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親人大哥去做早飯了,留倪陽州自己一個人在臥室裏對著窗外發呆。


    這就多了個“相依為命”的哥哥?


    說實話當倪陽州發現任務變更成為旅遊打卡後輕鬆了不是一點半點。原本的任務聽上去就要九死一生耗進去不知道多少年。


    而現在這個支線任務,相比之下輕鬆得多。自己又有空間,還能直接進空間的大瓦房裏,那就走唄,找輛車,躲著喪屍,躲著危險,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趁不注意鑽空間,剩個搪瓷杯子估摸也沒人能看得上。


    一路走走停停,總也能實現的。


    但是現在多了個哥哥。


    倪陽州猶豫一會,還是沒下定決心,轉身下了樓。


    這次走的樓梯。


    和剛才上來時不同,從旋轉樓梯往下時,倪陽州發現四周本就高的圍牆上多了一圈防護電網。


    也不知最初這房子是用來做什麽用的,哪戶正常人家會建這麽高的牆?這是防人進來,還是困住人不讓出去呢?


    室內燈光明亮,寬敞的開放式廚房裏,換了一件襯衫的男人圍著個深藍色的圍裙,兩邊繩子係在後腰,勾勒出身形。


    一顆雞蛋“唰啦”攤在平底鍋上,被鍋底的油煎得滋滋作響,香味順著就飄了過來。


    抽油煙機打開,靜音吸力卻很大,香味勾著倪陽州坐到了一旁的中台上。


    “大哥,你還會做飯啊。”


    尹嘉竹沒有回頭,熗鍋倒水開始煮麵,金黃的雞蛋被盛好放到一邊,動作熟練。


    “不常做。”


    “哦。”


    倪陽州也沒什麽話說,轉頭看看四周,看到窗外一叢光禿禿的隻有葉子的樹。


    位置居中,是側邊花壇的中心,按說不應該隻是設計一塊位置中間卻是一棵沒有觀賞性的植物。


    “大哥,那是什麽?”


    男人把雞蛋盛進碗裏,從剛才提進來的購物袋中找到小蔥,洗幹淨切碎灑到了表麵。


    視線跟著悠閑坐著的人往外看去,也看到了那一棵隻有綠色、顯得有些突兀的樹。


    “長穗紫藤。”


    “哦?長得不像,沒開花嗎?”


    “怕雨,春季開花,應該已經謝了。”


    倪陽州又看了兩眼,說道:“可惜,長這麽大,開花應該挺漂亮。”


    尹嘉竹端著兩個碗走了過來,倪陽州自動坐好:“謝謝大哥。”


    男人又遞過筷子,兩人麵對麵坐在桌前:“不用這麽客氣。”


    “叫哥哥就行。”


    倪陽州敷衍一句:“就大哥吧,說熟了。”


    其實是對“哥哥”個稱呼有點心理陰影,他實在叫不出口。


    “多說幾遍就熟了。”


    倪陽州放下筷子剛要琢磨怎麽糊弄過去,桌邊幾上突然傳來一陣噪音。


    那是一個外形簡單的手台。


    “……請注意,……注……請……”


    “怎麽了?”


    倪陽州聽著那邊急切地語氣,一方麵覺得有事發生,一方麵後悔自己買那麽多東西怎麽不想著買無線電台或者手台。


    手機不行了,這玩意能應急啊。


    尹嘉竹放下筷子,馬上起身拿起手台,不知道調了些什麽,聲音清楚了很多,但嘈雜聲依舊呼嘯著通過電波傳送到空曠的小樓裏。


    “注意!植物!……”


    那是西裝男的聲音,倪陽州馬上就分辨了出來。


    “注……意!……植物……變異!”


    緊張的嗓音都喊到嘶啞,尹嘉竹在聽清楚地一瞬間立刻看向倪陽州。


    桌前的青年還端著碗,表情顯得有些茫然,窗外的那棵綠樹卻正以人類視線難以估算的速度開始瘋長,像一顆被即刻間吹爆的彩帶氣球,千萬枝深棕色的樹杈噴射而出!


    一根粗長的枝椏如怒而抽出的鞭子,猛地甩上了前庭玻璃,防彈玻璃應聲而碎!


    “小心!”


    尹嘉竹顧不得其他,奔著倪陽州奔過來,一個飛撲連人帶椅子都翻倒了地上。


    “大哥!”


    倪陽州被撲得措手不及,玻璃不止一層,即使被通上到下打得碎開,也並沒有完全崩潰四散,但仍有不少碎片兜頭而下,落在了男人的身上。


    “沒事吧!”


    倪陽州被壓在身下,尹嘉竹單臂撐地,一隻手正墊在他和地麵瓷磚中間,襯衫被扯得變形,露出一大片脖頸。


    然後倪陽州就看見順著皮膚肌理上鮮紅的血液流淌了下來,從那骨骼明顯的下巴“啪”地一下掉落,沾濕了倪陽州的眼皮。


    一片淡紅色的視野裏,男人低下了頭,那雙純黑色的瞳仁被地板上的反光映得熠熠生輝。


    倪陽州立馬就要爬起身,尹嘉竹忙喊了一句“別動”,但還是晚了。倪陽州雙手往下一按,直接按了一手玻璃渣子。


    “靠!”


    戰鬥還沒開始就自廢雙手的倪陽州疼得想原地來個大跳。


    男人不顧上自己鮮血淋漓的雙手,從櫃子後變魔術似的掏出一件防彈衣,迅速裹到倪陽州身上,說道:“躲好!”


    “你——”


    倪陽州急得滿臉冒汗,心想真是上個世界待得時間太長,原主體力法力都傲視群雄,到現在換成這個孱弱的普通人身體仍不習慣。


    緊急情況下,自己竟完全沒能反應過來。


    倪陽州胡亂裹好衣服,眼見男人從櫃裏又掏出來一把長刀和一把手槍,柄上都沾滿了血液。


    倪陽州看著手槍,驚道:“哪裏來的?”


    “躲好州州!”


    男人來不及回答,直接往屋外跑去。


    房屋突然猛烈搖晃,倪陽州又一次被甩倒,直接躺著滑到了中台底沿。


    倪陽州在混亂中,忽然有一種坐過山車的失重感。


    這是……


    枝丫不管人類的呼和呐喊。


    它隻是想要養分、陽光和雨露。


    那個亮的地方,不是陽光,就出去吧。


    它知道陽光的感覺。


    它從一棵小小的芽兒時起,被露水點過頭,被狂風吹過腰,被土壤頂痛過雙腳。


    而它現在長大了。


    ——棕色的樹枝打碎完玻璃,又昂著樹葉拂過碎茬,順著高樓往上爬去。


    要陽光、要水、要土壤。


    根係如章魚的觸手,鼓動著脈搏肆意生長,整個山體都是它的樂園。


    深,往更深處去。


    高,往更高處去。


    遠,往更遠處去。


    它的根係滋長出億萬條細細密密的分支,追尋著水的氣息,它的樹葉豐盈得大如蒲扇,盡情地在風中浮動享受清晨的空氣。


    它伸出遒勁的臂膀,托起了肩上小小的房子。


    倪陽州狼狽地扶著懷裏的搪瓷杯子,忍著痛拄著一把消防斧,跟著尹嘉竹跑到外麵。


    隻看到群山匍匐在他們的腳下。


    往上,數不清的紫藤花如瀑布般籠罩住小山,輕風一過,寒冷的空氣都沾滿了淡黃色的花粉,柔柔軟軟,香味四散,如蕩開的漣漪,好像要浸透萬物的身軀。


    深粉淺紫中,那堅實的二層小樓,如棲息在樹窩裏的一隻倦鳥。


    紫藤樹不動了,沒有什麽能夠再阻擋陽光,現在的它,是一棵平靜的樹。


    倪陽州轉頭看向尹嘉竹,對方也正望著十幾層樓高的底下,破碎的圍牆和翻倒的車輛們。


    隔著距離,那些像碎掉的一塊塊拚圖。


    “大哥。”


    尹嘉竹回望過來,還是那雙漆黑的眼睛。


    倪陽州心中奔騰的念頭難以排遣,隻是對著男人苦中作樂道:


    “大哥,我們的別墅,變樹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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