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禦醫,你不要激動。街頭巷尾的閑話怎麽能當真呢?”


    雲苒憋著笑,臉蛋漲得通紅,急急說完一句,實在繃不住,躲到青九身後,哈哈大笑。


    徐卓光進宮陪診,穿得人模人樣,可臉上的倦容做不得假。


    印堂暗沉,眼下發青,臉頰上的紅暈全是被氣出來的。


    “雲姑娘,是從哪裏聽聞的?”徐卓光咬牙切齒,恨不得要將始作俑者揪出來,碎屍萬段。


    雲苒輕輕戳青九的後背,示意她千萬不能露餡!


    “山人自有妙計!你看天上,是不是有鳥兒飛過?就是它們說的!你聽,嘰嘰喳喳……”


    雲苒萬般不嫌事大,朝著徐卓光嘿嘿直樂。


    她也不知道青九從哪裏聽來的。


    暫且不論真假,但空穴來不了風,肯定有人開了這個頭。


    她好心“提醒”徐卓光,反而還對她凶巴巴的。


    徐卓光氣得直翻白眼,撫著心口,原地繞了好幾圈。


    手指剛指向雲苒,想要再多說幾句,就被謝麟安喝住了。


    “怎麽?你迫不及待要娶溫尚書之女過門,嫌棄這個傳聞不符了?”


    謝麟安從內殿走出,閑庭信步,眼神幽幽掃過徐卓光。


    “把手給本王放下!”


    徐卓光躬身拱手作了個揖,訕訕。


    “該不會是殿下的主意吧?”


    “……”謝麟安斜覷他一眼,“本王怎麽知道你後院養的是男是女?”


    “我後院沒有人!”徐卓光仰天長嘯。


    “哈哈哈哈——”


    雲苒又憋不住了!


    她眼疾腿快,見更大的靠山來了,立刻從青九身後躲到謝麟安身後去了。


    謝麟安長臂一攬,妥妥將人接住了。


    “好玩嗎?”他輕笑。


    雲苒點頭,點漆的眸子亮晶晶的。


    “還有更好玩的。”


    “什麽?”謝麟安順著問。


    雲苒朝青九努努嘴,青九立刻從兜裏掏出兩本話本,展示在謝麟安和徐卓光的麵前。


    一本是,《風 流禦醫俏郎君》。


    另一本是,《威猛將軍一心想當駙馬爺》。


    “風 流禦醫?!”徐卓光聲調上揚。


    謝麟安也眯起眼睛:“威猛將軍。”


    青九和青柏識趣地往旁邊走了幾步,隻留下三人。


    雲苒見狀,依舊笑得開懷。


    “說來也巧,今兒和楠月阿姊賞花,她還提起新科武狀元還在京城,難不成聖上也有意指婚?”


    她故意挑起話頭,偷偷看徐卓光臉上的表情。


    剛才還是怒發衝冠,氣得通紅,這會已經黑成鍋盔,難看的要命。


    哎呦!


    喜歡就喜歡嘛!


    藏著掖著,又不肯說。


    楠月阿姊的心意,早就攤在明麵上了,他徐禦醫難不成還要一個女人先開口嘛!


    哼——


    哪裏像她和阿兄。


    阿兄贈了金玉簪,她送了阿兄金桂香囊……


    日日戴著,夜夜想著。


    心意自然就通了。


    思及此,雲苒隻覺得臉蛋有些發燙,便不再拿徐卓光取樂。


    她輕咳一聲,揪著謝麟安的衣袖道:“阿兄,苒兒去看紫嫣姨母了。這話本是楠月阿姊送的,阿兄替我看好,別讓某些人氣急敗壞給撕了!”


    謝麟安失笑,目光正好落在雲苒的發簪上,哄道:“去吧,阿兄替你守著。”


    雲苒高高興興地跑開了。


    徐卓光黑黢黢一張臉,半晌才沉吟道:“不下聘,便是欺君之罪,要誅九族的。為了徐家,我隻能……”


    謝麟安負手而立,指節摩挲著扳指,垂眸深思。


    “如今是溫尚書不讓你進府,不是你不願下聘。”


    “是。尚書府稱溫姑娘抱恙,容易傳染,封了後院。我進宮時,溫尚書正跪在禦書房,請皇上降罪呢!”徐卓光看看四周,抬眸試探,“殿下,真的不是你?”


    謝麟安斜覷他。


    “本王讓青柏將你扛回去,已經是仁至義盡。難不成還要當你的月老,清理爛桃花?徐禦醫的排場,倒是真大。”


    說罷。


    謝麟安拂袖而去。


    徐卓光揉揉太陽穴,晃了晃腦袋,跟了上去。


    腳步明顯鬆快不少。


    “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不過,實在想不通,怎麽突然就給我賜了這婚!”


    徐卓光緊跟著在謝麟安身後,喃喃自語,連聲歎了好幾口氣,才鬆快些:“時候不早了,先給殿下把把脈吧……”


    話未說完,走在前麵的謝麟安卻回絕了。


    “不必。”


    徐卓光仍舊滔滔不絕,腳步未停,不小心撞上了謝麟安的後背,額頭吃痛,伸手揉了揉。


    “嗯?怎麽了?”徐卓光不解。


    謝麟安一腳已經邁進了偏殿,人未回身,隻說:“太醫院院正一會會來,你把原先開過的方子,都交代給他。不要有遺漏。”


    “……”


    徐卓光心底一涼,嘴巴張了張,隻覺得喉嚨幹澀:“殿下……殿下不用微臣了?”


    徐卓光原本隻是謝麟安的伴讀,在決定學醫那一刻起,他的目標隻有一個:調理宸王身體,令他福壽延年。


    長命百歲太誇張。


    但七老八十總是要爭取的!


    怎麽……突然……


    “我哪裏做的不好?”徐卓光皺起眉頭,顯然不甘心,“殿下……”


    他追問著。


    謝麟安邁過門檻,走進偏殿。


    青柏自覺守在門邊。


    徐卓光顧不上禮法,追了進去,急切道:“近期天氣多變,極寒難耐,身體狀態反複也在情理之中。尤其是,殿下忙著及冠儀式,又處理了王尚書一家,忙中生亂,覺得不舒服……”


    “溫言,你當真覺得可以治好本王嗎?”


    謝麟安轉過頭,對上徐卓光錯愕的眼神,眸色晦暗不明。


    溫言是徐卓光的字,很少有人提起。


    謝麟安曾笑稱,徐家長輩起名溫言,是想治治他這張話癆又硬氣的嘴。


    此刻,徐卓光張目結舌。


    他沒法保證。


    即便是華佗在世,也不能說能醫治百病。


    而謝麟安的身體,他調養多年,心知肚明。


    他……並沒有病,隻是底子虛弱,要悉心養著。


    一度,徐卓光也有過懷疑。


    謝麟安會不會隻是韜光養晦,想要避開朝野紛爭,不願與太子為敵,心甘情願當個閑散王爺。


    平日裏,百釀閣品品酒,溫泉山莊泡泡湯,天氣好時,圍場狩獵踏青……


    宸王府沒有百官往來,倒是有獨一份的悠閑自在。


    “殿下的身體,重在調理……”


    徐卓光試圖解釋。


    可謝麟安擺明已經做了決定。


    “倘若調理不好呢?本王等不及了……如若調理不好,同樣是滅九族的罪,徐禦醫能擔待嗎?”


    “……”徐卓光微怔。


    謝麟安步步緊逼。


    “在徐禦醫眼中,身家性命永遠放在最前麵。”


    “微臣從未如此想過!”


    徐卓光急切辯解,眉峰蹙起。


    謝麟安不置可否。


    “本王說錯了。是徐家人的身家性命,永遠放在徐禦醫的前麵。為了保住他們的命,你徐溫言可以娶京城任何一個貴女,卻不敢對長公主表露出半點肖想!”


    “……”


    徐卓光麵色慘白,往後踉蹌幾步。


    謝麟安窮追不舍:“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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