼神,希望他們能夠治得了長公主臉上的傷,因為她們實在是受不了時不時發瘋的長公主,稍微做的有不對勁就被拖下去,基本沒有看到人回來。


    “參見長公主。”範閑恭敬的行著禮,餘光瞄到身側連膝蓋都不曾彎一下的她,媽耶,比他還要狂妄,想想她在慶帝麵前都不曾跪下,就連太子敷衍都不想敷衍,更別提在李雲睿麵前,真特麽的狂。


    她餘光掃了一眼殿內,滿屋子的花香,香氣撲鼻,低垂著眼眸眼底閃過晦暗,唇角微微上揚著淺淺的弧度,目光落在紗幔後麵的人影,李雲睿,這段時日錐心之痛怕是不好受吧。


    “坐。”像是幹涸許久裂開的田地久旱逢甘霖似的,帶著幹枯沙啞的嗓音,如躲藏在深林黑暗處的惡毒女巫,陰惻惻的眼神穿透紗幔灼燒他們。


    “謝長公主。”


    待他們落座後,李雲睿端詳著範閑,雖然這段時日閉門不出,但外麵的事情還是逃不過李雲睿的耳裏,所以也知道婉兒去找醫仙,太子舉辦宴會邀請範閑和她的事,自然宴會上交談所說的也一字不漏的轉達到李雲睿的耳裏,畢竟,太子可是她李雲睿最忠實的舔狗。


    “今日邀你們二人前來,想必也從婉兒和太子口中得知了,聽說你們百般推辭。“


    ”怎麽,一個是聞名天下的醫仙,素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另一個則是我未來的女婿,鑒查院三處主辦費介的弟子,就這般對自己的本事沒有自信嗎?”


    李雲睿的眸子晃出一抹狠厲的光來,臉上籠上一層陰雲,嘴角陰鬱帶著譏笑。


    不管是不是想要定罪,光是未來女婿丈母娘這一口不孝的大鍋扣下來就讓範閑惶恐,要是被婉兒知道一定會多想,範閑慌忙起身告罪。


    “長公主言重了,並非如此,隻是在下學的是毒而不是醫,雖說醫毒有別,但在下實屬不擅長,也不敢在醫仙麵前自慚形穢。”


    “我雖與婉兒訂了親,但同樣也十分擔心長公主的傷,自是見不得婉兒為長公主傷心寢食難安,所以今日應邀前來,雖然沒有十分的把握,但在下願一試。”


    聽到範閑的回答,李雲睿沒有過於高興,反應平平淡淡,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給範閑,任由他在那行著禮也沒有讓他起來,視線落到從進來就淡然自若品著茶的她身上。


    “醫仙,你覺得呢?”


    她不急不緩的放下茶盞,淡定從容,好像沒有聽出李雲睿的殺意。


    “長公主抬愛,民女受之有愧,更是不敢與費老的弟子相提並論,至於範公子所言,實屬高估了民女,範公子珠玉在前,民女登不了大雅之堂。”


    “更何況,這中醫講究的是望聞問切,長公主都未曾露麵,我怎麽敢輕易下定論?”


    兩個女人的劍拔弩張,範閑瑟瑟發抖,不敢冒頭,冒頭就會被秒,女人之間的戰鬥他一個男人還是不要開口插手為妙。


    李雲睿目光森然一言不發,直勾勾的盯著她,即使隔著一層紗幔,都能感受到她的風輕雲淡,以及不知道是不是李雲睿的錯覺,總感覺她的眼神帶著譏笑。


    李雲睿摸了摸凹凸醜陋的臉,眼眸染上一絲薄怒。“當真要看?”


    她漫不經心的理了理寬大的衣袖,“那就愛莫能助,或許範公子...”


    “不,在下不能,正如醫仙所言,望聞問切才能對症下藥!”這回範閑學聰明了,直接截斷她說的話,範閑可不想被她坑,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但要是能夠抓準時機他這個凡人也能逃過一死。


    李雲睿冷眼掃了一眼範閑,眼底浮現出一股厭惡。


    “聽聞醫仙有一絕技,不必與病人接觸隔著紗幔懸絲診脈就能得知病人的一切病情,難不成醫仙在欺騙世人,在欺騙本宮?”


    “長公主傷的是臉,若是長公主強烈要求,未必不可一試,我也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要求。”


    聽著她小聲的嘀咕,李雲睿嘴角抽搐著,頓感不妙。“你這話何意?”


    她燦然一笑,好心的解釋道:“自然是金絲穿破長公主的臉診脈啊,不然呢?”


    “放肆!”李雲睿狠狠的拍了拍桌,那尖銳的嗓音如惡鬼似的,讓範閑渾身一抖,頭更低了,恨不得鑽進地縫裏,發瘋找死能不能不要把他牽連進去?他可是很想活著的好不好?


    這兩個女人瘋起來,誰更瘋別人不知道,但範閑肯定知道沒有人能夠比她還要瘋,李雲睿的惡毒和狠辣範閑有所領教,但她雖然淺淺接觸過,可她的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絕不是李雲睿可以比的,別問範閑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問就是直覺,她可是比李雲睿瘋批多了。


    她一臉從容不迫,甚至饒有閑情的掃視著瑟瑟發抖假裝看不見他縮小存在感的範閑。


    “這不是長公主要求的嗎?”


    李雲睿被她氣的不輕,胸口起伏,就連臉上的傷疤都猙獰不少,這回真的和惡鬼沒什麽兩樣了,掏出小瓷瓶倒在手心往嘴裏塞,這才稍微能止了臉上的癢意,藥物吃多了會成癮,但那又如何,這張臉李雲睿極為愛惜,區區藥物而已,又不是戒不掉。


    “好。”李雲睿抬手示意心腹撩開紗幔,範閑緊張的屏住呼吸抬起頭直勾勾的看著一點點露出真容的李雲睿。


    隻一眼就讓範閑倒吸一口冷氣,甚至失控的出聲,惹得李雲睿陰狠的一掃,範閑捂著嘴快速的低下頭。


    這不怪範閑,實在是眼前之人和他所見到明豔無雙傾國容貌的長公主李雲睿完全不是一個人,臉上疤痕縱橫交錯,如同一張被刀子刻滿傷痕的畫布,可以想象當時行刺之人下手多麽狠辣,通過傷疤都能看到當時深可見骨。


    那雙眼睛飽受折磨深陷下去,如同兩個黑洞,讓人看了毛骨悚然的恐懼,皮膚灰白的,嘴唇幹裂,宛如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魔。


    李雲睿的目光惡狠狠的盯著她的一舉一動,似要把她拆骨入腹,見她這般淡然,即使麵對這張醜惡的臉也沒有露出驚訝和恐懼,讓李雲睿有些懷疑,眼中閃爍著殘忍和嗜血的光芒,看到她下巴邊緣裸露出的白皙肌膚,更是嫉妒的怒火中燒。


    “你為何不怕?”


    她不懼笑著抬眸直視李雲睿的眼睛,笑著反問道:“我為何要怕?”


    恍惚間,李雲睿好像從她身上看到了那個女人的身影,那個讓李雲睿嫉妒發瘋恨不得挫骨揚灰的女人,豔紅的指甲陷入掌心裏,鮮血染紅了指尖,可李雲睿好像感不到疼痛一樣。


    “其他人看到我的臉都會驚恐害怕,視我為魔鬼,就連範閑都恐懼不已,除非隻有行刺之人早已知道會是這個後果,醫仙身為一介女流,膽子竟比範閑一個男人還要膽大,能告訴我這是為何嗎?”李雲睿的眼神充滿了惡毒,就連話語都充滿了惡意,空洞黑黢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額頭都冒出汗水的範閑,更是縮著身體縮小存在感,這空氣中的硝煙就差一個火星子就能點燃了,可怕,實在是可怕,要死別拉上他啊!


    她淡然無懼迎上李雲睿審視的眼神,氣定神閑,即使是她做的也沒有絲毫的心虛表露出來,從容不迫的執起茶盞悠悠的抿了一口。


    “長公主這話的意思是我行刺並且火燒廣信宮?”


    她輕笑著,眼裏閃過譏諷。“那既然長公主認定我是刺客,那為何陛下邀我入宮為我蒙冤呢?”


    “要知道行刺我的刺客可是北齊的暗探,更何況我有傷在身這是人盡皆知,難不成長公主是在質疑陛下,陛下既然金口玉言,若是長公主這段時日飽受折磨想把怒火發泄在民女身上,民女毫無怨言。”


    她重重的放下茶杯,震的範閑心口一顫,真乃勇士也。


    “畢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好,說的好,激情澎湃,說的範閑都要激動的當場拍手叫好了,果然她沒有讓他失望,能解決瘋子的一定是比瘋子還要更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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