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卓光無言以對。


    是……


    他區區一個小小的禦醫,如何能肖想皇上親封的長公主?


    但凡說出口,便是大不敬。


    徐家九族難保。


    “本王今晚要去中宮赴宴,你抓緊把東西備好,交給院正,不要耽誤了。”


    謝麟安下了逐客令。


    徐卓光失魂落魄地從偏殿裏出來,見到青柏,早就沒有往日的意氣風發,隻是微微頷首,發出微不可察的一聲歎氣。


    青柏同樣麵無表情。


    兩人走向偏殿的廂房,步履沉重。


    進宮後,青柏的佩劍並未隨身。


    他習慣在思考時摩挲劍鞘,此刻隻能攥起拳頭。


    殿下此舉令他也頗為意外。


    明明昨夜,殿下心急如焚,還在操心徐卓光該如何悔婚,今日卻直接將人踢出了局。


    倒有幾分伴君如伴虎的悲涼。


    略一挑眉。


    青柏看著徐卓光憔悴的眼眸。


    有一個想法油然而生。


    殿下該不會是對徐禦醫心軟了,不願讓他趟渾水吧?


    不過……


    如果,殿下連徐禦醫都舍不得,要甩開,那雲姑娘怕不是也會被殿下送走?


    陡然間,青柏渾身一個激靈,腦門有些涼颼颼的。


    呸!


    童言無忌!


    就當我沒說!


    他心底幹笑,真要把雲姑娘送走,不知道自己會死在誰的刀下?


    ……


    毓秀宮內殿。


    雲苒心情頗好。


    自己能進宮陪著紫嫣姨母,阿兄也會在毓秀宮內休養,就連徐卓光的賜婚也解決了,楠月阿姊不會再傷心。


    眼下,她隻有一件事情要做。


    靜待阿兄及冠禮後,便可以開始調查雲家一案。


    她定會給雲家昭雪!


    如此想著,這一天過得特別舒心。


    等到晚膳時,她才發現阿兄竟然去中宮赴宴了。


    “阿兄並未說啊?”


    雲苒擰著眉頭,心頭有些不舒坦。


    冷紫嫣也是一愣,朝碧玉看了兩眼。


    碧玉恭敬道:“奴婢聽善淵說,聖上今日特意邀約宸王殿下去中宮,想來是推拖不得。”


    “嗯,隨他吧。”


    冷紫嫣手中捏著帕子,不自覺絞緊了些。


    毓秀宮背後沒有靠山,無權無勢,這麽多年與中宮算的上是井水不犯河水,彼此甚少往來。


    最多,也就是謝楠月與雲苒交好。


    年紀相仿的小姑娘,在這深宮大院裏,總是容易惺惺相惜。


    謝麟安自幼懂得分寸,從不逾矩。


    去了中宮,也會尊稱母後。


    至於這心誠不誠,就隻有他知道了。


    “還有一事。”碧玉俯首,遲疑道,“方才太醫院的院正去偏殿給殿下把過脈了。殿下,貌似不讓徐禦醫調養了。”


    雲苒聞言,頓時驚詫:“當真?!”


    “是。徐禦醫這會茶飯不思,在偏殿廂房裏躺著呢。小廚房送去飯菜也不動筷子了。”


    碧玉也是哀歎一聲。


    徐卓光自小就跟著謝麟安。


    這一下,可不是連主心骨都沒了嘛!


    冷紫嫣麵色凝重,手裏的帕子一不留神,真的就被擰破了。


    雲苒眉眼耷拉,嘶了一聲,心想,阿兄該不會是相信了外頭街上的閑言碎語了吧?真以為徐卓光有斷袖之癖?


    ……阿兄難不成擔心徐卓光對他,有非分之想?


    呃,這倒也大可不必吧!


    雲苒輕歎一聲,定了定神,又哄著冷紫嫣。


    “紫嫣姨母,先用膳吧。等阿兄回來,苒兒好好問問,恐怕裏頭有什麽誤會。”


    冷紫嫣心口憋著一口氣。


    她知道,哪有什麽誤會,不過是謝麟安為徐卓光著想,不願他卷入泥沼。


    他能救一個,是一個。


    那苒兒……


    冷紫嫣心頭陡然一驚。


    “碧玉,去門口候著,等麟兒一回來,就讓他來找我。”


    碧玉應聲離去。


    冷紫嫣定了定心情,給雲苒舀了一勺芙蓉蛋:“吃吧。”


    ……


    中宮晚宴。


    蓮花池畔舞女身姿曼妙,甩得人心神蕩漾。


    上位主桌,身著龍袍的謝昭衍,神情淡然,喜怒不形於色。


    他身邊的皇後容菱,依舊雍容華貴,大紅瑪瑙金鑲玉,滿頭金釵琳琅滿目。


    謝麟安到時,有些晚了,宴會已然開了場。


    他見到謝楠月正朝著皇後太後的方向,側著身子,擰眉惋惜地說著什麽。


    他聽不清,但能猜的到。


    謝楠月估摸著在給自己的缺席求情。


    在禦書房時,謝昭衍曾厲聲下令,要他在毓秀宮閉門思過。


    但實際上呢,宴會中,仍舊給他留了坐席。


    就在蘇家人的旁邊。


    “父皇,母後。兒臣來晚了。”


    謝麟安拱手問安,垂眸斂住情緒。


    謝楠月聞聲,詫異回頭,小聲驚呼道:“你不是身體抱恙嘛?”


    她眼睛瞪得溜圓,一眨不眨地,卻狠狠使了個眼色,朝著蘇家方向,努努嘴。


    ……真是瘋了!來了就跑不掉了呀!


    謝麟安又換了個方向。


    “孫兒見過皇祖母。皇姐。”


    謝楠月見狀,默默歎氣。


    好吧,她算是白操心了。


    “身體好些了?”謝昭衍端起麵前的酒盅,抿了一口,唇角噙著笑意。


    謝麟安頷首:“太醫院院正給兒臣重新把了脈,換了方子,吃過後,舒服不少。”


    謝昭衍眼眸一眯,打量片刻,撂下了酒盅。


    “哼。”語氣意味不明。


    皇後容菱扮演賢良淑德的模樣,一向最是拿手。


    她麵容帶笑,朝著謝麟安招招手:“來了就好。母後給你留了座位,快喝杯酒,驅驅寒氣。”


    謝麟安從善如流。


    他走過去,落座。


    坐下後,才發現,對麵席上正對著兩人。


    一人是前不久剛見過的太子謝錦辰,而在他旁邊的是,是久未露麵的永寧王謝良初。


    “皇叔,皇兄。”


    謝麟安一一作揖。


    謝錦辰頷首示意。


    永寧王端起酒杯,眸光有些犀利地掃過他,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嚐嚐這桂花釀,可比得上百釀閣的酒?”


    “……”


    謝麟安不動聲色,抿了一口。


    可不就是百釀閣的酒?!


    他淺笑:“母後特意備下的酒,自然是最好的。皇叔不這樣認為嗎?”


    謝良初細長的丹鳳眼,眯得隻剩下條縫,仍是遮不住裏頭的精光。


    就在他還要開口時,上座的太後打斷了他。


    “怎麽還拿麟兒逗趣,沒點皇叔的樣子。”她佯裝慍怒地瞪了一眼,可惜眼裏卻還是帶著笑意。


    永寧王是太後親生,而當今聖上卻不過是她的養子。


    手心手背。


    太後隻維護至高無上的皇權,否則她也坐不到今晚的筵席上。


    教訓完親生兒子,太後又看向謝麟安,露出和藹可親的模樣。


    “麟兒,你旁邊是江南蘇家的姑娘。她送妹妹入京,過幾日就是國舅府大喜的日子。”


    謝麟安轉過頭。


    旁邊席上,蘇欣瑤淺笑著起身,福了福:“宸王殿下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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