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天才蒙蒙亮,大公雞就在喔喔打鳴,叫聲響徹山間。


    李桃悠悠轉醒,側眼看趙春娘已經起身了,她三兩下收拾好,跟李桃說她要去照顧貞娘。


    貞娘就是陳三郎媳婦,她娘家姓徐,住在附近很偏的鄉下,親爹好酒又好賭,家中繼母當家,親爹賭債高築,債主討上門來,繼母便做主把她賣給牙行換錢,兜兜轉轉,最後被陳三郎買下帶到了山上。


    一開始貞娘也十分害怕,陳三郎長這副模樣,她還以為是閻王索她命來了。


    等相處了好些日子,才知道陳三郎隻是長得醜,心地卻十分良善,便一心一意跟著他在這山中住了下來。


    畢竟這裏有熱飯飽肚,還不用時時挨打。


    貞娘懷抱著小兒子,她十分感激趙春娘母女,絮絮叨叨說了不少,她也很希望趙春娘能夠留下照顧她坐月子。


    “好了好了,先把紅糖雞蛋吃了,你失血太多,這是補身子的。”趙春娘笑著說。


    貞娘笑著應是,端過碗,大口吃了起來。


    吃飽了奶才足,她懷裏的小兒子還沒有睜眼,瘦的跟小貓似的,這是先天不足,得好好養。


    陳三郎給了兩捧黍米,趙春娘熬了一大鍋稠粥,又翻出昨天挖的水晶蘿卜洗洗切切涼拌了,陳家父女倆並李家幾個人坐著一起吃起早食。


    吃罷,李家幾個人捧著肚子吃的心滿意足,李木在一旁碎碎念說逃荒路上可沒有這麽好的飯食。


    幾人吃完就打算出發去穆家那頭看房子了,留下陳大丫陪著貞娘。


    山路蜿蜒崎嶇,柔和的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灑在山間,形成斑駁的光影,遠處的山峰在朦朧中輪廓分明,時不時有鳥飛過,脆脆鳴叫兩聲,微風輕拂,李桃深吸一口氣,胸中那股子的鬱氣都消散了不少。


    陳三郎拿著長木棍掃草,一邊注意著有沒有蛇出沒,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李桃姐弟倆閑聊。


    “這座山叫什麽?”李桃問。


    “這片都叫昆侖,你看這邊的山脈都是延綿不斷的,我也不知道盡頭在哪,我們這片山頭叫鹿角嶺,山上最上頭有兩座峰立著,特別像鹿的一對角,就這麽叫了。”


    李桃想了想,又問道:“這附近有村落和集市嗎?”


    陳三郎看她一眼,答道:“有是有,最近的一個村子在山腳下,才幾十戶人家,叫大槐村,附近有好幾個村子,具體有幾個我不是很清楚,最近一個集有些遠,從這裏抄近道出去得一個來時辰。”


    陳三郎虛瞟了一眼走在前頭的趙春娘,從昨天的相處來看,他知道這家的大女兒心裏是有成算的,他小聲說:“你們要去趕集?你不是說外頭官府的人在趕人嗎?”


    李桃搖頭:“陳叔,我就問問,現在肯定還是要先避避,待以後官府發令,出了安置流民的法子再說吧。”


    李桃沉思,就算有了暫避之所,肯定還是需要買一些東西的,再看看這山裏頭有沒有什麽能賣出去的山貨,有集市最好了,先打聽著。


    幾人都身子不好,走的慢,走一段就要停下歇息,斷斷續續走了近兩刻鍾才到目的地。


    遠遠便瞧見繁茂雜草中若隱若現一座土房,走近了才看到,土房的院牆有差不多兩米高,由粗糙的石塊和泥土砌成,幾年沒有人住,如今已經破損不堪,裂縫中長滿了野草和藤蔓。有部分的牆體倒塌了,擠壓出一道道錯落的缺口。


    陳三郎推開陳舊的大門,門吱吱嘎嘎地發出刺耳的聲音,李桃幾人跟著走了進去。


    院中雜草叢生,高大的野草在瘋狂生長,淩亂地覆蓋著整個院子,院中有棵老金桂,還未到開花的時節,綴著些許花苞,微微發出些桂花香來。


    李棗鼻子最靈,鬆開李桃的手小跑過去猛嗅一番。


    陳三郎吸吸鼻子:“穆嬸最是講究人,喜歡這些花啊草的,以前啊,除非是冬天,她家裏頭看得見各種山花,這顆樹就是山裏移栽過來的,開花了那叫一個香。”


    李桃隻在眼神掃了一圈院中,拉著李木往屋子裏走,穆家房屋的布置和陳三郎家相差不多,正對著的是一間堂屋和一間略大些的房間,看樣子是主臥,西側有兩間房,東側一間,隔著不遠還有間廚房。


    房子裏能搬走的床和家具都不在,都被搬走了,這年頭,床都是木頭打的,費木材又費事,二手的都能賣不少銀錢,穆家肯定是拉下山了。


    陳三郎一邊帶著他們往後走一邊和他們介紹:“穆叔夫妻倆有兩兒一女,還有個老太太,家裏住人的屋子有四間,後頭還有一間庫房和茅房,盡夠你們一家用的。”


    李桃跟著走,走到後院才發現,除了陳三郎說的,還有一個雞圈和兩壟菜地,圍著雞圈的木材有些腐了,幾個空蕩的雞窩稀稀拉拉散落在一旁。


    瞧見一旁還有一口井,李桃眼睛大亮,小跑兩步走上前,但是這是口枯井,裏頭隻堆了不少枯葉。


    李桃失望地撇了撇嘴,還以為在院子裏就能打水喝了呢。


    趙春娘探頭一看,問道:“這可是老井?”


    陳三郎湊上前來,笑道:“正是老井,要吃水才能出水的。”


    李桃聞言失望的眸子轉亮,又湊上前去看了一眼:“倒桶水就行了?”


    趙春娘點了點她的腦袋,輕笑道:“是這樣的,老井倒水才能出水,以後你就知道了。”


    李木聞言喜笑顏開,咧著個大嘴樂得不行,不用外出打水,他的活兒可不就輕省了不少。


    幾個人又圍著屋子裏裏外外轉了兩圈,見房頂的茅草有不少都被吹去,有些還腐壞了,陽光透過茅草之間的空隙灑在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晚上能看星星。”李桃嘟囔了一句,自己在現代的城市裏,有好些年沒見到過星星了。


    趙春娘看向屋頂,應聲道:“就是怕落雨,這兩天先把屋頂修起來,別的先放放。”


    眾人又仔細商議了一番,還是按原先說的,陳三郎給穆叔一家去信說一說這個事,每月三百文就算賃房子的租金,陳三郎也說定這幾日都會時不時過來幫他們收整,趙春娘還是按原說的在陳家幫貞娘做月子,這個月就暫住在陳家,白天閑的時候可以回穆家院子。


    一家人感激涕零。


    有了地方住,李棗年紀最小,尤為興奮。


    李桃也開心得不行,激動地簡直快哭了出來,房子破不要緊,重要的是自己穿來的第四天,終於有了遮風避雨的地方,再也不用再露宿野外了,也不用擔心遇上搶孩子搶女人的團夥了,要不自己這小胳膊細腿,指不定沒兩天又要去見閻王爺了。


    幾人關了院門,又隨著陳三郎原路返回,他們東西還在陳家呢。


    待再回到穆家院子,已近午時,趙春娘留在陳家照顧貞娘母子,陳三郎提著兩隻臘兔並兩隻臘野雞,一掛臘豬肉,舀了一鬥黍米三升灰麵、又拿了大半布袋黃豆,這是送他們的,算是昨日救他妻兒的謝禮。


    沿路有幾棵芨芨草,陳三郎拿刀砍了紮兩圈:“當掃帚用,屋子裏灰大。”


    待到終於回到穆家院子,李桃餓得肚子直叫,在現代一天吃三頓,這裏一天隻吃兩頓,實在是餓啊。


    她一屁股坐在老桂樹下,麻溜地拿出背簍裏樹葉包的六月瓜,遞給陳三郎幾個,又給李木和李棗各兩個,自己扒開果皮狠咬一口,待清甜的果肉下肚,這才舒坦了不少。


    陳三郎拿著果子端詳:“六月瓜?你們山裏撿的?”


    李桃點點頭,嘴巴鼓鼓囊囊,兩下把籽吐出來:“這東西味道不錯,就是籽太多,叔,這山裏還有啥野果野菜嗎?野雞野兔多嗎?”


    說起吃的,尤其是肉,李木和李棗也提起來興趣,都往陳三郎邊上挪了挪屁股。


    “山裏果子不少,板栗和柿子尤其多,這個季節還沒有柿子,等快下雪了就有了。現在最多的就是板栗、毛栗子、六月瓜、拐棗,再就是五味子、刺莓之類,數不清,等到秋天就更多,你們到時候山裏多轉悠就知道了。”


    “野菜多的就是薺菜和野蔥野蒜,別的也有,我認不全,你嬸子擅長些,至於野雞野兔......”他眼神掃了掃三姐弟的小身板說:“我們這算鹿角嶺外圍,大獸不多,野雞野兔確實不少,但是你們會抓嗎?”


    李木嘿嘿一笑,摸了摸腦袋:“叔,這個我們還真會,以前爹還在的時候教過我們怎麽做陷阱。”


    雖說爹抓到的野雞野兔一隻手都數得過來,那也算會不是嗎?


    陳三郎將信將疑點點頭,最後一口果肉吞下肚,他起身拍了拍灰土:“你們先用你們的法子,不行了再來問我,我教你們。”


    李桃三人忙點頭道謝。


    吃完幾人又休息了片刻,拿起芨芨草做的簡易掃帚先把房子裏厚灰掃了,收拾下來的樹葉和灰土都一股腦倒後院菜地裏堆肥。


    陳三郎幫著拎了桶溪水往井裏倒,片刻後,水井就咕嚕嚕冒清水了,李桃在一旁拍著手嘖嘖稱奇。


    陳三郎瞟她一眼,心裏疑惑,這丫頭怎麽沒見過似的,都是農村娃,這在農村不是很常見嗎?難道鄧州那邊打井和我們這邊不一樣?


    但是他嘴拙,一句話都沒說,拿了破桶把井裏頭樹葉和略渾濁的水提了幾桶上來,都倒菜地裏了,井裏新冒出的水看著清澈多了。


    幾人再用水把屋裏屋外灑掃了一遍,這些都幹完已經是半下午了,李桃累癱,靠坐在老桂樹下再不肯挪一下屁股,李棗也累極,伏在大姐腿上喘著氣歇息。


    李桃摸摸她的腦袋,小姑娘頭發裏雜草混著灰,又想到自己,自己也就昨天幫著接生前略清理一下自己,頭發估計還是挺髒,現在安定下來了,明天一定要燒點水好好洗洗。


    “小棗,姐明天燒水給你洗頭。”


    “真的啊!”李棗有些興奮。


    李木湊臉過去故作腔調道:“姐,大姐,我的好姐姐,我呢我呢。”


    “去一邊的,要洗你自己燒,我們就那一個小陶罐,好在人家留了兩個破木盆。”


    陳三郎從裏屋走了出來,他帶來的糧食和肉都找個木盆裝了,上頭再蓋了一個,防止有野耗子偷食,出來正好看見三姐弟癱在桂樹下,他笑道:“累了?去我家吃飯吧,這裏還不好住人,再去我家湊合湊合。”


    姐弟三個麻溜起身,不好意思讓人家多等,跟著陳三郎往他家那個方向往回走。


    趙春娘在門口遠遠看見人回來了,轉身回去麻利地把煮的粥端上桌,她手腳勤快,雖說陳三郎隻說讓她給貞娘伺候月子,但是人家家裏的活她也都幫著做了,人都是相互的,陳三郎也幫著她們家呢。


    李木一進門聞到粥香,深吸一口氣,口水險些流出來:“好香啊!”


    李桃卻是覺得她娘有點不一樣了,幹淨了許多。


    趙春娘解釋道:“照顧婦人做月子要手腳都幹淨,我今天可是仔仔細細洗了澡。”


    李桃點點頭,陳三郎先去裏屋看媳婦兒了,她拉著趙春娘細細講他們今天都幹了什麽活兒,李木和李棗也不時補充幾句。


    李桃說:“娘,我們想明天打些蒲草編席子,沒床就算了,有幾張草席我們也能湊合睡,今天路上我們看了,有不少合適的蒲草”,又看了裏屋一眼,小聲了些:“我尋思老賴在陳叔家裏吃睡也不好,多幾個人吃飯就多廢幾個人的糧食,我們也不好意思。”


    趙春娘點頭稱是,又同姐弟幾個細細商量了一番明後天要幹的活兒。


    吃完哺食,也不過下午四點,外頭天還是亮的,李桃吃飽了也有幹勁了,拉著李木出去尋蒲草,打算明天直接編草席。


    兩人尋摸了塊合適的地方,蒲草長了一大片,李桃正喜滋滋地拿刀割草,唰唰幾下,草葉在刀刃下發出割斷的清脆聲,突然間,李木驚聲大喊:“姐!有野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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