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結局呢?”


    “後來?”安傑拉搖了搖頭。“就這樣,就這樣。我父親把他的發現送到了美國耶路撒冷研究所。這些棕色斷片非常容易碎,它們必須放在潮濕的環境中,用駱駝毛發製成的刷子蘸上酒精後擦洗幹淨,放在平板玻璃下仔細研究。盡管羊皮紙是官方用紙,紙質是第一流的,但寫在它上麵的文稿的情況還是很糟糕的。詹姆斯的福音書,是用蘆葦杆蘸著煤灰與水混合而成的墨水寫在質量很差的紙草紙上的,紙的顏色已經變成棕黑色,有的已經是全黑的,書頁的邊角已經剝落,有的地方被蟲咬成了小洞。詹姆斯是用阿拉米語寫的,沒有標點,還有許多拚寫錯誤。他所用到的詞匯總共大概是800個吧。耶路撒冷的經文評論家們證實了文稿的真實性,他們甚至在一本學術期刊上發表了一篇簡訊,宣布了這個發現。這些專家們讓我父親去找在巴黎研究所的奧伯特教授,從他那兒可以知道羊皮紙上的文稿是否真是公元30年前的,紙草紙上的文稿是否真的是公元62年前的。其餘的內容你可以去問奧伯特教授,史蒂夫,這整個發現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聽起來更像是你父親智慧的結晶,安傑拉。”


    “這個發現,是的。但文稿能幸存下來是來自上帝創造的奇跡。”她停頓了一下,她的綠眼睛亮晶晶地盯著蘭德爾,“他們允許你看文稿了嗎,史蒂夫?”


    “在阿姆斯特丹,有一天晚上,我看了。看了之後,對我震動很大。”


    “何以如此?”


    “嗯!它使我下定決心做了一件事情,我給我妻子打了電話,答應和她離婚,這是她一直所期望的。”


    安傑拉點了點頭。“是的,我可以理解。它也深深地影響了我,隻不過方式不同罷了。我痛恨費爾南多-圖拉博士,因為他阻撓並誹謗了我父親。我發誓要永遠記住這件事,並且替我父親報仇。我開始尋找一件能夠敲詐他,揭露他,傷害他並毀滅他的事情。這並不困難,我最後終於找到了。圖拉博士,一個受人尊敬的已婚男人,偽裝得十分虔誠,其實暗地裏和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搞同性戀。當我告訴我父親,我已經找到了證據並決心要用它來向圖拉博士報複時,我父親阻止了我,並教導我要心中有愛,要像基督教導的那樣,別人打你一邊臉時,把另一邊臉給他打。他還給我看了羊皮紙上的文稿和根據詹姆斯的福音書翻譯成意大利語後的譯本。史蒂夫,那天晚上,我哭了,我懂得了憐憫與同情。我永遠地拋棄了報複圖拉博士的計劃,我把另一邊臉也給人了。從那時起,我覺得如果都以諒解、仁慈、寬恕待人,而不是句心鬥角,爾虞我詐的話,我們一定能夠過得安寧和愉快。”


    “我沒有你那麽肯定。我希望自己也能像你那樣。我仍然在——嗯,在摸索著自己的道路。”


    安傑拉笑了。“你會找到的,史蒂夫。”


    蘭德爾把錄音機關上了,停止了錄音。“第一段錄音完成了,我猜你父親一定還有許多經曆。”


    “不錯,還有許多細節,一個下午的時間太短了。而且還有照片,我們有許多挖掘時拍的照片。你一定得看到它們。今晚你留在米蘭,或者再在這兒住一天,好嗎?”


    “我希望能夠留下來。但我們日程安排得很緊。今天晚上我就要去巴黎。然後明天晚上去法蘭克福和美因茨,後天晚上或大後天早晨返回阿姆斯特丹。”蘭德爾覺得自己真心愛上了安傑拉,他不想離開她。“安傑拉,你給我提供的材料——完全都是我想要的——它對我們很有價值,它將給你父親帶來應得的榮譽。但我必須再見到你,我有個建議,我剛好有一個公開的宣傳預算。我可以雇傭任何我想要的人。你可以作我的顧問,你能來阿姆斯特丹嗎?花費由我們出,並且付給你薪水。”


    安傑拉很開心地笑了。“我剛才還在想會不會要我替你幫忙呢?”


    “現在我的要求已經提出來了。”


    “我也已經答應你了。你想讓我什麽時候去阿姆斯特丹?”


    “我在那兒的時候。3天之後,至於你的薪水,安傑拉——”


    “我不想要薪水。我喜歡阿姆斯特丹。我的願望就是幫助我的父親得到他應有的榮譽。我願意為這本新《聖經》出一點力。而且……”


    蘭德爾等著她的下文,他抑製著自己,後來他鼓勵道,“而且什麽?”


    “evoglioessereconte,stefano,ebasta。”


    “什麽意思?”


    “而且,我想和你在一起,史蒂夫,就這些。”


    昨天傍晚史蒂夫-蘭德爾從米蘭飛到了巴黎。飛機上,他一直全神貫注地在想著安傑拉和他自己。他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使自已被一個剛剛遇到而且絲毫不了解的女孩如此深地迷住了。


    蘭德爾下榻在l旅館,這是一個令人愉快的旅館。這個地方如此吸引他的原因很簡單,他在閑逛中發現它的大門旁邊有一塊飾板,是用來紀念奧斯卡-王爾德的。王爾德生前住在這裏,1900年在此去世。


    大廳和走廊吵吵嚷嚷的,到處都是時髦的年輕人,空氣中充斥著爵士樂。蘭德爾覺得很煩躁,就走出了旅館,來到了大街上。他看到一個咖啡館,盡管咖啡館裏也擠滿了時髦的年輕人,充斥著嘈雜的爵士樂,但這次他不介意了。他吃完了漢堡包和牛排,嘴裏啜著紅玫瑰酒,繼續幻想著他和安傑拉將在阿姆斯特丹重聚的情景。


    直到回到l旅館的單人房裏,打開亨利-奧伯特教授的文件時,他才把安傑拉的影子從腦海中抹去。


    現在已經是早晨了。半小時之前,蘭德爾叫了一輛出租車,去亨利-奧伯特工作的地方找他。


    巴黎的早晨很涼爽,天空中還隱約有幾顆星星在閃爍。蘭德爾從出租車上下來後,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些疑慮不安的感覺。安傑拉-蒙蒂,一個外行人談考古學是一回事,奧伯特教授,一位科學家說明在奧斯蒂亞-安蒂卡發現的羊皮紙和紙草紙上的文稿的真實性,又是另一回事。盡管蘭德爾預先看過鑒定的過程,但一涉及到具體問題,他就不懂了。他希望奧伯特會耐心地對待他,因為他有可能會像一個小孩子那樣提許多問題。


    他的憂慮不安是毫無根據的。事實上,在最後10分鍾內,亨利-奧伯特教授對待他就像對待一個充滿了疑惑的小孩子一般耐心。


    起先,蘭德爾原認為這個法國人是相當難打交道的,但事實並非如此。他的個子相當的高,但身材勻稱,大概45歲左右的樣子。他是個對服裝很講究的人。他的頭發上了發油,有著一張高盧人的臉,細長的眼睛,舉止傲慢,說著一口極為流利的英語。但當蘭德爾表現出對他的工作很感興趣時,他那高不可攀的威嚴和貴族氣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對奧伯特來說,工作是他生命的全部,其他的一切都是無足輕重的。


    奧伯特先向蘭德爾作了一通半道歉式的抱怨,因為他的妻子加布裏埃爾——自以為是個眼光獨特的裝飾家——把他原來那個實用的金屬家具的辦公室改成了現在這種路易斯十六時的玻璃櫥窗式的樣子。然後,他領著蘭德爾穿過走廊,來到輻射碳鑒定部的實驗室。


    一路之上,蘭德爾準備好錄音機,奧伯特開始用最通俗的語言解釋用碳14鑒定的全過程。


    “這最初是由一位叫威利亞德-利比博士發現的,他因此而獲得了1960年的諾貝爾化學獎。通過這種神奇的方法可以比較精確地測出古代的骨頭、木頭片、紙草紙的碎片所存在的年代,一直可以追溯到6萬年前。大家都知道,自從地球上有了生命以後,這個世界上任何有生命的東西都受到來自外層空間的宇宙射線的撞擊。因為這種撞擊,氮會變成具有輻射性的碳14原子。任何有生命的東西都會以不同的方式吸收這種碳14原子,一直到它死為止。


    “人、動物或植物死之後,它的組織內的碳原子會慢慢地衰弱,減小,而這種速度是可以預測的。眾所周知,當一個有機體死以後,在5568年這一漫長的過程中,它將失去體內1/2的碳14原子。根據這個知識,利比博士就認為,如果死去物質內的碳14的數量和它衰弱後生成物可以測量的話,那麽衰弱或消失的輻射性的碳的數量就可以計算出來。通過這種方法,通過計算失去的碳的數量,就可以知道物體活著的時候最後一次吸收碳是在什麽時候。這樣,蘭德爾先生,這個物體死了多少年,這個物體的年齡,它存在於哪個年代就可以被計算出來了。”


    蘭德爾有點理解這個複雜的過程了。“利比博士發明了這些測量的方法?”


    “是的,他創造了所謂的碳14鍾,用這種蓋氏計算器的方法可以測出一樣東西失去生命之後,體內失去了多少碳。這使科學界有了一種它期望已久的鑒定方法。現在,我們終於可以知道了一塊碳是在什麽時候由史前的山頂洞人燃燒木頭後形成的,化石中的動物生存的年代,從一小塊木頭中就可以測出這幢房子經曆了多少年。據我所知,利比教授作了一萬次試驗。他用這種方法,證實了在俄勒岡山洞裏發現的一雙印第安草鞋有9000年的曆史;通過在一個埃及法老的墓裏所發現的木頭證明了這位法老死於公元前2000年;通過在昆姆蘭山洞裏發現的死海卷軸的亞麻繩,證明了這個卷軸寫於公元前168年至公元233年之間,可能在公元前100年左右。另一方麵,在薩塞克斯原野的礫石坑裏發現的皮爾特湯人的屍骨一直被認為是史前人的,後來肯尼思-奧克利博士用氟測試法說明這個皮爾特湯人的屍骨並非是古代的,而是現代人的。利比博士用碳14法證實了奧克利博士的看法,說明那隻不過是一場欺騙或惡作劇罷了。”


    他們此時在實驗室裏。桌上,正在加熱的試管裏的液體冒著泡泡,蓋氏計算器有規律地運轉著,發出滴嗒、滴嗒的聲音。


    “現在,蘭德爾先生,”奧伯特教授說道,“你知道了我們證明奧斯蒂亞-安蒂卡發現的羊皮紙上的文稿和詹姆斯的福音書的真實性的辦法。請允許我簡單地操作給你看,到底是怎樣做的。”


    他把蘭德爾帶到放在幾個書架前的兩個獨立但連接在一起的金屬儀器前。在蘭德爾眼裏,這些東西就像是裝飾了神秘的、不可理解的裝置的一對金屬貯藏櫃,小的那個金屬儀器上麵是一個儀器板,下麵有一塊擱板,上麵放了兩隻鍾。看上去,好像試管是通過擱板和大的那個儀器連接起來,那個大的儀器中間是一隻複雜的蓋氏計算器。


    “這就是用來證明蒙蒂教授的發現的輻射性碳鑒定儀器。”這位法國化學家說道,“當蒙蒂教授5或6年前來到這裏,讓我做最後決定性的檢驗時,已經有人通知他必須帶上他所發現的真正的紙草紙和羊皮紙的一小片樣品。利比博士那時要了30克左右,就是一盎司的亞麻纖維,用來測量死海卷軸的年代。我們現在用的碳鑒定法比起那時候來,已經改進了許多。利比博士最初是由固體的碳,把它塗抹在這樣一個圓筒裏,那種方法需要許多價值連城的古代的材料。因為經過那麽長時間的改進,就像我剛才提到的,現在我們隻需要一點點原材料了。”


    “奧伯特教授,你從蒙蒂教授那兒要了多少紙草紙和羊皮紙?”


    這位法國科學家微微露出了一絲笑容。“幸好,隻需要很少的一點點,因為我們必須燃燒它。我不能確定蒙蒂教授是否會多給我們一點。我需要一塊3克的碳和10克的木頭才能做檢驗。為了檢驗蒙蒂教授的發現,我要了10克——半盎司左右——羊皮紙和12克的紙草紙,還有12克其它材料。”


    “你燃燒了它們?”蘭德爾問道,並把錄音機放得離這位科學家更近一些。


    “沒有馬上就燒掉,”奧伯特教授回答道,“一開始,必須把每塊樣品都弄幹淨,清除任何一點在物體細胞死後通過物理變化或化學變化而沾染上的外界的碳。”


    “你的意思是氫彈或原子彈爆炸而汙染上的?”


    “不是,那些對已經死的東西不會起任何作用,”奧伯特說道,“我把蒙蒂教授送來的每件樣品都作了徹底的清洗,剔除任何可能汙染它而影響試驗結果的沉積物。這個步驟完成以後,我就把每塊紙草紙和羊皮紙的樣品在氧氣流中燃燒,直到最後剩下一堆灰為止。從燃燒過程中流出的碳酸得到淨化和幹燥後,就被放入這個蓋氏計算器當中。這個計算器的容量是一公升。”


    “比兩品脫還要少?”


    “對,”奧伯特教授說道,“就像你能夠從這個儀器的製造方法中看出的那樣,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們必須除去任何有可能幹擾,並顯示給我們一個假的數字而導致計算謊誤的外界輻射。我們把蒙蒂教授的紙草紙和羊皮紙灰放人試管中,然後開始測試。”


    一談到他的課題,奧伯特教授就好像失去了理智一般。他開始向蘭德爾解釋這個複雜的檢驗過程。他談到了被水銀柱所環繞的增強鏈,蓋氏計算器的推動力和相應的計算器的推動力非常巧合地放在一起,宇宙射線和伽瑪射線。


    蘭德爾聽得不知所雲。但奧伯特的原話都錄在磁帶上。蘭德爾暗自決定,一旦洛麗-庫克把它們謄寫出來,他要在阿姆斯特丹找個人向他進一步地講解清楚。“嗯,我明白了,”他言不由衷地說道,“全部檢驗完成花了多長時間,教授?”


    “兩個星期。但那差不多是6年以前的事了。現在我們已經有了相當先進的計算器,可以在一個晚上就完成這項檢驗。但當時蒙蒂教授的檢驗花了兩個星期。”


    “最後你們得到了什麽結果?”


    “我們能夠從紙草紙和羊皮紙的樣品中測出它們存在,被書寫、被使用的年代,誤差不會超過25年。”


    “那是什麽年代的東西?”


    “我很高興,能夠告訴蒙蒂教授,通過我們的輻射碳鑒定裝置,得知羊皮紙上的文稿是公元30年的東西。而詹姆斯的福音書是公元62年的東西。簡而言之,我可以肯定地告訴蒙蒂教授,二十世紀最先進的科學儀器已經證明了這個事實,先生,羊皮紙上的文稿是彼得羅納斯宣布判處基督耶穌死刑的那個時期留下來的,而紙草紙上的文稿是詹姆斯活著的時候寫下來的。奧斯蒂亞-安蒂卡的發現的的確確是真實可靠的,決非偽造。”


    “沒有一點疑問?”蘭德爾問道。


    “絕對沒有。”


    蘭德爾關上了錄音機。“教授,您所做的一切將幫助我們在全世界宣傳這本新的聖經。”


    “我很高興與你合作,”奧伯特教授看了看他的手表,“我和妻子約好一起吃午餐,在這之後,還有一件差事。蘭德爾先生,你有空和我們一起共進午餐嗎?”


    “我不想打擾……”


    “沒有打擾,我們可以再談一點別的,我會很高興的。”


    “謝謝,事實上,在傍晚坐火車去法蘭克福之前,我一直有空。”


    “噢,你要去見赫爾-卡爾-亨寧。你會發現他說的要比我們好懂一些。”奧伯特已經開始帶蘭德爾走出實驗室。“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那麽我們先到巴黎大教堂去一趟,把耶穌畫像的檢測結果給他們。然後,我們到德克拉尼咖啡館和奧伯特夫人會麵。這將是一次愉快的午餐。”


    接著,他們就上了奧伯特教授的新型轎車,越過塞納河直向巴黎大教堂駛去。整個路上,他一直在努力控製車速。最後,他們到了巴黎大教堂前的廣場。一個警衛認識奧伯特,馬上為他找了停車的地方。


    在教堂西麵的主入口處,奧伯特離開了蘭德爾。他告訴蘭德爾,要去把這份結果報告交給神父,用不了一二分鍾。


    蘭德爾本來想進教堂看看,但一想到奧伯特教授馬上就會回來,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仍然站在太陽下麵,看著來自世界各地的進進出出的遊客,沒有幾分鍾,奧伯特教授就回到了他身邊。


    “你看到大門上麵的那塊石頭了嗎?”教授說道,“自從我和《國際新約》接上關係後,我就發現它特別有意思。你當然也知道,耶穌活著的時候的畫像或雕像是不存在的,因為猶太人——最早的基督徒就是猶太人——他們認為耶穌畫像或塑造雕像都是褻瀆神靈——猶太法律禁止一切偶像崇拜。當然,在梵蒂岡有一張耶穌的畫像,傳說是由路加所繪,由天使們完成的。但那完全是胡說,我認為最早的耶穌畫像是在地下墓穴中發現的那一幅,大約是在公元210年左右完成的。現在你如果抬頭往上看……”


    蘭德爾順著奧伯特教授的手指看過去。他看到巴黎大教堂的牆上雕著一幅畫,一個天使正在為聖母瑪麗亞戴上皇冠,同樣戴著皇冠的基督耶穌站在他的身旁,左手拿著拐杖,為她祈禱。


    “這叫聖母的加冕禮。”奧伯特繼續說道,“這是十三世紀所完成的。這是一幅典型的、可笑的耶穌肖像。沒有一個畫家知道耶穌長得什麽樣。所以他們荒謬地把耶穌畫得十分英俊,以此來美化他。在人們看了詹姆斯的福音書,知道了他到底長得什麽樣後,一定會對這幅畫大吃一驚的。他們會怎樣處理所有那些錯誤的畫像呢?或許他們會像人們在法國大革命中所做的那樣。革命者認為,巴黎大教堂裏的那些舊約聖經中的國王們的塑像就是法國國王的塑像,所以他們把塑像都毀了。或許過不了多久,這一幕將再次重演,那些錯誤的耶穌畫像將被耶穌真正的樣子所代替。閃未特人的鼻子,被毀壞的容貌,跛腿。這樣會好一點,我相信真理。”


    蘭德爾和奧伯特教授出了教堂,返回到廣場,把汽車重新開到大街上。蘭德爾十分羨慕地看著在街旁書店裏悠閑地瀏覽看書的法國人。


    他們很快轉入了寬闊的聖-邁克林蔭大道。10分鍾後,總算找到了一個停車的地方。奧伯特教授把蘭德爾帶到聖-邁克林蔭大道和聖-喬蒙尼林蔭大道拐角處的一家新奇時髦的咖啡館前。看來那裏好像是所有來自左河岸的車輛和人流的匯聚點。咖啡館的綠色帆布篷下麵是三排淺黃色的柳條椅和大理石的圓桌。蘭德爾看到了這幾個字:迪-克盧尼咖啡館。


    “這是我妻子最喜歡的咖啡館之一,”奧伯特教授說道,“這裏是左河岸的中心。到處都是年輕人。街對麵——看到那黑的鐵柵欄了嗎?那兒是用300多年前的羅馬毀壞的廢墟在巴黎建的一個公園。嗯,顯然加布裏埃爾沒來。”他看了一眼手表。“我們來早了一點,蘭德爾先生,你喜歡坐在哪兒,裏麵還是外麵?”


    “當然是外麵了。”


    “我同意。”大部分的桌子都是空的。奧伯特教授在後排選了一張有三把柳條椅子的桌子,然後招手讓蘭德爾過去坐在他身旁。一旦選定位子以後,奧伯特叫來一位穿著白色製服的服務員。“我們等加布裏埃爾來了以後再點午餐吧,”他對蘭德爾說道,“現在讓我們先來點開胃酒。”


    服務員趕過來。“我要杯杜鬆子酒,”奧伯特對蘭德爾說道。


    “要兩份,”蘭德爾說道。


    “來兩杯杜鬆子酒。”奧伯特吩咐服務員。


    奧伯特給蘭德爾要了一包煙,但蘭德爾謝絕了。他拿出了自己的煙鬥。奧伯特把香煙塞到一個長長的煙嘴裏,他們都開始抽煙。這位科學家伸直了腿,饒有興趣地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流,第一次顯出完全輕鬆的樣子。


    過了一小會兒,他揉了揉鼻子,吐出了一口煙來,然後把頭轉向蘭德爾,“我剛才在想,”奧伯特教授說道,“我竟然成為證實那兩份文稿的真實性的人,而且還負責把這個事實告訴全世界,這種情形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為什麽會這樣想?”蘭德爾問道。


    “因為我從來就不是相信宗教的人,”奧伯特教授坦誠地說道,“甚至到今天,我所有的任何宗教信仰都是不正統的。但我承認,所發生的一切——我是指我在新聖經的準備過程中所起的微薄作用——對我有很深的影響。”


    蘭德爾又猶豫,又好奇。“你能解釋一下在什麽方麵嗎,教授?”


    “它改變了我的外表。它顯然影響了我和別人的關係。如果你是真的有興趣……”


    “很感興趣。”


    奧伯特開始回憶,“我是在裏昂長大的,從小就是個不嚴格的天主教徒,非常不嚴格。我父母都是教師,他們對宗教隻有少得可憐的一點敬意。事實上,他們都是自由思想者、理性主義者。我一直記得我們當時僅次於《聖經》的一本書是——俄尼斯特-雷尼所寫的《耶穌的故事》。請原諒我——我得說那是一本聳人聽聞的書,裏麵說了四本福音書隻不過是傳說而已,基督的奇跡根本就經不起科學的仔細考察,隻不過是神話而已。耶穌再次複活的故事是瑪麗-馬格達裏納編造出來的。我這麽一說你可以想象我的年輕時代。但最後,我再也不能繼續處於這種矛盾的,幾乎使我得神經分裂症的位置上了。”


    “那是什麽時候?”蘭德爾問道。開胃酒已經送來了。他邊喝酒邊等著奧伯特的回答。


    “在我進入工藝學院學習無線電之後。然後,我在大學學習了化學。當我成為一個訓練有素的科學家以後,我就完全背離了我的宗教信仰。我認為宗教是騙人的,我成了一個冷血動物。你知道當一個人發現新的看法時是怎麽樣的,一個人變得有意拋棄別人。一旦我決定放棄宗教信仰,繼續我的科學道路,我就打算隻崇拜和相信實驗室裏出來的東西。實際上,就是那些人可以看到、感到、聽到或從邏輯上能接受的東西。在我離開學校之後,一直就是這種情況。我工作和生活隻是為了現在,目前地球上這一時問。我對將來不感興趣。我唯一的信仰是真實——而上帝不是事實,上帝的兒子不是事實,地獄和天堂都不是事實。”


    奧伯特停頓了一下,啜了一口酒,不為人注意地抿嘴笑了。


    “說到天堂,我現在想起來了,那時候,我甚至要用我科學家的邏輯去攻擊天堂。幾年前有一次我為我們的校友期刊寫了一篇簡短的文章,其中從科學的角度分析了去天堂的可能性。我要說的是,我把關於天堂實際大小的統計資料引證了出來。那是由約翰在《啟示錄》裏所寫的。‘天使用蘆葦杆量了那城市,150英裏。其長、寬、高是相等的’。如果一個人到天堂之後,他所要的立錐之地是10方英尺的話,那麽天堂能容多少人,你一算便知道了。但自從約翰給我們這個資料後,所死亡的要進入天堂的人不知要超過天堂容量的多少倍了。也就是說,天堂絕對容不下他們。事實上,天堂早已人滿為患了,你說是嗎?”


    蘭德爾笑了出來。“太妙了。非常聰明。”


    “聰明反被聰明誤了,到最後我被弄得焦頭爛額。當我的科學道理受到別人的欽慕之時,我的聖經知識變得越來越差了。在接下去的那期校友期刊上,刊登了巴黎天主教協會的一位神學教授寫的一封諷刺信。他批評了我,說我沒有仔細看《新約》。約翰所描繪的天堂並不在天上,而是在地球上——‘我看到了一個新天堂和一個新地獄’——這個想象中的天堂,新耶路撒冷,真正的以色列,有12座城門,有河流,隻給‘以色列12支族的孩子’提供住宿。簡單一點說,足夠寬敞,可以滿足需求了。而且不會造成人口爆炸。嗯,這給了我一個教訓,要避免用科學的標準去衡量聖經。可我仍然不相信有天堂這樣的地方存在。”


    “我想,我懷疑還有許多人不相信它存在,”蘭德爾說道,“畢竟不是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原教旨主義的信徒。有一大部分人,包括一些信仰宗教的人,不可能完全地理解聖經。”


    “仍然有太多的人相信天堂,相信來世,相信上帝,相信迷信。他們不是經由理性的信仰,而是出於害怕而信仰這些東西。他們擔心不相信宗教會導致災難的降臨。他們不敢提出疑問。蘭德爾先生,我總是追根究底。我不會相信那些用科學和理性無法解釋的東西。這種懷疑態度給我的婚姻和整個婚後生活帶來了許多嚴重的困擾。”


    “您結婚多少年了,奧伯特教授?”


    “到上個月為止剛好9年。我的妻子加布裏埃爾來自一個極為正統的、嚴格的、敬畏上帝的天主教家庭,就像她仍健在的父母一樣,我的妻子也是一個毫不懷疑的宗教信仰者。她的父母,尤其是她父親,支配著她。她父親是法國最富有的工業家之一,是羅馬天主教堂在歐洲的宗教組織的成員。事實上,加布裏埃爾的父親是宗教界的著名領導者之一。他領導的這個宗教組織叫奧帕斯-德。”說到這兒,他看了蘭德爾一眼,“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奧帕斯-德(opusdel)?”


    “我——我好像沒有聽說過。”


    “我簡單地向你說一下。1928年,在西班牙的首都馬德裏,一名律師皈依宗教,他的名字叫瓊斯-瑪麗亞-埃斯克裏瓦,他創立了奧帕斯-德這個宗教組織,這個組織在天主教的授意下,開始印刷早期的宗教書籍,並半公開地宣傳要用宗教重新統治西方世界。這個組織要求它的成員遵照天主教的生活來嚴格要求自己,並嚴格遵循它的清規戒律。這種宗教思想從西班牙開始,傳到世界各地,法國、美國,大約世界上70多個國家。直到梵蒂岡不得不承認它,並開始領導這個組織。誰也不知道奧帕斯-德有多少成員?也許有1萬多,也許是2萬多,他們試圖把自己的勢力滲透到商業、經濟、政府部門和政治領域、教育領域,尤其是對年青人進行教育的學校。他們所崇尚的此種教義安慰窮人要安於現狀,遵循或遵從主的博大胸懷的領導。教義中還說富有的人必須信仰貧窮的美德,而且應保持簡樸,這樣才可以永遠富有。成員們都必須遵從主的意誌,隻有當萬分危急時才可以做出非上帝意誌的行動。他們還必須有純潔的精神世界,即使當他們結婚,或有了孩子都必須保守純潔。因為他們認為,純潔並不意味著要獨身,保守貞節並不是就不結婚。現在你可以略微聞出我的嶽父和我妻子加布裏埃爾的宗教氣息了,你明白我上麵所說的嗎?”


    “不錯,我明白了。”蘭德爾回答。他真不明白他的這位主人為什麽對客人把這一切都抖了出來。


    “我的信仰奧帕斯-德的妻子住在裏昂。”奧伯特教授接著說道,“我們互相適應了對方,除了存在一些小矛盾外,我和加布裏埃爾基本上還是和諧的。但在最近幾年中,我們之間漸漸出現了一個大的問題,那就是因為孩子。羅馬教堂說需要繁殖孩子,奧帕斯-德也說需要有孩子,我嶽父也讚成我們有個孩子。《創世紀》上說:‘為了地球的生存,繁榮與發展要有孩子’,因此我的妻子需要生孩子,不是一個兩個孩子,而是許許多多的孩子。相反的,我是一個科學家,在核威脅方麵有深入研究的科學家。我知道人口過多會帶來的實際問題,我一直讚同要盡力控製地球上人口的增長,而且我也讚同為控製人口增長而采取懲罰措施的組織。因此,我拒絕生養許多孩子,甚至一個孩子也不想要。在一年前,這個問題進一步惡化了,在她父母的強大壓力下,我可憐的妻子堅持說我們應有孩子。我拒絕這樣做,於是我的老嶽父讓加布裏埃爾到梵蒂岡去解除我們倆的婚姻。我的妻子不願意這樣做,但她確實想要孩子,我也不想解除我們倆的婚姻,但又不希望有孩子。坦率地講,我非常討厭孩子,不過又沒辦法。如果我不要孩子,就要解除婚姻。我一直拖著,不知會發生什麽事?我希望有一種妥善的辦法,既能解決矛盾又能挽救我的婚姻。”


    蘭德爾想聽下文的結局,於是便不說話,繼續扮演一名被動的、聆聽者的角色。


    幾秒鍾後,奧伯特教授繼續說:


    “10個月前,一位《國際新約》的法國出版商到我這兒來,他名叫方丹。我們倆是摯友。他對我說,‘你想知道我們那個羊皮稿紙和紙草紙鑒定的結果嗎?’說完後,他同我一起離開。後來我們一起參加了一個聚會。我們見到了法文譯本的羊皮紙文稿和詹姆斯的福音書的重要章節。當然,蘭德爾先生,你應該理解當我用各種先進的設備來鑒定羊皮紙文稿和紙草紙文稿時的辛苦。而且我從來也沒有認真地去閱讀這其中的內容,甚至有機會時也沒有去讀。直到10個月前,我讀到了,第一次讀到這些文稿的含義。”他笑了笑,“你能感到它們對我的震動有多大嗎?尤其是詹姆斯的福音。”


    “我想我可以想象得到。”蘭德爾回答。


    “沒有人能夠想象到,我這樣一個客觀的科學家,多年來尋覓的東西竟得來全不費功夫。我被深深地打動了。在此之前,我一直認為自己首先是個科學家,應該以科學的態度去看待一些事物。我承認,在我冷清清的實驗室裏,我發現了這條真理。現在,我再也不否認這一點了,我們的主真的存在於世上。我首先的反應就是,我將如何改變自己?就好像自已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對我來說,上帝之子是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因此上帝的存在自然也是真的了。這是第一次,就像哈姆雷特,我發現這其中有我們在科學領域中永遠無法尋覓到的真理,一種信仰。多少世紀以來,人們都是毫無根據地在信仰上帝,但那隻是一種盲目的信仰,而現在,他們的信仰將被事實所證實,人們不再毫無根據地去信仰自己的宗教,去相信、去信仰一個真實存在的領袖。人的信仰中自然有許多是抽象的東西,有些不為人所知的動機,但我們現在為什麽不信教呢?”


    奧伯特用富有挑釁性的眼光看著蘭德爾。而蘭德爾隻好意地聳了一下眉,說:“為什麽不呢,真的?”


    “因此,親愛的先生,第一次,完全是第一次,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我們的先輩們和同事們為什麽常常把宗教信仰和科學結合在一起。布雷塞-帕斯卡爾,17世紀一位偉大的科學家,當他皈依基督教時曾說:‘心跳動也是有原因的,隻是不知道是何原因。’”


    “我想帕斯卡爾是個心理學家。”蘭德爾打斷他的話。


    “開始時他肯定是個科學家,”奧伯特教授說,“他絕對是一個科學家。在他16歲時曾寫過一篇文章。他最早發現了模糊數學,而且第一個發明計算機,並把這台計算機送到瑞典王後克裏斯蒂娜那裏。他還闡明並製作了一個溫度表。然而,他相信奇跡,因為他經曆過一次。他相信自然界中存在超越於人類的一種冥冥之力。帕斯卡爾寫道:‘男人們鄙視宗教,因為他們害怕宗教是真實存在的。為了治愈這種心理,首先就要知道宗教並不是和推理相衝突!其實要知道宗教是令人崇敬的,是值得人崇拜的;最後再承認它是真實的。’帕斯卡爾認為——上帝要麽存在,要麽不存在。那麽為什麽不寧可信其有呢?‘如果你贏得了一切;如果你輸了,你什麽都沒有失去。那麽,就毫不遲疑地把賭押在上帝存在上吧。’那就是帕斯卡爾。當然了,還有一些其他人。”


    “其他人?”


    “科學家們是可以生活在推理和超自然之間的。我們所敬愛的巴斯德,承認他對自然界的神秘觀察思考得越多,就越像一個目不識丁的農人似的信仰上帝。還有愛因斯坦——他認為宗教和科學之間沒有衝突。他說,科學致力於‘是什麽’,而宗教致力於‘應該是什麽’。愛因斯坦認為,‘我們所能經曆的最美麗的事情也是最神秘難解的。要知道我們所無法理解的東西確實存在,而我們這些愚鈍的腦子無法理解最高智慧和最光輝燦爛的美麗——這種知識,這種感覺,是真正的宗教信仰的中心。從這種意義上講,我屬於對宗教虔誠的人’。”


    奧伯特教授很想知道自己給蘭德爾的印象是什麽,他好像是害羞似的對蘭德爾笑了一笑,“從這種意義上講,我也成了一個虔誠的宗教信仰者。”他繼續說道,“第一次我覺得佛洛德說的‘用對科學的迷信來嘲笑宗教的迷信’很好笑。一夜之間,我好像是變了一個人,即使不是在實驗室裏,也是在家裏。我對待我妻子和她的想法與要求的態度,我對家庭意義的態度都變了。甚至於生兒育女的觀念——這是我至少應該考慮的。”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女人的聲音打斷了他們。


    奧伯特馬上站了起來,高興地微笑著,蘭德爾也跟著站了起來。一個年輕女人大概35歲左右,發式精美,舉止優雅,臉上精致地化了妝,戴著昂貴的首飾,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奧伯特擁抱了她,並分別在兩頰上給了她一個吻。


    “加布裏埃爾,我的寶貝,”奧伯特說道,“快來見見我的美國客人,史蒂夫-蘭德爾先生。”


    “enchantec”,加布裏埃爾-奧伯特說道。


    蘭德爾和她握了手,當他的眼光往下移時,發現她已經很明顯地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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