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道真的身子不好,和王學洲他們說了一會兒話,精神肉眼可見的變差了很多。


    王學洲和古在田連忙提出告辭。


    李伯送他出門。


    離開房間,王學洲才看著李伯問道:“您告訴我一句實話,老師的身體到底怎麽樣了?”


    李伯雙眼一紅:“要不是老爺原本的身體底子不錯,這回怕是撐不住,肋骨斷裂,昏迷了整整三天才被險而又險的救醒,傷筋動骨一百天,老爺年紀又大了,這次元氣大傷,現在一天中有一半以上的時間都在昏睡。”


    “大爺擔心老爺的身子,所以將府中的一切信件和消息全都攔下了,所以沒給您回信,那段時間府中實在太亂。”


    “不過老爺還是惦念著您的,特意吩咐我給門房那裏交代了一聲,如果您上門就讓您直接進來,原本我們給您安排了一個院子,沒想到您這麽快就到了,還找到了住的地方。”


    李伯也不掩飾,麵帶愁容。


    這段時間他也跟著變得老態了不少,和之前笑嗬嗬慈祥的樣子截然不同。


    王學洲心中有些沉悶:“讓老師好好養身體,我有空就來看他。”


    古在田也關切的說道:“對,讓山長好好養身體,府學裏的同窗都等著山長呢!”


    李伯點了點頭,臉上露出幾分欣慰:“會的。”


    到了裴府的大門口,裴庭正負手而立,看樣子是在等他們。


    見到人,李伯含笑:“大爺。”


    裴庭看著王學洲和古在田,朝著兩人微微點了點下巴,立刻就有兩個隨從捧著兩個錦盒上前。


    “我爹精力不好,隻怕教不了你們什麽,以後有什麽不懂的地方,就攢到一起,十天來找我一次,到時候我自會為你們解答,這裏麵是我的注釋,你們可拿回去看看。”


    古在田欣喜若狂,沒想到跟著子仁上門還有這樣的好事?


    他看了一眼子仁,眼中寫滿了‘你快答應啊’的字樣。


    王學洲拱手道謝:“多謝裴老爺。”


    裴庭微微頷首,“馬車已經候著了,盡早回去吧。”


    雖然他覺得他爹的眼光有些問題,可目前這孩子看上去是個好的。


    在他沒變差之前,他也願意給爹幾分麵子,以禮相待。


    看著兩人離開,他吩咐身邊的人:“去把府醫請老太爺那裏。”


    說完他和李伯一起回了裴道真的院子裏。


    裴道真病懨懨的問道:“送走了?”


    裴庭點頭:“走了。”


    裴道真挪了挪身子,讓自己躺了下去,總覺得心裏有些不放心,他嘟囔著說道:


    “都怪你!說我眼神不好,弄的我也有些不放心了,你挑起的心思你負責,你以後幫爹看著點兒這個小弟子,看著不要讓他走上了歪路,如果他遇到了什麽困難,你就伸把手。”


    裴庭給他掖了掖被角:“族內孩子眾多,您要什麽樣的弟子沒有?為什麽一定要收外麵的?人各有命,那兩個都那麽大年紀了,你管他們做什麽?”


    “眼緣、眼緣你懂不懂?算了,跟你說也白搭!”


    裴道真轉過身不想搭理他了。


    府醫過來,裴庭給他了一個眼神,人就自覺的上前去檢查古在田和王學洲帶來的東西了。


    “回大老爺,東西沒有問題!都是老太爺能用的,滋補身體的東西。”


    裴庭淡淡道:“下去吧。”


    他看著裴道真倔強的背影,“您這個小弟子還算有心,既然這樣我就幫您照看一二。”


    ·······


    王學洲還不知道老師給他也上了一道緊箍咒,他在看著裴家主給他的注釋。


    “學者求其上達之說而不得,則取其言之若微妙者玩索之,意生見長,又從而為之辭:曰此精也,彼特其粗耳。”


    開篇就是這樣的一段話,大體意思就是如果隻關注書本上的知識,那是不能完全理解的,不要抓著一點理解就覺得自己特別厲害了,實際在上別人聽來十分的粗糙。


    先是讓人謙虛一點,然後他又說:“理明矣,而或不達於事,識其大矣,而或不知其細,舍問,其溪決焉?”


    一個有見識的人,他做學問必然喜歡向人提問請教,‘問’和‘學’是相輔相成的,不學就不能提出疑問,不問就不能增加知識,喜愛學習卻不多問,不是真的喜愛學習的人。


    王學洲看著覺得有些意外,沒想到裴家主看上去挺冷淡的,內心很火熱嘛!


    這是生怕他們不好意思去問,特意拿這本點他的嗎?


    王學洲淡然一笑,捧著這本注釋看了起來。


    身為世家大族,裴家主的學問毋庸置疑。


    對於四書五經他有自己的見解,注釋上麵的內容深入淺出,王學洲看的連連感歎。


    真不愧是老師的親兒子!


    雖然裴家主看上去有著大家長那種十分可靠穩妥的樣子,但是字裏行間也是個狂放不羈的人。


    俗話說就是,悶騷。


    想到這裏王學洲忍不住樂了。


    “三郎,陳家被流放了,客棧裏的人都去湊熱鬧,你要不要去看看?”


    聽到石明的話 ,王學洲揉了揉眼睛。


    看書時間太久確實傷眼,他一邊在眼睛周圍按著,一邊問道:“現在嗎?”


    “嗯,聽說陳家是觸怒了聖顏,要流放黔州一帶,錦衣衛正將人往城外趕呢!”


    王學洲詢問了另外兩人,古在田和齊顯兩人正捧著一本書看的入迷,完全沒聽清他說的是啥,就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


    看他們這樣,王學洲轉身離開了客棧。


    “斧頭,你去買點草鞋、防蚊蟲和風寒的藥,多買點兒。”


    “好。”


    石明什麽都沒問,直接跑去準備去了。


    王學洲順著人流,往城門外趕。


    “陛下開恩,念在陳大人在朝多年,做事還算盡心盡力的份兒上,這才放你們陳家一馬,不然就憑你們敢慫恿皇上弑兄,你們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還不快走!一個個的還以為自己是大爺呢?!”


    陳謙看到錦衣衛敢推自己的父親,怒目而視:“你!”


    “我怎麽?你說說看。”


    陳謙的嘴巴被他親哥給捂上,他低聲警告:“都這樣了,別惹事!”


    說完他放開弟弟,攙著父親快走了幾步。


    看他們這樣,錦衣衛的人哼了一聲。


    到了城門口,一般情況下會留出一點兒時間,讓陳家的親朋給他們送行。


    可是陳家如今這個情況,送行的人竟然寥寥無幾。


    唯一來的兩家,還不是來送行的,而是來求陳家出一張和離書,他們要帶自己的女兒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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