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前往位於西大街十字路口的獅子樓,就必須經過趙季藥閣。


    寧夕勒住馭獸牛車,打算進去詢問趙掌櫃是否進了新的堿石貨品,因為剩下的修煉材料——堿石已經所剩無幾。


    趙掌櫃見到寧夕,二人一番簡短交談後,寧夕便向他詢問堿石的事情。


    趙掌櫃連連搖頭,“寧公子,你有所不知,近來清陽縣境內邪煞橫行,許多商人遭遇劫難,我家的貨物前些日子也被賊人洗劫一空,其中便包括剛進的堿石……”


    聽聞此言,寧夕緊鎖眉頭:“趙掌櫃可知是何方邪煞所為?”


    “具體情況不明,有的說是出自二梁山,有的說是源自黑鬆嶺,眾說紛紜,無法確認。”


    既然購不到堿石,寧夕便不再耽誤時間,向趙掌櫃告別準備離去。此時,一名顧客走進店內,手持藥方,請趙掌櫃為其配藥。


    寧夕對於武朝高深的醫藥之道充滿好奇,並未立刻離去,決定駐足觀看趙掌櫃如何配製草藥。


    隻見趙掌櫃並未使用戥秤,僅是匆匆瞥了一眼藥方,便隨手抽出一個油紙袋,打開貨架上的數個小抽屜,隨性地用手抓了幾下藥材,片刻之間便已調配完畢。


    顧客離店後,寧夕滿腹疑惑地問趙掌櫃:“趙掌櫃,您配藥為何不用戥秤衡量呢?”


    趙掌櫃淡然一笑,手指櫃台上的精致戥秤:“寧公子,不是我自誇,我這雙手,比起戥秤來更準確無比,不妨一試。”


    寧夕好奇心起:“哈哈,那就麻煩趙掌櫃了,請您為我抓取三兩砂糖吧。”


    趙掌櫃隨即打開一個小抽屜,拿起一張油紙,在抽屜中抓取一把砂糖,隨後將其置於戥秤之上一量……


    寧夕目光瞬間瞪圓:“哇,趙掌櫃果真高明,不多一分不少一毫,正好就是三兩砂糖!”


    難得在一位看似研讀道典的少年麵前展示高深莫測,趙掌櫃滿臉欣喜,話語如江水般滔滔不絕……


    原來,趙掌櫃不僅精通煉製丹藥,還擅長采集靈草,更能熬煮靈液,甚至還能診斷修煉者的心境修為。


    據其所言,自七歲便隨師父踏足山脈采擷靈草。


    整整三年時間,他在山林間與草木為伴,至十歲時,師父見他品行出眾,這才傳授他煉製藥材之道。


    之後又過了三年,待他年滿十三,師父才教授他如何精確配伍丹藥。


    如此又執著於抓藥三年,直到十六歲,師父才開始指導他如何診斷修煉者的元氣狀況。


    直至二十年後,趙掌櫃才終於出師,成為了一位獨當一麵的煉丹大師!


    寧夕聽得瞠目結舌,習得一門修真技藝竟需如此漫長的歲月,近三十年的時間隻專注於一道,其造詣之深不可估量。


    也無怪乎趙掌櫃出手便精準無比,毫無偏差,這一切原來皆得益於日複一日地親手抓藥修煉而成。


    “趙掌櫃,那你可否憑借感知分辨女子是否身孕有胎?”


    趙掌櫃怒目圓睜:“說什麽摸女子,實在粗俗,乃是診脈之術。至於能否探知女子是否懷有身孕,胎兒性別,隻要是真正踏入醫道之人,均能輕易做到!”


    “啊?”


    此番寧夕才是真正被震撼,她在前世所觀古裝仙俠劇中,那些神醫隻需一搭脈便知女子是否懷孕,當時覺得此乃神奇非凡的技能。


    孰料在這修真世界,這般手段竟是入門基本功,聽趙掌櫃之意,若是做不到這點,在醫道之中怕是難以立足!


    然也難怪,後代所傳的中醫又是何以形成的呢?


    如今的醫者不過是學院短短數載即出師。


    反觀趙掌櫃,自幼跟隨師父學藝,曆經無數辛酸困苦,從靈草到療疾,經年累月的修行,那些學院出來的學子哪裏能及萬一?


    並非寧夕無聊戲言,先前趙掌櫃為那位患者調配丹藥時,她察覺其中一味藥物似乎含有砂糖的氣息。


    如今確認無疑,砂糖竟然也被納入了藥材之列。


    “趙掌櫃,這砂糖也是藥材之一嗎?”


    一聽寧夕問到了自己的專業範疇,趙掌櫃頓時神采飛揚:“自然!白砂糖,味甘,性平,歸肺經與脾經。它具備滋潤肺腑、生津止渴、化解痰液、鎮咳平喘、補氣健脾、清熱燥濕、醒酒解毒之效。常用於治療脾胃虛弱引起的腹瀉、口幹舌燥、肺部幹燥所致咳嗽,以及修煉中氣不足、腹部疼痛等症狀……”


    “真是增長見識了!”


    寧夕伸出大拇指讚歎不已。


    這並非奉承,而是她第一次得知白砂糖居然是丹方中的一員。


    “趙掌櫃,請稍候片刻,我這就去去就回。”


    言罷,寧夕便離開了藥鋪,走到一輛停在一旁的牛車旁搗騰了一會兒,旋即重返店內。


    “趙掌櫃,你看這個是什麽?”


    寧夕將一個油紙包裹置於櫃台上,並向趙掌櫃做了個請的手勢,請他自己查看。


    趙掌櫃亦未推辭,徑直伸出手解開油紙包……


    然而,接下來的事情令人大跌眼鏡。


    趙掌櫃如同被人點中穴位一般,保持著相同的姿勢,半晌都無法移動分毫。


    “這……這這……”


    此刻的趙掌櫃已無心再扮高人狀。


    “小友,這是精鹽麽?”


    寧夕含笑點頭:“趙掌櫃,不妨品嚐一下。”


    在天元大陸的青陽鎮,趙掌櫃謹慎地拈起一小撮神秘晶瑩之物,輕輕送入口中……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讓一切變得非同尋常。


    趙掌櫃幾乎驚掉了下巴:“煉糖?此…此乃純淨無暇的白砂靈糖?”


    並非趙掌櫃少見多怪,實在是此白砂靈糖之潔白,前所未見,比他所見識過的最頂級靈鹽還要剔透,甚至比清陽縣那位名動一時的雪肌仙子肌膚還要令人著迷!


    看到趙掌櫃如此震撼,寧夕卻並不感到意外。他已經細細研究過趙掌櫃藥坊內的所謂白砂靈糖。雖然名為白砂靈糖,其色澤也僅比他在南陸商肆購買的赤砂糖稍顯清澈,最多隻能算是微泛黃色,並非真正的白砂靈糖,其質地與獅子樓用來製作上品靈膏的糖霜相差無幾。不過,糖霜呈細膩粉末狀,而砂糖則為粒狀結晶。


    而寧夕提煉出的白砂靈糖,雖還未達到後世那種極致純淨的程度,但在整個大武王朝之內,它的潔白程度已然無人能及,且遠超常人所知的任何糖類!


    因此,趙掌櫃才會震驚至極,瞠目結舌。


    “少俠…您這等純淨的白砂靈糖是從何處得來的啊?”


    寧夕自是不會告訴趙掌櫃這些靈糖是他親自提煉的,從對方的反應便能看出,這白砂靈糖在世間極為稀罕。如若此事傳出,他將麵臨的後果可想而知——哪怕他如今根基尚淺,一旦消息泄露,即便是他的勢力擴大十倍,也將難以抵擋那些貪婪之徒的覬覦,恐怕連骨渣都不會剩下。


    “趙掌櫃,您先不論我手中有多少白砂靈糖,隻想問您願不願意收購?”


    趙掌櫃一愣,隨即回應道:“自然是願意收購,少俠,您能提供多少呢?”


    在得知寧夕手握此種珍稀白砂靈糖之後,趙掌櫃意圖壟斷清陽鎮的市場,便毫不猶豫地給出了高價。


    “三枚下品靈石一斤,少俠覺得這個價格如何?”


    然而,寧夕隻是搖頭一笑:“趙掌櫃,實言相告,這白砂靈糖乃是耗費重金從大食國的商賈手中購得,單單采購成本就已達到了五枚下品靈石一斤,您還是自行斟酌吧。”


    五枚下品靈石一斤?簡直是開玩笑!寧夕清楚記得,他的赤砂糖原料才不過二十枚銅幣一斤,經過人工提煉、運費支出、過濾雜質以及煉化過程中的損耗,每斤白砂靈糖的成本其實已經逼近四枚下品靈石,若按五枚下品靈石的價格出售,那他豈不是連技術專利的成本都無法回收?


    趙掌櫃陷入了沉思。賣藥固然是賺錢之道,可若進貨成本過高,則必然擠壓利潤空間。利潤空間一旦壓縮,賺取的靈石便會大幅度減少。


    “少俠,你應該明白,在我們醫藥修行者之中,慈悲為懷之人眾多,往往不願看到患者飽受痛苦,時常不惜虧本售藥,哪怕架子上的藥材堆積成塵,隻願人間無病痛之苦。您覺得呢?”


    寧夕不由得撇了撇嘴角,心知這位趙掌櫃老謀深算,試圖占據道德高地。然而他心裏明鏡似的,那些所謂的珍貴藥材,在趙掌櫃這裏,根本就不會賣給窮苦之人。在這大武王朝,貧寒之人就醫治病幾乎是天方夜譚,即便偶爾有咬緊牙關買一副草藥,也大多是選擇最為廉價的藥材而已。


    靈芝、九轉回元草這類珍稀仙材,即便是夢中也無法覬覦,縱使將它們變賣,也抵不上所提之數目的一鱗半爪!


    “趙掌櫃您說得極是,晚輩對您的高尚道行真是欽佩得無以複加。如此看來,獨善其身之事也不應讓您一人承擔,晚輩願僅取些微薄的成本與運輸之費,便以一兩二錢仙晶石一斤的價格售予您,您意下如何?”


    趙掌櫃眼中閃爍不定,此子實乃狡黠如狐,老夫我都已搬出醫道慈悲之心,他還緊盯著價格不放,此舉何意?


    “小友果然是修道界的楷模!既然你讚同我的觀點,我們就共同為凡間蒼生謀福利,同時也為自己積累修為與功德。既你以一兩銀子購入,那就以此價存於我藥鋪內售賣,賣出多少我均如實結算,分文不取,你看如何?”


    “告辭!”


    寧夕轉身離去,不再與其糾纏,這不僅要剝奪哥哥賺錢的機會,還要先行押貨,賣多少算多少,當哥哥我是易於受騙之人麽?


    趙掌櫃一瞧寧夕的神情,便知勸說無望:“小友請留步,買賣未成,情誼猶在,何需動怒至此呢?”


    寧夕白眼一翻,此時才知道談的是生意,先前那副悲天憫人的假麵具哪裏去了?


    他不願再與這老奸巨猾的狐狸周旋:“趙掌櫃,我最後給出一個報價,若你覺得過高,那就作罷,以一兩一錢仙晶石一斤的價格,你看如何?”


    “成交!小友果然行事決斷,就依你說的,一兩一錢仙晶石一斤,無論你有多少,我都盡數收購!”


    寧夕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趙掌櫃,你真要全部買下?你確定?”


    “沒錯,你有多少,我就要多少!不過小友,我們事先說好,你可別因為我需求量大就臨時抬價啊!”


    寧夕朗聲一笑:“趙掌櫃,請您放心,我這個人最講究信譽,說定的價格絕不動搖,若是有人言而無信,那人就如同茄子一般!”


    趙掌櫃翻了個白眼,心中暗自腹誹:這說的是什麽胡話,言而無信竟成了茄子,那要是人長得像茄子,豈不是慘不忍睹……


    然而,趙掌櫃被寧夕的言論帶偏,正思量著人如果長得像茄子會是怎樣一番景象時,不覺之中,待他回過神來,隻見寧夕已命手下抬進了好幾口麻袋!


    “這……”


    麵對櫃台前並排放置的四個麻袋,趙掌櫃心頭有種不太美妙的預感。


    加上寧夕那一臉好似偷雞得逞的笑容,趙掌櫃察覺今日恐怕是要倒黴了。


    果然,當他小心翼翼地打開其中一口麻袋後,嘴巴瞬間張成“o”型,久久未能闔上。


    “小友……你……你這……”


    隨著剩餘的麻袋逐一揭開,趙掌櫃徹底呆住,猶如泥塑木雕般愣了足有三分鍾,才終於找回些許理智。


    “小……小友,這……這實在是太多了,我……我實在……”


    話未說完,趙掌櫃想起了寧夕先前的警告——誰要是說話不算數,誰就得變成茄子。


    此刻,他終於明白為何小狐狸之前的報價會如此離譜,原來是在這裏設下了陷阱等著他呢!


    在想起自己若違背諾言將會化作靈植茄子的模樣時,趙掌櫃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陣冷顫。


    古老的修煉世界中,商賈重信守諾,即便趙掌櫃並未立下誓言,可他已明確表示所需貨物照單全收,此刻話音未落便欲反悔,實在令他顏麵無光。


    “哈哈,趙掌櫃,與您玩笑而已,您所需無論多少,我自當全力滿足,無需勉強。”


    寧夕瞧見趙掌櫃尷尬,內心不禁感到幾分痛快,想讓你這老道裝模作樣,今日看你還能不能再囂張!


    然而,趙掌櫃卻會錯了意,以為寧夕是在暗諷他誠信有虧,當下老臉漲紅如丹:“小友你這是何意?你問問清陽鎮上的人,哪個不知我老趙言出必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區區數百枚靈石罷了,我老趙怎會放在眼裏!”


    麵對趙掌櫃的誤解,寧夕啼笑皆非:“趙掌櫃,您莫生氣,我也隻是與您開個玩笑,切記適可而止,量力而行啊。”


    一聽這話,趙掌櫃更是氣憤:“小友,你這是瞧不起我老趙麽?你以為我連這點靈石也拿不出手不成?”


    寧夕無奈地攤手,唉,看來解釋不清了,隻好隨他去了。


    經過一番周折,寧夕最終提煉出二百多斤白砂糖,從藥鋪賺取了二百多枚靈石,跟隨在他身旁的幾位少年直至走出店鋪仍未能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他們原知紅糖珍貴,卻不曾料及經過寧夕之手煉化的白砂糖竟價值如此之高,幾袋白糖就能換得二百多枚靈石,賺錢居然如此容易?


    特別是那些曾在南貨鋪親眼目睹寧夕購買紅糖的少年,知曉這些白砂糖皆由寧夕親手以紅糖煉製而成。他們記得當初寧夕購入紅糖的價格可是每斤二兩銀幣,如今變為白砂糖,身價暴增數倍,這般神奇手段,恐怕隻有仙人才能做到!


    因此,村中眾人稱寧夕為星宿下凡、菩薩轉世的說法,在這群少年心中越發篤定。紅糖變白糖,二兩銀幣瞬間升至一兩一錢,凡夫俗子怎會有如此神通!


    原本寧夕打算直接闖入神秘的獅子樓一探究竟。然而,在與趙掌櫃閑談間,他無意間得知獅子樓近日新招了許多麵目猙獰的新弟子,似乎並非易於相處之人。


    於是,寧夕決定改變策略,低聲囑咐身邊一位名叫滿倉的少年:“滿倉,你速去十字街將武大秘密召來,務必行事低調,不可聲張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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