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幾塊稻田裏的村民原本還因為豐收的緣故而頗為開心。


    但見子衡一個小娃娃都能如此勤快,頓時就有些笑不出來了。


    媽的,家裏那十多歲的混小子一放假就知道在家玩遊戲!


    別說割稻穀了,連飯都做不好!


    笑不出來了。


    根本就笑不出來了!


    等到午飯的時候,幾個家長手持鐮刀,氣勢洶洶的往家裏趕。


    子衡也抹了把汗,回頭去看自己擺放的長龍,覺得成就感滿滿。


    於是,小臉一揚,朝四爺爺嘚瑟道:


    “哼,你剛才還說我不會割呢。”


    “我不僅會割,而且我都沒有休息過!”


    “你都休息好幾次了!”


    李富安也著實沒想到平日裏看著嬌生慣養的子衡竟然能有如此毅力。


    連忙哄著小家夥道:“四爺爺錯了!”


    “四爺爺狗眼看人低!”


    “咱們現在回去吃午飯,四爺爺殺雞給你吃!”


    子衡聽到有雞肉吃,這才歡呼道:“那我要吃兩個雞腿兩個雞翅!”


    李富安沒有立馬答應,而是有些遲疑的問道:“你不給妹妹留一個啊?”


    秦綠萍瞪他一眼道:“子衡今天這麽辛苦了,吃兩個雞腿兩個雞翅怎麽了?”


    “妹妹當然也要吃,你就不會多殺一隻雞嗎?”


    “殺兩隻雞,哥哥吃兩個雞腿兩個雞翅,妹妹也一樣不就好了。”


    “對對對。”李富安一拍腦袋,忙樂嗬道,


    “對,今天中午殺兩隻雞,下午咱們割了稻穀回去,又殺兩隻雞。”


    秦綠萍又是極其不滿的白他一眼,道:“白虧你活了這麽大一把年紀。”


    “下午的太陽那麽毒,你還好意思讓子衡跟著一起來?”


    “子衡不來,你就舍不得殺你那兩隻雞了?”


    “照我說,子衡今天早上夠辛苦了。下午不用來了。”


    “但是呢,咱們晚上也照樣殺雞給子衡吃。”


    “子衡你說好不好?”


    子衡搖搖頭,又點頭。


    “我不吃白飯。”他仰著小腦袋,聲音脆脆的說,


    “我下午還跟著你們一起。”


    “你們來,我就來。”


    “我不偷懶,也不看電視,還不玩手機。”


    他剛才可是聽到隔壁田塊裏的叔叔嬸嬸們在罵自家小孩呢。


    說自家小孩不懂事,不是玩手機就是看電視。


    他要聲明自己可不是那樣的人。


    秦綠萍捧著子衡的腦袋喜歡得不得了:“哎呦,咱們子衡就是乖。”


    “村裏哪個小孩都比不上。”


    何止村裏的小孩比不上。


    就是這附近十裏八鄉的小孩都比不上。


    這絕對是個神仙娃娃!


    子衡一臉欣然的點頭,覺得四奶奶說得很對。


    四奶奶真有眼光!


    四奶奶真有識人的智慧!


    他就是最棒的!


    最勤勞最乖巧最懂事最優秀最帥氣的男孩子就是他!


    子衡跟著四爺爺四奶奶回家,李青峰就回去帶子瑜來一起吃午飯。


    下午的時候,猴子雲豹不用照看子瑜了。


    因為李青峰決定帶著子瑜一起下田。


    雖然子瑜小,還不能幹活,但可以像村裏其他同齡小孩那樣,鋪個蛇皮袋在地頭讓她坐著看。


    讓她也曬一曬,感受一下秋收的‘熱’情。


    村裏的孩子基本上都是這樣的。


    像子衡一般年紀的,要跟著大人一起幹活。


    小一點的,就放在地頭坐著玩耍。


    如果沒有陰涼處,就用棍子撐個蛇皮袋遮陽。


    子瑜很招蚊子,所以李青峰將她放下後,特意給她弄了個神力罩罩住。


    這樣一來,不管她是摔了還是遇到別的什麽危險,都不會危險。


    子衡就沒這麽好的待遇了。


    拿了鐮刀後,又開始一把一把的割稻穀。


    上午的時候他還覺得有趣。


    可下午又一遍遍重複同樣的動作,同樣的事情,沒有半點新奇,他就不覺得開心了。


    他割了一會兒,就悶悶的抬起頭來,看向前方的一大片稻穀,問道:


    “爸爸,我們要割到什麽時候啊!”


    好無聊!


    好無趣!


    這樣的勞動跟山裏挖東西的勞動根本不能比。


    割稻穀的人就像困在籠子裏的野獸。


    出不去,飛不起。


    隻能困在這小小的方寸之間一遍遍重複枯燥乏味的動作。


    他不快樂了。


    李青峰看著眉頭緊擰的兒子,笑問道:“怎麽了,累了?”


    “累了就去跟妹妹一起坐下休息。”


    他帶子衡來勞動,隻是想讓子衡知道這世間百態。


    不是非得押著他讓他吃盡苦頭的。


    子衡不覺得累。


    他搖頭說:“不累,我隻是覺得好無聊。”


    他好看的小臉布滿了愁緒,粉撲撲的小嘴嘟噥起來:


    “我們隻能在這裏活動。”


    “不可以去別的地方玩,也不能做別的事情。”


    “單調的重複一件事,一個動作,像個機器一樣。”


    “我不想這樣了。”


    他要麽徜徉在不同的書的海洋裏,領略不同的世界。


    要麽就像隻瘋了的小野獸一樣馳騁在山野間。


    哪裏做過這樣無聊的事情啊。


    見他實在委屈,李青峰走到他身旁,摸摸他的頭,蹲下身,平視著他的眼睛,輕聲道:


    “你看看旁邊田塊裏的叔叔嬸嬸們,大家都是這樣的。”


    “這就是莊稼人的生活。”


    “從春耕開始,到秋收,經曆漫長的幾個月。”


    “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裏,大家從春雨蒙蒙的時節就要開始幹活了。”


    “家裏有耕地機的人,就用耕地機去耕地。”


    “沒有耕地機的,就像四奶奶家一樣,是用鋤頭一點一點將這些稻田挖好的。”


    他指著腳下黑乎乎的泥土道,


    “把這些泥塊挖起來還不算,還得用個耙子把土塊弄碎弄平整。”


    “然後就是撒種育苗。”


    “之後就插秧、管理田間的害蟲雜草以及照看田水施肥等等。”


    “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裏,莊稼人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


    “最後才能迎來這一刻的秋收。”


    “你看看周邊這些人,包括你四爺爺跟四奶奶,是不是每一個人的臉上都笑盈盈的?”


    “知道為什麽嗎?”


    子衡搖頭:“難道他們不覺得無聊嗎?”


    李青峰好笑道:“怎麽會無聊呢?”


    “付出了這麽多,才換來這一刻的收獲,當然是欣喜的,哪來的無聊?”


    “你覺得無聊,是因為你沒有經曆過漫長的等待跟付出。”


    “當有一日,你從零開始,一點點努力付出,一天天等著收獲。”


    “當收獲來臨的那一刻,你也會像他們一樣,隻會開心快樂。”


    子衡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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