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的人,被挖出來的越來越多,一個個往倉庫送。


    薑微額頭上的汗,就沒有斷過。


    “薑微,你救救俺兒。”


    “薑微,你先救救俺兒,他都昏過去了,肯定是最重的。”王婆子直接衝了過來,卻被王程亮給攔在了外麵。


    他現在已經有了經驗,但凡要接觸薑微的人,都要給攔在外麵。


    “排隊。”


    薑微沒有說話,而是顧湘冷冷地說了一聲。


    她已經告訴了,還去打擾微微救人。


    “薑微,你救救俺兒,讓俺幹啥都行。”


    王婆子好像聽不到顧湘的話,一雙三角眼睛,就這麽盯著薑微。


    “滾出去!”


    薑微抬起頭來,眼神銳利,如同雄鷹一般,身上的氣勢,也隨之而來。


    王婆子突然想起來,之前被按在河裏洗嘴的時候,薑微就是這樣的眼神。


    “薑微,就因為俺得罪過你,你就不救俺兒?”


    “你們別拉俺,俺要讓大家看看你的嘴臉,臭不要臉的婊子,就因為得罪過你,你不救人。”


    “你的心怎麽那麽狠!”


    “你還是不是人啊!”


    薑微的臉有些冷,可是還不等她動手,楊雲站起來,一個巴掌直接抽了過去。


    “啪!”


    響亮的聲音,直接讓整個倉庫都安靜下來。


    楊雲將顫抖的手,藏進了棉襖的袖子裏。


    “貓冬這些日子,你家是真省糧食,都是吃的屎嗎?”楊雲本就是一個嚴肅的人,但是她很少生氣,很少憤怒。


    像今天這樣動手,更是頭一回。


    “今天,我楊雲就告訴你,你們王家的人,我們不救。”


    “我告訴你,老虔婆,要罵什麽,衝我楊雲來。”


    薑微剛剛固定好一個人的胳膊,看到楊雲的眼神,發生了一些改變。


    顧湘瞪大了眼睛,哇,她們女知青院的人,都變異了嗎?


    下一個是不是就輪到自己了?


    莫名有些期待了。


    “別,還有我顧湘呢!”


    “剛剛我看了情況,原本排的是第十六號,現在我改主意了,排一百六十號吧。”顧湘上前一步,直接把王婆子手裏的紙條撤走了。


    隨後直接寫了一張,塞到了她的手裏。


    “別說我們不救人,畢竟禍害遺千年,你們王家的人,命硬!”


    顧湘雙手掐腰,自以為惡狠狠的樣子,不過在別人眼裏,確是一副奶凶奶凶的模樣,可愛極了。


    “你們……”


    “你們……”


    王婆子伸出手指,指著三個人。


    柳嬸子站起身,直接回頭,“她們怎麽了?”


    “柳嫂子。”王婆子剛要哭,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樣子。


    柳嬸子冷冷地哼了一聲,斜著眼睛看她,“有什麽話,直接往俺身上來,別往幾個姑娘身上扔。”


    “俺歲數大,臉皮厚,什麽婊子,什麽賤人的話,俺接得住。”


    倉庫除了受傷的人,很多人都出去幫忙了,那重重的雪壓下來,需要人一點點地去挖。


    此刻……


    李建功正好過來送受傷的人,聽到這邊的話,走了過來,看著之前被他挖出來的王婆子。


    “怎麽了?”


    別人沒說話,顧湘唯恐天下不亂,趕緊把剛才發生的事,一字不差地說了一遍。


    李建功的臉黑了,他怎麽那麽手欠呢?救這老虔婆幹啥?


    想到這裏,他上前一步,拉著王大運就要往外走。


    “你鬆開俺兒,你拉俺兒幹啥去?”


    王婆子趕緊撲了上去,護住了王大運。


    李建功嘿嘿一笑,看著王婆子說道,“俺救了你們母子,你們倒是欺負上俺妹子了。”


    “慣的你們!”


    “不想活?那就死了!”


    “俺咋給他挖出來的,俺就咋給他埋上!”


    楊雲姐的一巴掌,顧湘的叉腰動作,王程亮的寬厚背脊,李建功托人就走。


    一切的動詞,好像在此刻都具象化。


    薑微第一次知道,被人護著的感覺,是這樣。


    溫溫暖暖,不用故作堅強,不用步步為營。


    “俺錯了……”王婆子這回是真的怕了,她就兩個兒子,一個兒子整天不著家,都貓冬了,也從來沒有回來過。


    還有一個就是王大運,現在被砸得昏迷不醒。


    她說著錯了,可是沒有人搭理她。


    薑微不是一個以德報怨的人,更何況她心裏還有一個仇,沒有報。


    “姐姐,你真好看。”


    一個五歲的小女孩,皮包骨,渾身上下都沒有肉。


    薑微帶著手套,沒有辦法摸一摸她的頭,“你也很漂亮啊。”


    她一邊說著,手上的動作沒有停。


    小姑娘的大腿被砸了,好多木頭紮在她的大腿肉裏,大腿已經血肉模糊。


    “爹,俺不疼。”


    “爹,你別哭,俺不疼。”


    小姑娘笑著,即使拔木頭刺的時候,小姑娘的眉頭,已經疼得皺到了一起,可她依舊說著……


    “俺真不疼。”


    男人泣不成聲,滿臉的心疼。


    他要是早一點清理雪,要是早一點點,房子就不會塌,孩子就不會遭罪。


    “啪。”


    他甩了自己兩個耳光,一個大男人,滿臉都是眼淚,心疼地抱著孩子。


    薑微的手很快,鑷子在她的手裏,就好像活了一樣,捏住的木頭刺,一根一根地挑出來,本就沒有什麽肉的腿,此刻鮮血淋漓。


    一忙,就是一夜。


    一個村子的人,都忙了起來,有一隊人,在滿村地掃雪。


    有的人在一堆堆廢墟裏,往外挖人。


    有一隊人,燒著熱水,不斷地送往這個倉庫。


    有一隊人,在倉庫裏麵,徹夜未眠。


    瑞雪兆豐年,可是瑞雪太大,也未必能承受得住。


    “微微,喝點熱乎粥。”楊雲盛了一碗粥過來,自己沒吃,反而端到了薑微的麵前,有些擔心的看著她。


    她這身體剛剛好,就開始又忙又凍,怎麽受得了?


    “我不餓。”還有那麽多的人,固定骨頭是細致活,縫針也是細致活,她都得自己上。


    楊雲卻直接伸手,把她的手套摘了,“不餓也要吃,你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飯怎麽行?”


    “放心吧,我會包紮,一些隻需要包紮的情況,我來就行。”


    大家都在忙,這個時候,大隊開了儲備糧,在倉庫的另外一邊,熬了菜粥,讓這些人填下肚子。


    倉庫很冷,這些在倉庫裏的人,都是家裏房子塌了的人。


    有的挖到了取暖的被子,棉衣,有的根本沒有找到,被埋在了深深的大雪裏。


    如果不吃點熱乎的東西,不喝點熱水。


    大隊也怕在這裏,凍死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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