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別磕別磕,我可受不起。”趙春娘一手端著油盞,往草叢裏又晃了一圈,確實隻有這一個人,她彎著腰,另一隻手欲把人扶起來。


    羅招娣四處打量了一番,見四下沒有其他人,她小心翼翼抱著稻草,一手捂著後腦勺,站了起來。


    這個時辰天已經黑透了,家家戶戶都差不多睡了,沒幾個人會出來,也就是李桃他們家晚上要磨的苦櫧豆腐多,才比別家歇息的晚一些。


    李桃看她穿的單薄,臉上還傷痕累累,除了額角那一條發紅的傷疤,臉上還有一些草葉刮傷的痕跡,她想到她娘說的那些村裏的八卦,說這個姑娘用刀嚇跑了要來提親的殘疾鰥夫,心想這也是個可憐又膽大的姑娘,她出聲問道:“這麽大晚上的,你這是要去哪?”


    羅招娣嘴唇顫抖了兩下,支吾著說:“我......我去別的村找我堂姑。”


    李桃盯著她看,見她眼中沒有半點希翼的光,她暗歎了一口氣,什麽堂姑,要麽是編的,要麽就是堂姑也不怎麽樣,她心中泛起惻隱之心,輕聲說:“剛那顆石子是不是打到你了,來我家我給你瞧瞧,放心,你既然說了不告訴你爹娘,我們就不會去知會他們。”


    羅招娣垂下眼眸,半晌又抬眼看了趙春娘一眼,趙春娘也點頭,她也有些同情這個姑娘,“是,我們跟你爹娘沒交情,不至於專門去跑一趟。”


    羅招娣點點頭,她捂著腦袋的手能感覺到隱隱的熱流,她懷疑是被砸出血了,不能處理她也怕死路上了。


    “多謝嬸子,多謝姐姐,多謝你們。”她輕聲道謝。


    趙春娘端著油盞走前麵,燭光搖曳,在地上投射出幾人深深淺淺的影子,李桃攙著羅招娣走,李木拿著鋤頭斷後,時不時張望一眼,他們鬧出的動靜不算很大,沒有人家開門出來。


    小棗抱著煤球在院子裏往外張望,聽見是她娘她姐的腳步聲近了,她耳朵貼著院門,趙春娘壓低聲音喊:“小棗,給娘開門。”


    李棗把門打開,見還帶回了一個陌生的姐姐,她怔了怔。


    人進來了,李桃看著後麵說:“大木,把門關緊。”


    李木應一聲。


    進了堂屋,油盞放桌上,羅招娣把按著腦袋的手拿了下來,借著光看了一眼,手上有血跡,她被嚇了一大跳。


    李桃也被嚇得夠嗆,媽呀,她這手法也太準了,不知道會不會出人命。


    她小心翼翼地撥開汙髒的頭發,血和泥混在一起,頭發結成一絡一絡的,她端起油盞放近了些,石子砸的不深,隻破了些皮,她舒了一口氣,說道:“娘,你拿些布來,我給她包紮一下。”


    趙春娘哎了一聲出去,她也瞧見了,不是很嚴重,她心放了一半,小棗也跟著出去,李木待著屋裏不動,萬一這人要是起什麽歹心要對他姐幹點什麽呢,他可不能走。


    趙春娘帶著兩塊幹淨的布回來,還帶回來半盆水,說道:“不能直接這麽包,汙髒的東西太多,會發熱的,先把傷口附近的頭發清理幹淨。”


    李桃點點頭,這個她懂,會發炎的嘛。


    母女倆一起動手,破皮的傷口邊緣慢慢結痂了,偶爾被拉到頭發,羅招娣疼的呲了一聲,等兩人的眼神轉過來,她又笑了笑說:“沒事,沒事。”


    李桃看著傷口,又瞧了一眼手上的布,這不行啊,也沒藥,幹包也容易發炎。


    她撇下麻布,說:“娘,我去找錢郎中。”說著她去裏屋拿了一串錢就走了。


    錢郎中在隔壁村,她們家住在村尾,繞一腳出去再走不遠就是,錢郎中其實是個赤腳大夫,而且還不是醫術很好的那種,一般隻挑著擔子走街串巷地吆喝給人看病,但是這是他們家最近的郎中了,她對他家住哪有些印象,直奔那而去。


    錢郎中已經睡下了,聽到有人拍門,他急忙坐起來去開門,這個點敲門的一般都是急病的,瞧見是個麵生的小姑娘,他問道:“怎麽了?有急事?”


    “實在不好意思這麽晚打擾您了,不是什麽大事,我弟弟和妹妹在家裏打石子兒玩,不小心被打到後腦勺了,被磕掉了一點皮,想來問問您拿點藥回去。”


    錢郎中哦了一聲,轉瞬又問:“怎麽不把人帶來,嚴不嚴重,砸到腦袋可不是鬧著玩的。”


    李桃想了想那個傷口,搖頭說:“傷口不大,不礙事,我弟弟不願過來。”


    既然她都這麽說了,錢郎中就不問了,他轉身回屋從一個罐子裏給她挖了兩勺治跌打損傷的藥粉,囑咐道:“清理好傷口再撒上,再用幹淨布包好,最好傷口處的頭發也剃掉。”說罷他歎了一聲,“應該帶你弟弟過來的。”


    李桃接過東西,心想羅招娣肯定是不願意過來的,她又多問錢郎中要了一點,想著放家裏存著以備不時之需,藥粉花了十文錢,她數了銅板遞過去,和郎中道聲謝,拿著東西回家。


    羅招娣一聽要剃頭發,她愣了愣,李桃忙解釋:“隻用剃一小塊就成,在你傷口的地方。”


    羅招娣鬆了一口氣,她點了點頭,還好石子打在後腦勺,剃了頭發再用別的一擋,不至於太明顯,她輕輕說:“多謝桃姐姐了。”她剛才已經知道了這戶人家都怎麽稱呼了。


    剃了一圈頭發,李木端著油盞,趙春娘給她扒拉住頭發,李桃慢慢撒上藥粉,再用幹淨的麻布纏了一圈,大功告成,她鬆了一口氣。


    等包紮好了,趙春娘拿了一塊紅糖出來給她泡水喝,羅招娣喝了一口,糖水溫熱又甜滋滋的,熱氣撲在臉上,她心裏微動,險些落淚。


    “你是跑出來的嗎?”李桃問。


    羅招娣點點頭。


    趙春娘皺了皺眉,看她臉上的傷疤肯定是被人打的,心裏暗罵那兩口子不是人,親女兒也這麽磋磨,她問道:“你爹娘是欠了多少錢,先前不是說不嫁了嗎?怎麽又跑出來了。”


    羅招娣歎了一口氣,她放下糖水碗,心裏想著這家人心真好,大晚上跑出去給她買藥,她想了想,說:“先前那個老鰥夫是沒來了,我爹娘另給了我尋了‘好出路’,要把我嫁去縣城。”


    “縣裏,那不是挺好?”李木疑惑道,縣裏總比村裏好吧。


    李桃看他一眼,她問道:“是要把你嫁去什麽人家?”


    羅招娣垂眼,沉默了片刻,說:“聽說是一家富戶,是要把我收了做妾,那人有五十多歲了,要是我不跑,應該是三日後那邊就來人接了。”


    坐著的幾人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李木一把捂住小棗的耳朵,“你不能聽你不能聽。”


    李棗用力掰下他的手,趙春娘把小女兒抱了過來,小棗聽都聽到了,她才不到七歲,聽到了也沒啥,她的嘴也一向嚴。


    李桃抿了抿嘴,心想難怪跑了出來,羅招娣才十四歲,給個孫子都好大的老頭子作妾,作孽啊!


    李木撓了撓頭,沒忍住,問道:“那個,招娣姐姐啊,你們家,是欠了多少錢啊,這也太......”


    “不到三兩銀子。”


    “什麽?”這下就連趙春娘都沒忍住罵了兩句,她還以為欠了多少呢,三兩銀子,現在農村一般的人家娶媳婦彩禮都要三兩了,這是借還債之名,非要把女兒往狼窩裏推啊。


    原來羅長發夫妻倆給兒子治病欠了錢,二兩多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他們放出話去要嫁女兒。


    羅招娣才十四歲,還不到正常嫁人的年齡,有心人一打聽就知道為什麽了,外麵的人還以為他們欠了多少呢,所以就有一些娶不到媳婦的人上門來問,有鰥夫、殘疾男人、作風名聲都差的等等,他們出價的彩禮都高,羅長發一聽樂了,這嫁了女兒不光還清債,還能再多賺一筆,這才應了出價最高的那個。


    哪想羅招娣在人家上門提親的時候用刀把人嚇跑了,羅長發落了麵子又失了錢財,被氣的要死,發了狠,把她關在柴房,自己在外麵托媒婆給她說門親事,別的都不論,隻要彩禮多的。


    媒婆十日出頭就說成了這一樁媒,她被關在柴房不知情,還是她妹妹羅盼娣聽了一耳朵,偷偷跑來告訴她的。


    所以今日羅盼娣瞅著機會偷了柴房的鑰匙,她趕忙跑了出來,至於去哪裏,她神色一黯,她確實有個姑姑嫁到別的村,但是已經多年不聯係了。


    李木一錘桌子,憤恨道:“真不是人!”


    李桃和趙春娘都點點頭,李棗看了眼娘親和姐姐,她也跟著點頭。


    李桃手指點了點桌子,腦袋裏一個主意漸漸成型,她抬頭看向羅招娣,她可憐她的遭遇更欣賞她的勇氣,她出聲問:“你想不想賺錢,賺錢還債,你跟你爹娘說你能賺錢,賺的錢比彩禮還多,這樣你就不用這樣被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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