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謝長寧將手裏的玉佩放到桌麵上。


    “這是王——雲祁你昔日允諾的信物,既然房子我收下了,那這信物也該奉還。”


    “謝姑娘,”蕭承韞歎息一聲,“那些身外之物,又如何比得上你的救命之恩呢,你值得的。”


    她沒有回應蕭承韞的話,而是轉身走到角落,那裏有一個小巧的角幾和花瓶。


    隨後伸手拎起茶壺,動作很輕,然後將壺嘴對準花瓶,緩緩地把水注入到花瓶裏。


    水注入的聲音在安靜的書房裏顯得格外清晰。


    注完水後,謝長寧雙手緊緊地把在花瓶口上,小心翼翼地輕輕地旋轉了一圈。


    蕭承韞神色一緊,眼睛緊緊盯著謝長寧的動作。


    幾道細微的哢擦聲傳來,角幾背後的暗格打開。


    謝長寧回頭,看向蕭承韞,淡淡說道:“雲祁,我本就心懷不軌,你如今還覺得我值得嗎?”


    蕭承韞聽到她的話,眼中先是閃過一絲驚訝,不過這驚訝很快就被深深的溫柔所取代。


    他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拿起桌上的玉佩,然後朝著謝長寧的方向緩緩走去。


    “謝姑娘,沈尋白和蕭宴都說我對你一無所知,可是他們不知道,我是在你劍下被救的人,也是你為我尋來藥材,不留餘力地救治我。這世上誰不是有所圖呢?可最終的結果你卻未曾傷害我,還救了我,這才是最重要的。”


    謝長寧聽後,眼中閃過一絲動容。


    他看著她,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


    “自從相見的第一麵,冥冥中我似乎就對你心生信任,要不然,怎麽會把這麽重要的東西交予你呢。”


    他笑著,隨後把手裏的玉佩輕輕放在暗格中的托盤上。


    謝長寧一愣,忽聽到一陣機括的聲音傳來,那個托盤緩緩下沉,隨後一卷明黃色的卷軸呈現出來。


    “你看,其實這機關最關鍵的一步,早已在你掌控之中。”


    蕭承韞的話讓謝長寧心中一震,她看著那卷軸,心中的震撼逐漸轉化為一種莫名的情愫,她深深地望進蕭承韞的眼中,忽而化為一聲輕笑。


    “雲祁,你讓我說你什麽好......”


    蕭承韞也笑了,那笑容如同春風拂過湖麵,溫暖而柔和。


    “召王府,永遠是你的後盾,便是在風雨飄搖之時,也會為你撐起一片安寧的天空。”


    “長寧,珍重!”


    “雲祁,珍重,你放心,我一定會把芸夫人平安送回。”


    蕭承韞微微頷首。


    謝長寧雙手抱拳,朝他行了一個江湖之禮:“雲祁,若有朝一日,你厭倦了這些紛爭,那長寧便會帶你遠離塵囂,去往那山水之間,尋一處幽靜之地,品一壺清茶,述說江湖舊夢。”


    蕭承韞眼中流露出一絲向往,仿佛已看到那片遠離紛擾的寧靜之地,有青山綠水,有茶香四溢......


    “但願不負卿約。”


    謝長寧轉身,步伐堅定地走向門口,推開門的一瞬,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隨即身上一暖,蕭承韞忽然從後麵抱住她。


    謝長寧的身體微微一僵,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可是還沒等她從這突如其來的擁抱中回過神來,蕭承韞已經鬆開了手。


    那短暫的相擁就好像隻是一個刹那間的幻影,快得讓人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像是從未發生過一樣。


    謝長寧沒回頭,隻是腳步略微停頓,隨後漸漸走出他的視線。


    ~~~~~~


    謝長寧獨自出了城,秋風瑟瑟地吹著,卷起地上的落葉。


    遠遠的,她就看到沈尋白的馬車橫在道路中間。


    沈尋白聽到動靜,從車內緩緩走出。


    他站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看著謝長寧,眸光漸漸變得深沉。


    “‘流光’不要了嗎?” 他的聲音有些冷淡,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謝長寧笑道:“大人給了我交易的機會,可我既然錯過了,那便是它的宿命,我又豈能強求。”


    沈尋白聽到她的回答,冷冷地看向她。


    他怎麽也想不明白,她知道他要成親的事,為何依舊這麽無動於衷。


    他原本以為,她至少會有一些不一樣的反應,哪怕是生氣,哪怕是來質問他。


    他甚至希望她能打上門來,砍他十刀八刀也好,可現在什麽都沒有。


    沒有生氣,沒有質問,甚至就連要走,也隻是和蕭承韞告別。


    他呢?他在她心中到底算什麽?


    沈尋白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謝長寧,你可真是夠狠的。我原以為,你至少會有一絲的不舍,哪怕隻是為了那幅‘流光’。看來是我高估了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


    謝長寧微微抬眸,神色平靜得讓人惱怒。


    “大人這是何意?您即將成親,自是喜事一樁,我又怎會不識趣地糾纏。”


    沈尋白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憤怒,他向前一步,聲音低沉而壓抑著怒火。


    “謝長寧,你難道就沒有一點真心?我們之間經曆的那些,對你來說就什麽都不是嗎?”


    “男歡女愛一場貪歡,大人,是你入戲了。”


    沈尋白的雙手緊緊握拳,骨節泛白,他怎麽也想不到謝長寧會如此決絕。


    “好,好一個謝長寧。你這般灑脫,倒是顯得我像個癡人。罷了,你要滾,就滾吧,‘流光’和‘奴籍契’一並給你,從今往後,沈尋白和你之間再無瓜葛!”


    謝長寧心裏忽然有些微微的鈍痛,像是一把不太鋒利的刀子慢慢地切割著她的心。


    她有些說不清自己的情緒,要說在意,可是憑著她的性子怎麽不想著鬧一鬧?要說不在意,可那微微的鈍痛卻像是細絲般糾纏在心頭。


    也許就像是一個很喜歡的玩具,突然間失去了,雖然知道它本就不屬於自己,但那份失落感卻依舊存在吧。


    沈尋白氣衝衝地從馬車裏掏出一卷畫軸,他用力一擲,那畫軸就落到了謝長寧的腳下。


    他轉身欲走,可剛走了兩步又停住了,他背對著謝長寧,聲音冷冷地說:“但願你不會後悔。”


    說著上了馬車,車簾落下,沈尋白的身影消失在車內,莫一駕車離去。


    謝長寧靜靜地站在那裏,看著地上的畫軸。


    過了一會兒,她俯身拾起那卷畫軸,目光複雜地凝視著它。


    她將畫軸打開,確認了一下真假,見沒什麽問題,回頭朝著身後看了一眼。


    馬車滾滾,帶著塵土的氣息遠去。


    謝長寧翻身上馬,鞭子輕輕一揮,朝著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去。


    終是與他背道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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