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鋒挑破簾子。


    山間的冷風刺骨凍人。


    蕭淮川的臉頰微微吃痛,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劍尖直指咽喉,稍一用力,便能斷氣。


    此刻,他手無縛雞之力,隻能求馬車之上的另一人,能出手相救。


    那人無聲無息,一開始就在車上了。


    蕭淮川恢複意識起,就在猜測這人的來曆。


    不像習武之人,絲毫感覺不到內力。


    但也不像普通人,遇到險境,還能如此臨危不亂。


    無論如何,這人都是蕭淮川的一線生機。


    就在刺客的劍尖即將戳破蕭淮川的皮肉時,斜刺裏傳來嗖的一聲!


    不知那人是甩出了飛鏢還是扔出了匕首,總之利刃很快穿過刺客的身體,了結了性命。


    懸在空中的利刃,哐當落了地。


    幾乎貼著蕭淮川的鼻子。


    他感覺到了鋒利。


    隨後,刺客應聲倒地,跌落馬車之外。


    馬夫早就不見了人影。


    沒了牽引,馬車四下顛簸,路上的飛石統統往車廂裏擠來。


    蕭淮川深知不妙,用力扭動了幾下手腕,試圖掰扯開捆住自己的繩索。


    然而,徒勞無功。


    受了驚嚇的馬匹跑得飛快,猛地用力就掙開了韁繩,失去平衡的馬車廂,哐當落地,撞擊著跌落下山崖。


    直到這時,蕭淮川的綁繩還沒有解開,整個人如同端午肉粽一般摔了下去。


    ……


    宸王府,浮嵐院。


    雲苒被青九裏三層外三層,裹得嚴嚴實實,鬥篷兜帽都係上了綁繩,簡直就像是一枚圓乎乎的白湯圓。


    “……”她無奈地瞥著青九,嘀咕道,“倒也不用那麽嚴實吧。”


    “有備無患。昨晚風大,姑娘肯定出了不少的汗,萬一著了涼,後悔就來不及了。”


    青九看似粗枝大葉,做起貼身伺候的事情,也是一點都不含糊。


    就是這說話吧,還得練練。


    什麽叫肯定出了不少汗啊!


    聽著就不正經。


    雲苒偷偷拉過她,告訴她府內哪些地方都藏了話本,要她一一找來,細細研讀,將裏頭人的左右逢源學起來。


    “你過目不忘,學起來應該很快。”雲苒笑著打趣。


    青九重重點頭:“屬下聽姑娘的。”


    雲苒有青九陪著,倒也還算舒心。


    就是見到徐卓光時,難免還是會擔憂地朝他身後看去。


    “徐禦醫,有勞了。”


    雲苒見跟在徐卓光身後的,隻有個端著藥碗的隨從,送了一口氣。


    徐卓光親手將湯藥遞過去,安慰道:“就喝這一碗,以後的苦全由你阿兄受了。”


    他不知道謝麟安與雲苒之間的糾葛,看到小姑娘裹得嚴實,麵色也紅潤,隻是神情懨懨,以為她是累到了,並非與謝麟安心有不合。


    故意說得似是而非,是想逗趣。


    偏偏雲苒沒有接話茬,端起藥碗,認真地喝了。


    “哎!這藥苦,慢點喝。”徐卓光都急了。


    雲苒自小就怕苦藥,幾乎所有方子都恨不得要加甘草。實在加不了的,就換成飴糖,吃過藥後,補上一顆。


    這方子加不了甘草,特意在碗邊備了飴糖。


    但雲苒喝完,看也沒看。


    “不苦嗎?”徐卓光皺眉。


    雲苒點頭又搖頭:“苦的。但不想吃糖了。”


    不對!哪裏不對!


    是不是昨晚謝麟安不夠憐香惜玉,把人惹到了?


    好歹自己也是個禦醫,徐卓光硬著頭皮道:“雲姑娘可是身體不適,不如請個平安脈,好好調理一番。”


    “都喝避子湯了,還調理什麽?”


    雲苒冷笑。


    她雖沒見識過這東西,但在洛公子的話本裏,見過不少。


    喝多了,定然會傷身的。


    身都傷了,還調理做什麽。


    不是本末倒置嘛。


    哎呀——


    看著不好辦啊!


    徐卓光擰眉,見雲苒似乎要下逐客令了,心想著逾矩就逾矩吧。


    保不齊謝麟安就是要自己傳話呢!


    他一咬牙,將謝麟安要喝男子避子湯的事情,一口氣說了!


    “殿下怕雲姑娘傷身,決定自己喝避子湯。往後,雲姑娘不用吃這些苦湯藥了。”


    說著,徐卓光喉嚨艱澀,不由自主地吞咽一下。


    太尷尬了!


    太醫院的其他人,去了後宮都怎麽說話的呀!


    這宮闈閨房之事,著實令人難以啟齒。


    就在徐卓光克服尷尬,努力扮演合格的禦醫角色時,雲苒卻嚇得臉色大變。


    以後,以後……


    謝麟安以後還會經常像昨晚那樣嗎?


    需索無度,狠戾霸道,不眠不休……


    她身形一震,險些要跌倒,虧得青九扶了她一把。


    “徐禦醫,是不是藥勁上來了?雲姑娘怎麽了?”青九著急。


    徐卓光也嚇了一跳。


    避子湯是太醫院的方子,都用了百餘年了,還能有錯?


    事出突然,他顧不上其他,趕緊搭上雲苒的腕,眯眼請脈。


    脈門還差沒有摸到。


    他就鬆了手。


    雲苒的手腕上青青紫紫,看著像是被綁過的,一條條或寬或窄的勒痕,觸目驚心。


    “雲姑娘……”徐卓光抿緊嘴巴。


    她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呀。


    本以為,她與謝麟安是兩小無猜,情投意合,怎麽會弄成這般模樣。


    倏地,他想到謝麟安受傷的掌心,一直把玩的腰帶上還殘留著血汙……


    ——“救人,安家,拆家,哄人……”


    徐卓光倒抽一口涼氣。


    沒等他開口,雲苒已經緩過勁來,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徐禦醫,多謝送藥。後院多有不便,先請回吧。”


    徐卓光木楞地點頭。


    看著雲苒被青九攙扶,轉身回了屋。


    他也拖著沉重的步伐,往外走去。


    來時,他剛解了與謝麟安之間的心結,本還想與往日一般,和雲苒鬥上幾句嘴,再旁敲側擊,看她知不知道長公主在太子府的情況。


    此時,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光。看著隨從端著的托盤裏,已然空了的苦藥碗,隻覺自己是助紂為虐的庸醫。


    謝麟安當真成了狠戾的斷掌之人。


    那蕭淮川呢?


    真的順利出城了嗎?


    ……


    懸崖下。


    蕭淮川緩緩睜開眼睛,渾身摔得酸疼,重重舒了一口氣,剛想慶幸自己劫後餘生,一低頭,腳踝全被人卸了。


    他差點被氣笑。


    “你倒不如就把我綁著,何必多此一舉!”


    話音剛落。


    身旁走來一個白衣男子,舉著樹枝上的烤魚,客氣道:“新鮮抓的,吃嗎?”


    “你先吃一口,萬一再下毒呢?”


    蕭淮川坐起身,哢哢兩聲,將脫臼的腿腳又給接上了。


    他看著聽話吃魚的青峪,心有不甘道:“昨晚要不是中了你的迷藥,我還不至於落得這般下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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