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但涉及到名聲,村裏就沒人能獨善其身。


    賀族長家裏有錢,不怕壞了名聲,可其他人怕啊!古代講究盲婚啞嫁,都是家裏長輩去找人打聽情況,要是外人嘴裏說的沒句好壞,別家自然看不上。


    做賊本來就讓人看不起,這一下子還出了三個,到時十裏八村一傳,連祖宗都得被拉出來罵。


    那隻被打碎的茶杯也帶了過來,賀族長和幾個見過一些世麵的族人一看,就曉得確實要這麽貴,畢竟一個普通的白瓷碗都要幾十文,更何況這種花花綠綠,上麵還有字和畫的東西。


    沈蟬也沒多要,索賠三十兩。


    這麽多錢都能娶十個媳婦了,三家人自然沒人樂意,扯著嗓子大罵出聲,隨即又梗著脖子,“沒錢,你們直接把人打死吧。”


    這副死皮賴臉的德行拿捏不住沈蟬,她喊上李秉昌幾人把三個小偷一路拖回家,賀族長跟在旁邊致歉安撫,“這件事錯都在我們村,沒教好這幾個小輩,給你們添麻煩,讓祖上蒙羞。但這麽多錢畢竟不是小事,還得費些時間來籌集……”


    李延滿表示理解,“當族長的不容易,從長輩手上的接過這個擔子,不敢不上心。”


    “哎,可不就是這個理,我要不做這個族長,今個兒他們就是被人打死我都不管的。”


    “咱也是講理的人,把該賠的東西賠了,該長的記性長了,我絕對不多說一句話。”


    這一大出戲可比戲折子裏演的還要好看,賀家村幾戶人家一起去李叔年家裏鬧,不止沈蟬聽的到,村裏近一些的鄰居也聽的一清二楚。


    東西劈裏啪啦的砸了不少,婦人的哭嚎聲,男人的咒罵聲,孩子的指責聲,鋪天蓋地的朝一個身上壓。


    什麽討債鬼,賠錢貨,畜生,下輩子投胎做豬,什麽話難聽撿什麽話說,一直鬧到天亮才消停。


    沈蟬沒睡多死,她從被窩裏鑽出一個頭八卦,“沒鬧了?”


    李叔夜靠躺在床頭,“剛消停。”


    沈蟬打了個哈欠,“比演的精彩多了。”


    她眉眼一鬆,很快找到了一個暖和的地方又睡了過去。


    捉賊拿贓,李秉昌剛要麻煩村裏人幫忙做個人證,賀族長就帶著一群人跑過來。


    小老頭五十多歲的年紀,胡子頭發花白,跑的上氣不接下氣,“李族長,且先等等,等一等。”


    他站立了一會,氣都還沒喘勻乎就忙道,“衙門也不是什麽好進的地方,村裏的事,我們村裏人自己解決。”


    李玉蓉看著前麵的李叔夜,不敢找他說悄悄話,就側頭問李秉昌,“大哥,昨天晚上出啥事了?”


    怎麽睡一覺起來天就變了,明明昨天晚上這些人還很硬氣的說絕不賠錢。


    這事王桃花知道的,她可是整宿沒睡,守在旁邊看熱鬧,“叔年媳婦賠了娘家十幾兩銀子,連牆皮都刮幹淨了。”


    李玉蓉一臉感興趣,“動靜大的很,是不是還打人了?”


    “哎呦,你是沒親眼看到那鬼熱鬧。賀花狗眼看人低可算遭報應了,被人拽著頭發,拖到院子裏揍,臉腫的像豬頭一樣。家裏麵也被人砸的稀巴爛。”王桃花從來不知道收斂為何物,當著兩個村子裏的人,說的唾沫橫飛,“這賀家教出來的東西真不是個人,唆使娘家人來妯娌家偷東西,這種婆娘,打死都算便宜她了。”


    李玉蓉聽著的雙眼發光,“叔才嬸子,你還有事忙嗎?沒事來我家坐,我娘馬上就起床了。”


    這大熱鬧,她娘指定愛聽。


    “冬天有啥事,咱們先看看賀家那群老貨想幹啥。”


    賀家村一行人臉白了又黑,黑了又青,聲音這麽大,是把他們當死人嗎?


    李延滿冷哼一聲,身後的動靜就小了不少,他尬笑兩聲,“鄉裏鄉親,咱就不說客套話了,把錢賠上,也省得大家夥頂著風雪去縣裏。”


    “合該,合該。”賀族長道行要高不少,從頭到尾臉上的笑就沒變過,但扭頭麵色刹那大怒,“還不快把錢給過來!”


    三十兩,都是碎銀和銅板,上麵沾著油汙和灰,李玉蓉隻蹲下數了個大概,就朝李秉昌點頭示意。


    後者沉穩道:“爹,風雪大,你和各位叔伯先回屋吧。”


    李叔夜點頭,“我送族長回家,你把人放了。”


    人群稀稀拉拉的散開,最外麵站著一個儒雅的年輕人,十分自然的跟上李延滿和李叔夜。


    “你怕是不記得了,他是李叔成的外甥,幾歲大的時候在村裏住過一陣,如今可是個小秀才,院試頭名。”李延滿說起他時,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雖然姓林,但隨母歸宗,將來能依靠的也隻有李氏族群。


    李叔夜在記憶裏翻了翻,李業荀跟原身父親同輩,以前在老家還是個大地主。長子李叔成,幼子李叔華,十八歲就考上秀才,後來一路逃亡,三十多歲考上舉人,費盡家 財謀了個七品小官。


    李延滿為什麽不提他,是因為這人比李叔恒還要無情,一去外地為官就是十幾年,除了父母去世回來一趟,之後跟族裏沒有任何聯係。


    親哥哥臨終前恨死了父母和弟弟,提著最後一口氣叫家中兒孫發下毒誓,後代子孫跟李業荀一脈生不往來,死不受香。


    李叔華這麽狠心冷情的人,隻要有點運道,爬的一定很快。


    但不管官位多高,李延滿也沒想著扒上去,人家連親生父母兄長都能割舍,更何況是族人。


    林致野有點緊張,握住傘柄的手漸漸收緊,“我以前還在夜叔家裏吃過飯。”


    李叔夜壓根想不起來這件事,原身記憶裏也沒有,但他很自然的順著話說,“小時候性子悶,如今瞧著開朗了很多。”


    林致野心裏怔愣,沒想到李叔夜還記得,他小時候愛跟在李玉蓉身後跑,經常被沈蟬留下來吃飯。


    村裏人是不喜歡蹭飯的小孩的,但沈蟬是個例外,十分熱情好客。


    “是啊!如今不僅讀了一肚子學問,人也長的俊秀。”李延滿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的笑意一瞬間斂了下去,但很快又扯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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