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盼夏的婆家姓何,家裏有七八十畝地,二老長壽,兒子輩的就六個,更別說孫子輩,所以日子也不是特別舒坦,至少私底下的拌嘴少不了。


    沈盼夏是長孫媳,婆母和奶婆吵架的時候,她就是夾在中間的那個,左右為難,好在丈夫爭氣,如今在鎮上讀書,已經過了童生試,將來就算考不上秀才,也能尋別的出路。


    連氏雖然性子軟和,但眼光並不差,會把閨女嫁到何家,也是看重女婿的前程。


    沈父看出了何良輝的拘謹,便叫李秉昌把李叔夜幾人喊進屋,讓小輩坐在一處去玩。


    平輩還是要少很多壓力,何良輝好奇的看向李秉元幾個,“聽說表弟如今也在讀書。”


    “剛學字。”


    何良輝倒沒什麽架子,“認字好,將來就算不科舉也有大用。”


    沈承立看著姐夫和表哥,覺得自己的苦日子馬上就要來了,他爹已經跟隔壁村的先生說好了,明年就進學讀書。


    “秉元表哥,我們去外麵玩吧。”


    李秉元往天上扔了一顆花生,隨即用嘴接住,“不去,太冷了。”


    沈承立沒想到會被拒絕,要知道以前都是三表哥帶他們玩,“跑跑就不冷了。”


    李秉元還是拒絕,“玉棠想玩雪,你喊她去吧。”


    沈承立不想帶女娃娃去,萬一染病了,他得被娘抽死。


    不過耳尖的李玉棠已經跑過來了,“三哥,我也要去玩雪。”


    沈蟬看向她,“不準玩久了,要是咳嗽了就把你扔出去。”


    李玉棠快速的扭頭看了她一眼,隨即大聲道:“知道了,娘。”


    沈承立可不是玩堆雪人的,他帶著侄子侄女打雪仗,“嗷嗷”叫個不停。


    冬天幹啥活都受罪,連氏和妯娌帶著兒媳做飯,手沾了水就凍的通紅,好在灶房燒了很多柴火,比堂屋還暖和。


    李玉蓉聞到香味也進屋幫忙,連氏沒讓她幹活,把人摁在凳子上烤火,時不時聊一下吃喝。


    “玉蓉,你舅舅前幾天買了好幾塊布,顏色鮮亮,你拿一些回家做衣裳。”


    李玉蓉笑道:“謝謝舅母,家裏不缺布料,過年的衣服還是去縣裏做的。”


    劉氏好奇問道:“縣裏做衣服多少錢?”


    “看選的什麽布料,棉麻一兩多銀子就可以做一身了,棉布至少得要二兩多,要是再繡上一些花,三兩都下不來。”


    幾人驚呼出聲,“怎得這麽貴,一匹布才三兩多錢。”


    “繡花比較貴,袖口衣領上都繡了一大片的花,顏色還好看。”


    連氏一聽就知道她們家估計做了這種貴的,不過如今有錢,多花點也沒事,她可聽兒子說了,小姑子家夏收時每天要花兩百文的夥食費嘞。


    沈家如今也不差,連氏還偷偷拿了不少錢補貼閨女,不然她在那麽一大家子人裏麵,月子都養不好。


    六個菜依次擺上桌,沈母一個勁的給沈蟬和沈盼夏夾菜,一個是老閨女,一個是大孫女,如今回家都是客,見一麵少一麵。


    “娘,夠了夠了。”沈蟬護住自己的碗,“你自己吃。


    不是嫌棄,是真吃不下了,她從進門到現在嘴就沒閑過。


    有些話也隻有沈母可以直說,“你少吃點零嘴,多大的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飯都不吃。”


    兩桌人都笑了起來,沈蟬覺得自己有點社死,雖然她臉皮厚,但也沒厚到這種程度啊。


    母女之間總有些私密話要避開人,一吃完飯就躲到小房間裏去了,沈母問錢的事,“你大哥有沒有把錢給你?”


    以前說好的分成,如今幾個月過去,差不多有六十多兩,沈蟬點頭,“我一進門大哥就給我了。”


    沈母鬆了一口,“上回你來的時候忘記問你了,你去外頭幹啥去了?”


    沈蟬笑嘻嘻道:“去外麵玩了一圈。”


    她把自己一路的行程簡單說了一下,最後邀請道:“娘,我明年帶你和爹一起去。”


    沈母笑的眼睛眯起,她擺了擺手,腕上一個銀鐲子很顯眼,“又不是沒見過,我和你爹這把老骨頭抬都抬不走了,還費這錢。”


    沈蟬握住她的手問,“爹送的?”


    沈母看著閨女笑,“你爹送的,昨天晚上在外麵轉悠了半天不回屋,我眼皮子都要合起來了,他把我叫起來戴鐲子。”


    沈蟬都能想象出來一個老頭糾結的模樣,想不到這老夫老妻還挺純情的,她像是變魔術一樣從懷裏掏出金簪,“正好配一對。”


    其實沈母以前是有首飾的,不過世道動蕩的時候都賣了,後來兒子娶妻,家裏又要養孩子,唯一的一個閨女日子還不好過,她年紀一大,就更舍不得買首飾。


    “我以前也有一套首飾,還是你姥姥找人打的,總共就二兩銀子,簪子,耳墜,手鐲都有,後來逃到這裏跟人換了一袋糧食。”


    二十斤的糧食,要了女兒家最後的念想,沈母多舍不得啊,可是沒辦法,丈夫兒女都餓著肚子。


    她擦了擦眼角的淚,“你以後要是有錢了,就回去看看,給祖宗上炷香。”


    沈母問,“記得家在哪嗎?”


    沈蟬點頭,“白州撫遠縣沈周灣。”


    白州是個好地方,風調雨順,靠近中都,要不是戰亂,沈家也不會流離到這裏。


    原身還有兩個舅舅,三十年前逃災的時候被人流衝散了,如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桌上的銅鏡很小,金簪的樣子看不清楚,沈母枯黃的手扶上鏡麵,最後落到身後的沈蟬身上。


    她圍著沈母四處轉,不停的把簪子拔出來換個地方插,直到好反複幾遍後,才拍手自得道:“我這高貴的審美。”


    連氏看著婆婆頭上的簪子又是羨慕又是開心,看著大小估摸著一兩多,樣子也好看,便宜不到哪去,隻是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能享上這樣的福。


    不過送給婆婆的東西,以後基本都是自家的。


    劉氏顯然也是這麽想的,她晚上睡覺時還忍不住念叨,“還是大房占便宜。”


    沈延年被她吵的有點脾氣,“誰家不是這樣的,大哥給爹娘養老,他就該多得家產,當年要不是大哥大嫂好,咱們能分這麽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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