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聽我爹他瞎說,打仗不是鬧著玩兒的……”


    徐妙雲拽著朱橘的胳膊,連道,


    “一旦上了戰場,那苦頭你肯定吃不消!光是每天行軍就能把人給累死,更別說,還要跟敵人搏殺!”


    “不許你去冒險!聽到了沒啊!”


    向來嬌柔的徐妙雲,這次也是難得硬氣了一回,態度尤為強硬!


    不許朱橘隨軍北上,想都不要想!


    “嗐……你那麽激動幹啥?”


    朱橘撓了撓頭,笑道,


    “我也沒說我要去啊!我有自知之明的,搞搞理論,當個狗頭軍師或許還行,你真要我到戰場上去和元人拚殺,那我說不定會嚇得尿褲子。”


    這倒不是他自謙。


    無論是後世還是現在,戰場拚殺這個詞,對於普通人來說,都是極為遙遠且陌生的。


    朱橘可是連一隻雞都沒宰過的主兒,要他拿著刀去砍人,去看那斷手斷腳,血流成河的場麵……他還真沒那麽強的心理素質!


    不是天生將星、天生殺神的人,都沒有這樣的心理素質!


    雖說可以培養,可以磨煉,但朱橘內心深處……還是不太願意的。


    這不算是慫,各人的分工不同嘛!


    當然,要是在家國危難的時刻,他也會毫不猶豫的衝上去跟敵人搏殺!但眼下的大明……顯然不需要他去舍命拚搏。


    “嗯,這才是對的。”


    徐妙雲神色放鬆了下來,點頭道,


    “雖說跟著爹不至於上戰場和元人近身肉搏,但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會發生什麽誰也說不好,哪怕是隨便染個病,都夠你喝一壺的。”


    “咱們又不是當猛將的料,老老實實在應天待著才是正理,我和母後聊過,我倆都是這麽想的。”


    婚期臨近,在馬秀英的要求下,徐妙雲喊‘母後’也是喊得非常順嘴。


    “行行行,聽你的,聽你們的。”


    朱橘嘿然道,


    “我這成賈寶玉了,躺在溫柔鄉裏哪也不去。”


    徐妙雲一怔。


    “賈寶玉是誰?”


    朱橘摸了摸鼻子,道:


    “那是一個叫做《紅樓夢》的話本裏的人物,呃……下次有機會跟你講這個故事。”


    徐妙雲眼睛一亮。


    “《紅樓夢》?這名字給我的感覺……好像和《西廂記》差不多,也是講情愛的嗎?”


    她追問道。


    朱橘略一遲疑。


    “呃……算是吧,不過這是一部很有內涵的話本,男女情愛隻是其中最淺顯的一層。”


    他道,


    “其文學性,是遠在西廂記之上的。”


    聽到這話,徐妙雲頓時興趣大增!


    “那我要聽,我要聽!”


    她抱著朱橘的胳膊嚷嚷道,


    “現在就講給我聽!你好一陣子沒陪我了,今天就一邊陪我逛街,一邊給我講故事!”


    朱橘:“……”


    得,自己一不小心說漏了嘴,又不能憑空給徐妙雲變出一本這個時代沒有的《紅樓夢》來,隻能苦一苦自己的嘴皮子了。


    “好吧……紅樓我讀的不多,隻知道個大概。”


    朱橘走在繁華的街道上,隨口道,


    “就簡略給你說說吧……”


    倆人倚靠在一起,沿著街道緩行。


    說起來,確定關係也有一陣子了,可倆人見麵不是在皇宮,就是在徐家,像這樣一起出來逛街的日子……還真沒有!


    徐妙雲聽著朱橘的故事,同時還東張西望著,對街道兩邊的各種店鋪都充滿了好奇。


    “誒,那個糖人真漂亮!”


    “那個棉花球也不錯誒!”


    “還有這個荷包,老公你看,哇……這個荷包好精致啊!比我自己縫的好多了,買一個好不好?”


    “……”


    徐妙雲嘰嘰喳喳,活潑的像個林間的精靈。


    朱橘自然也是樂得買單,身為皇子,手頭一把錢花不出去也是個苦惱事兒。


    曾經是窮逼的他,也曾幻想過在酒吧振臂一呼,大喊一聲——今晚全場消費由朱公子買單!


    隻是,那個時候根本就沒有實力。


    而現在,雖說有了實力,卻苦於沒有應用的場景,沒有那人前顯聖的機會啊!


    給徐妙雲買個荷包,買倆糖人,那能花得了幾個錢?


    “嗯?”


    “怎麽了?”


    朱橘正想著,卻見徐妙雲忽的停了下來,仰著頭看著一棟建築。


    他順著徐妙雲的目光看了過去,神色微微一變。


    不好!


    “這地兒我認識。”


    徐妙雲道,


    “當時就是在這裏,我還和輝祖說,像吳王殿下這樣的人,是絕對不會到這種地方去的。”


    “而後,我就得知了你在青樓裏衝冠一怒為紅顏,暴揍三個勳貴之子的故事。”


    “嘖嘖……”


    朱橘:“¥%……&*@#¥”


    “能別提這一茬了麽?”


    “都過去了啊!那個時候我是年少輕狂啊!”


    那會兒主要是酒喝多了,再加上沒腦子,把那兩顆丹藥當糖豆給吃了,才會那樣暴走!


    但凡沒嗑藥,自己不會幹的那麽出格!


    雖說從不為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後悔,但‘大鬧青樓’這一茬,他每次想起都還是掉一身的雞皮疙瘩!


    “哪裏過去了?”


    徐妙雲輕哼道,


    “我可是聽說了,青樓裏有個嫣然姑娘,也就是當初你衝冠一怒為紅顏的那個紅顏,她可是為你守身如玉呢!”


    “從那以後,她可是再沒有拋頭露麵過了,有人出重金,不為看她,隻是請她演奏一曲,她都不肯出麵,儼然是不賣藝又不賣身的清倌人了。”


    “她這啊……顯然是把自己當成你的禁臠了。”


    朱橘:“???”


    “不是,這你都是從哪裏聽說的?”


    他一臉愕然的道,


    “我怎麽不知道?”


    毛驤知道這事兒也就算了,畢竟是大明情報頭子。


    結果連徐妙雲這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黃花大閨女都知道的這麽清楚?


    這啥情況啊這是?


    “哼哼,也就你不知道。”


    徐妙雲翹起了嘴巴,道,


    “整個應天府,有誰不知道的?你倆的佳話,可都已經成為說書人的熱門橋段了!”


    “別說是應天,估計再過兩年,整個大明的人都知道了,說不定啊……連北元的人都知道了!誰叫這故事膾炙人口呢?一個皇子和一個青樓烈女的故事,誰不愛聽呀?”


    朱橘;“……”


    也是。


    那些經典的戲劇評段,其實都愛跟皇家沾點關係,比如陳世美,窮酸書生當上駙馬拋棄糟糠妻子。


    和皇家沾邊,老百姓就愛看,愛聽,更愛評說!


    更別說是皇子和青樓女子的故事了,稍微添油加醋的加工一番,在這個時代的精彩程度絕對是炸裂的!


    要是朱橘是老百姓,他也愛看!


    隻是……這回他特娘的成了戲劇評書裏的主角了!


    “憋說了,憋說了……”


    朱橘扯著徐妙雲的肩膀連聲道,


    “走吧走吧,逛得差不多了,咱們回家吧……”


    然而,在他想要逃離的這一刻,徐妙雲卻是拽不動。


    “幹嘛,天色還早呢!”


    她指了指青樓,道,


    “你瞧,那裏頭多熱鬧啊!”


    “我還沒逛過青樓呢!裏頭一定很有意思!老公呀……想不想進去逛逛?”


    朱橘:“?!”


    “不想!”


    “你別搞事!我說過再也不會到這種地方來!”


    徐妙雲抿嘴一笑。


    “那我想去呢?”


    “你陪不陪我一起?”


    朱橘;“¥%……&*@!!!”


    這個女人,她絕對是吃醋了!


    搞不好還要去會一會那個嫣然!


    “徐妙雲!”


    朱橘瞪眼喝令道,


    “鬧夠了沒有?”


    “回家!”


    這個時候,他身為男子漢大丈夫的氣勢就發出來了,一聲喝令一下拽,徐妙雲瞬間就化作了聽話的小貓咪。


    “好嘛好嘛,別生氣……不逗你了。”


    她笑容燦爛,又再度貼住了朱橘的肩膀,笑嘻嘻的道,


    “咱們回家。”


    “不過說好了,今天你就別回宮去了,就在我家住哦……”


    朱橘:“……”


    我特麽明天還要開朝會呢!


    但此時此刻,麵對撒嬌的徐妙雲,朱橘也隻能無奈的答應。


    正要轉頭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卻聽青樓邊上,那老鴇表情誇張,賣力吆喝道:


    “來呀,來呀,今天咱這不是尋花問柳的青樓咯,咱這是吟詩作對的雅樓咯!”


    “大明朝的狀元、榜眼、探花郎,還有諸多新科進士齊聚一堂,正在樓上瀟灑風流!”


    “諸位老爺,若有想求個墨寶的,可要抓緊時間上樓哦!待會兒狀元郎喝醉了,可就求不到咯!”


    “……”


    一番吆喝,頓時聚攏了無數目光!


    “老雞婆,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當今狀元郎,在樓上?”


    “新科進士們全來青樓尋歡作樂?他們倒是好大的膽子啊!哈哈……就不怕有失朝廷的體麵?”


    “嗐……人不風流枉少年嘛!人生中最得意的一天,自然是要春風一度!既是金榜題名,又是洞房花燭,豈不快哉?”


    “哈哈哈哈,說的是啊!”


    須臾間,已有一群人圍攏。


    今天監國吳王欽點了狀元,那可是應天府裏的‘頭條新聞’,誰不關注,誰不議論?


    狀元二字,就跟新娘子一樣,誰不想瞅兩眼?


    再說了,新娘子每天都有,狀元可是三年才有一個!而如今這個,更是大明的第一個狀元!那更是比國寶還珍貴!


    雖說下午禮部的官員領著狀元郎以及一眾新科進士出來逛了一圈,可大家根本就沒看夠!


    此時此刻,聽到狀元郎就在青樓,輿論瞬間就炸了鍋了!


    “騙你們作甚?”


    那老鴇扭動著腰肢,昂首道,


    “老娘是那種撒謊哄人的不正經人嗎?”


    “你們要是不信,上樓一看便知!狀元郎和一眾才子,正在鬥酒呢!今夜啊,必然有傳世之作誕生!”


    她也是抓住了這個機會,賣力的宣傳,製造一個又一個噱頭!


    霎時間,圍觀的看客已是將青樓圍了個水泄不通,但凡有點財力的,此刻都是奮力往裏頭擠!


    “樓上給我一個雅間,我要求墨寶!”


    “這茶水錢你收好,帶我上樓!”


    “……”


    客人們紛紛撒錢,這會兒不為了女人,而是為了男人!


    狀元二字,簡直是比花魁還好使啊!


    “咯咯咯,好好好,樓上請!”


    “樓上散客兩位!”


    “樓上雅間一位!”


    “……”


    老鴇見各種銀錠銅錢飛來,樂得合不攏嘴,吩咐著手底下的人招待著。


    不遠處,朱橘聽到這番話,忍不住一笑。


    “狀元郎?”


    徐妙雲喃喃道,


    “老公,你點了狀元了?”


    朱橘微微頷首。


    “是啊,我今天剛剛點的。”


    “把四十一個新科進士都排好了名次,第一名是解開,的確很有才華。”


    徐妙雲聞言,眉頭微微皺起。


    “剛點了狀元,怎麽就來這種地方?”


    她忍不住道,


    “也太沒品味了吧?我大明的狀元,就是這樣的?”


    看著那老鴇搔首弄姿的模樣,她甚至隔著老遠都能聞到對方身上劣質香粉的味道!


    大明狀元,流連於此?


    “嗐……他們可能也是跟我一樣,好奇嘛!”


    朱橘笑道,


    “今天我特許,讓他們可以好好放鬆一下,不會有巡查禦史彈劾他們。”


    “所以,他們才會來青樓作樂吧……一輩子就這麽一次,稍稍放鬆一下,我倒是覺得沒什麽,問題不大。”


    古代喜歡逛青樓,後世喜歡去會所,這都是一樣一樣的。


    如果隻是在此吟詩喝酒,不搞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朱橘還是比較寬容的。


    “嗬……真會找理由。”


    徐妙雲有些不滿的道,


    “那我也好奇了!我也要進去瞧一瞧!”


    “瞧瞧這青樓裏的氛圍,也瞧瞧風流才子們的風采!”


    朱橘;“???”


    “不是,你一個丫頭片子咋進去啊?”


    “況且……我這張臉比較矚目,到時候被老鴇認出來了,可就壞事了!”


    本來就已經被那幫子說書人編排了。


    這要是二進青樓,那不得引發轟動啊?


    朱橘現在就想低調……他不想出這種風頭了!


    “哼,這有何難?我去買一件袍子,咱倆再戴個麵具不就好啦?”


    “走走走,現在就去!”


    朱橘:“……”


    得,又要故技重施了!


    行吧!其實他也有幾分好奇……解開、吳為這些人在青樓裏是怎麽尋歡作樂的。


    該不會真是左擁右抱,聽什麽十八摸吧?


    要是這麽低俗,那他可是要訓人的!


    ……


    片刻後。


    “兩位老爺,你們……”


    “樓上最好的雅間,隻許上茶,不許狐媚子打擾!”


    戴著麵具的朱橘直接甩出一錠銀子,語氣生硬。


    “是,是!”


    一把抓住沉甸甸的銀子,老鴇頓時眉開眼笑,連聲道,


    “今天的雅客真多,我們樓裏的姑娘都不用接客了。”


    “樓上玄字一號雅間,貴客兩位,碧螺春一壺招呼著!”


    “得嘞!”小廝應了一聲,迅速上前招呼兩人。


    徐妙雲本身是個身材高挑的姑娘,但此刻穿著寬大的衣袍,就顯得有些嬌小了。


    走進青樓大堂之內,看到裏頭的鶯鶯燕燕,心裏的好奇勁兒瞬間上來了。


    東看看,西瞧瞧,東張西望的跟一隻小猴子似的,看得朱橘一頓無語。


    “別瞎看了!再看就要被那些女的纏住了!”


    “青樓女子們的眼光都是很毒辣的,你但凡猶豫一下,人家馬上就打蛇隨棍上!”


    一頓提醒,再加上一頓拉拽,方才將徐妙雲給帶上了二樓。


    這妮子,也是個好奇寶寶來的!


    “原來這就是青樓裏的模樣啊……”


    徐妙雲嘖嘖稱奇道,


    “那些女子,身上的味道好重!還有……那些中年男人看上去都好猥瑣啊!”


    “她們怎麽受得了的?”


    朱橘:“……”


    “受不了的就吃不了這碗飯了,不過……多數也是從忍受,到麻木吧!”


    他感歎道,


    “一部分是被逼無奈,也有的是自甘墮落,畢竟,這個掙錢多快啊。”


    “普通老百姓,辛辛苦苦種地一年都抵不過這些男人一天花在她們身上的錢呢。”


    徐妙雲暗暗咂舌。


    “這些男人這麽有錢啊?”


    “那她們是靠什麽掙錢的?就是出賣自己的身體嗎?”


    畢竟是和朱橘有過深度交流的,徐妙雲這個丫頭如今也不算是小白了。


    懂還是懂一點的。


    “嗯,這個屬於核心,不過,要想從男人口袋裏掏錢,還得用各種辦法。”


    朱橘一邊走一邊笑道,


    “比如,激發起他們的同情心和保護欲,這個就要靠賣慘和編故事了。”


    “有一套常規的設定,我想想啊,好像是……好賭的爸,生病的媽,年幼的弟弟,懂事的她。”


    “這樣的女孩,我不幫她誰幫她?”


    噗嗤。


    徐妙雲抿嘴一笑。


    “滿嘴順口溜……”


    “你怎麽這麽懂?還說就來過一次,我怎麽不信呢?”


    朱橘嘿然一笑,撓了撓頭。


    青樓的確沒怎麽來過,但他以前網上的段子看得多啊!


    套路還是懂一些的。


    “兩位老爺,到了。”


    小廝將房門推開,引著兩人走了進去。


    而後迅速有人送上一壺熱騰騰的碧螺春。


    徐妙雲此刻方才轉移了注意力。


    隻見此刻二樓大廳之內,早已是座無虛席,眾賓客圍坐在一起,將中間給圍成了一個圓圈。


    而中央地帶,則是坐著二十來個人,皆是儒生打扮,看上去瀟灑不羈。


    “最中間的就是解開。”


    “左邊的是探花郎李九思,右邊是榜眼吳為。”


    “怎麽樣,我選的探花郎還可以吧?相貌還算英俊吧?”


    朱橘指著中間的幾人,低聲道。


    二樓的格局還是跟以前一樣,包廂的移門都是打開的,方便客人觀賞中間的歌舞表演。


    當然,想要獨處也是可以關門的。


    “嗯,確實還算俊朗。”


    徐妙雲微微頷首,掃視了幾眼,道,


    “怎麽就二十來個人?”


    “不是有四十一個進士嗎?”


    朱橘哈哈一笑。


    “你還不許有人不愛來了?這批進士裏麵,也有不少年紀大的。”


    “少年人才愛來這種地方,也不會被人所詬病,隻會被人吹噓成風流,可要是年紀大的來,那就容易被人罵老不羞了!哈哈哈……”


    徐妙雲亦是跟著笑了起來。忽的,朱橘將她環腰抱住。


    徐妙雲;“???”


    “你幹嘛?”


    “來這種地方,懷裏不抱個姑娘,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你要死哦!我可不是青樓女子!”


    兩人在包廂內打鬧了起來。


    朱橘咧嘴笑著,忽的按住了徐妙雲,道:


    “好了好了別鬧!”


    “快看!他們玩兒遊戲了!”


    徐妙雲此刻已是坐在了朱橘的腿上,雖然有些扭捏,但畢竟包廂這邊還是比較幽靜的,也沒什麽人看見,再加上戴著麵具,所以也就任由他去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大廳內,探花郎李九思的身上,因為對方此刻剛剛開口。


    “諸位,諸位。”


    “剛才已經作了一些詩了,大家伯仲之間,這樣下去,也罰不了誰的酒啊!”


    “不如,我們來玩個飛花令?大家互相接飛花,如果想不到,自己現場作詩也行,但質量必須要過關,得到大家的認可!誰若是接不上,就罰酒,如何?”


    “玩這個,肯定能罰到酒!”


    “若是誰最後優勝,則我們大家都敬他一杯!如何?”


    “在座諸位要一起玩的,也歡迎參加!隻要能喝得了酒,就行!”


    解開坐在中間,雖然身為狀元郎,但他還是較為內斂的,臉上並無肆意張揚之色,隻是笑著點了點頭。


    “好,這個主意好!”


    “就玩飛花令!不愧是探花郎啊!想出來的遊戲都比我們的高雅!我們隻會猜拳賭鬥,哈哈哈……”


    “……”


    場內氣氛熱烈,李九思轉而便是看向解開,笑道:


    “狀元郎,今天你是主角,你來取字如何?”


    解開聞言,連連擺手。


    “你來你來,我接招便是。”


    今天實在是被太多人以看猴子的眼神看了,現在隻想低調一點,不想出風頭。


    “我不著急,榜眼來?”


    李九思又看向吳為。


    “……好!”


    吳為倒也沒讓,略一思忖,便道,


    “今日我們能得到功名,皆是受皇恩沐浴,尤其是吳王殿下之欽點,才讓我等如此風光!”


    “身為大明人,我很自豪!不如,就以‘明’字飛花,如何?”


    眾人聞言,皆是撫掌稱讚。


    “好!就以明字飛花!榜眼郎先來,大家排隊!要一起玩的賓客請起身!”


    李九思拍手道。


    在座的新科進士們自然是在隊列之中,而幾個自詡有文采的賓客也是站了起來,要與才子們一較高低!


    “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


    吳為沒有沉吟,開口道。


    解開迅速跟上:


    “明月照高樓,流光正徘徊。”


    接下來是李九思,亦是迅速跟上一句:


    “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


    三人之後,便是排隊念詩:


    “相思在萬裏,明月正孤懸。”


    “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


    “我來我來,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哈哈,我會這個!”


    “明朝驛使發,一夜絮征袍!”


    “我也來一句李白的,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


    眾人接飛花令接的飛起,玩這個的確是有門檻的,必須得是飽學之士,才能在這個遊戲裏所向披靡。


    普通人上來,恐怕隻能是大眼瞪小眼,一句都答不上來。


    “這青樓,還真成了雅樓了。”


    朱橘嘖嘖稱奇道,


    “你瞧瞧,這會兒摟摟抱抱的都沒有了,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飛花令上了!”


    “會的在那裏表現的,不會的也是一直當氣氛組拍手叫好。搞得我都有點想上去玩玩兒了!”


    “回頭要是宮裏有宴席,我也玩這個,肯定能打得過老爹!”


    自己好歹也是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詩詞儲備還可以,打老朱這個泥腿子應該不是問題!


    “他們都不是我的對手。”


    徐妙雲昂著腦袋,露出潔白的脖頸,傲然道,


    “我要是上去,能把他們全打趴下!”


    朱橘哈哈一笑。


    “這個我信,畢竟你是女諸生嘛!”


    “你要是去參加科舉,那根本就沒有解開什麽事兒了!肯定是你當狀元,毋庸置疑的!”


    顯然,徐妙雲對這番話很是受用,肩膀往朱橘懷裏又靠了靠。


    廳內。


    第一圈的時候,大家還是很機敏的,可以迅速接下。


    到了第二圈,就陸陸續續有人卡殼罰酒了。


    到了第三圈,和‘明’字有關的詩句已經說了七八十條了,饒是李九思都招架不住,隻能苦笑著飲酒。


    最後,隻有解開和吳為還在對壘。


    “憂人半夜起,明月在林端。”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平明尋白羽,沒在石棱中。”


    “明……嘶,明……”


    接到這兒,吳為揉了揉腦袋,此刻腦中已然是一片亂麻。


    腦海裏冒出來的,都是剛才說過的。


    他確信還有,但此刻以他的腦力,即興的情況下,的確是念不出來了。


    咕咚。


    吳為端起酒杯,將其一飲而盡!


    “噢!!”


    “狀元郎不愧是狀元郎,才華出眾,超越我等啊!”


    “來來來,我們都……”


    李九思正要舉杯,卻聽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


    “明日誰同路,新年獨到鄉。”


    聲音有點偏細,聽不出是男聲還是女聲。


    但這一道聲音,卻是讓飛花令又再度接了下去。


    “誒,包廂裏還有高人啊!”


    李九思端著酒杯笑道,


    “都已經一百句開外了,兄台還能接得上,想必也是飽學之士。”


    “何不出來相見,與我們一同宴樂?”


    唰唰。


    一眾目光皆是瞧了過去。


    包廂內的朱橘:“???”


    他看向徐妙雲,而此時的徐妙雲卻是一臉的無辜。


    “他們太不行了,所以我一時沒忍住……”


    朱橘:“……”


    今天來逛青樓,他可不想暴露啊!


    “老公,現在咋辦?”


    徐妙雲拽了拽朱橘的手,小聲問道。


    顯然,她現在也意識到自己好像幹了一件蠢事兒。


    “裝死。”


    朱橘言簡意賅。


    徐妙雲迅速閉上了嘴巴。


    廳內,李九思見自己的詢問久久沒有得到答複,便起了幾分好奇之心。


    他正欲起身,卻聽解開道:


    “或許這位先生不想拋頭露麵,今日是以文會友,不需見麵,隔空也可。”


    “我倒還有一句——唯助苦寒鬆,偏明後彫色。”


    “先生可還能再接?”


    徐妙雲瞧了朱橘一眼。


    “狀元郎不愧是狀元郎,厲害,某甘拜下風。”


    她低沉著嗓音應了一句,而後朝著朱橘小聲道,


    “其實我還有好多呢,起碼還有二三十句冷門的。”


    朱橘笑了起來,揉了揉她的腦袋。


    這丫頭,咋這麽可愛呢?


    “哈哈,這回狀元郎算是打遍全場無敵手了!連隱藏的高人都甘拜下風了!”


    李九思撫掌道,


    “來來來,大家敬狀元郎一杯!”


    唰唰!


    眾賓客皆是舉杯,朝著解開一敬!


    “僥幸,僥幸,其實我也就這最後一句了。”


    解開亦是端起酒杯,謙遜道,


    “謝謝大家。”


    一杯酒下肚,場內氣氛再度熱烈了起來。


    “再來一輪!再來一輪!”


    “對!這一輪我發揮的不夠好!咱們再來一輪,這個好玩兒!”


    “……”


    場內眾人盡皆沒有盡興,全都嚷嚷了起來。


    二樓內廂。


    “小紅,外麵什麽事兒這麽熱鬧?”


    嫣然坐在梳妝台前,擺弄著自己的首飾盒,一副慵懶的模樣。


    如今的她,已然是比先前白胖了一些,亦或是說……豐腴。


    無需見客,也不用對付老鴇,她現在一個人自然是悠然的很。


    “小姐,是外麵在玩飛花令呢。”


    丫鬟小紅笑道,


    “您真應該去看看,那些都是真正的才子!當今的新科狀元、榜眼、探花齊聚一堂啦!”


    “還有二十來個,都是新科進士!他們剛才對詩句,竟然都對到一百多句了!天呐,我連十句都念不出來。”


    “真有才……”


    嫣然微微一怔。


    “狀元?那的確是很罕見。”


    “不過,要說真才子……”


    她看了一眼梳妝台上的《心學集》,略有幾分悵然。


    “小姐又在想念吳王殿下啦?”


    嫣然抿了抿嘴唇,將首飾盒收了起來。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過早的被驚豔,不知是我的幸運,還是我的不幸……”


    小紅湊到了門口,聽著外頭的動靜。


    “小姐,他們現在第二輪了,是狀元郎說話了!以吳王殿下心學的‘心’字為題呢!看來狀元郎也很崇拜吳王殿下呢!”


    “您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聽聽?”


    嫣然略一抬頭。


    忽的,她站起身來。


    “去聽聽倒也無妨……”


    ……


    大廳內。


    解開提議以‘心’字為題,引得眾人應和:


    “何處遙相見,心無一事時。”


    “心閑且未去,獨立沙洲傍。”


    “心境俱清淨,能令五月涼。”


    “……”


    這一回,比上一輪更加熱烈。


    一個心字,竟然是直接接到了一百五十多句!


    就連解開都敗下陣來,李九思和吳為也已然是要‘彈盡糧絕’了。


    “日上照萬物,心明觀一身。”


    李九思道,


    “我這最後一句了,誰要誰再能答得上來,他就是本輪的頭名。”


    “還有誰?”


    全場鴉雀無聲。


    有少數幾個人還在努力,但多數人已經放棄了,都準備好舉杯恭祝探花郎了。


    “包廂裏的那一位,可有應對?”


    李九思微微一笑,朝著玄字號包廂問了一聲,此刻已然是有了幾分勝券在握的姿態。


    包廂之內,並無聲音傳來。


    “哈哈,看來這第二輪,是探花郎第一了!”


    “你們輪流坐,榜眼可是要加油了啊!”


    賓客們皆是笑了起來,正準備恭祝,後方卻是傳來了一道輕柔的聲音:


    “俗遠人無累,心夷物自閑。”


    眾人:“???”


    還有高手?


    聽這聲音,好像還是個姑娘啊!


    這一下,大家夥兒都來了興趣了,剛才包廂裏的人就夠神秘了,這回又來神秘的女子。


    “姑娘厲害!這多一百五十多句來,還能應答。”


    李九思咧嘴一笑,朝著後方拱手道,


    “我已無詩應對,這回是姑娘第一了!還請姑娘出來,接受大家的恭賀!”


    本就是一場遊戲,他倒也不在乎輸贏。


    反而這個神秘的‘才女’,讓他頗為感興趣。


    一座青樓之內,竟也有這樣的人物?


    他的心中,不禁有了幾分猜測。


    “如此才情,莫非是嫣然小姐?”


    “有可能啊……不過嫣然小姐不是不見客了麽?她一直都在等吳王殿下吧?是吧?我記得沒錯……”


    “對,嫣然小姐也是個癡情的人啊……雖是青樓女子,但這份才情,遠超不少所謂的大家閨秀了。”


    “隻是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聽說吳王殿下馬上就要大婚了,娶的是大將軍徐達的閨女……”


    “大將軍的閨女?那豈不是五大三粗,毫無情趣可言?哎呀呀……真為殿下感到可惜啊……


    “……”


    廳內一番言語,已然是猜出了嫣然的身份。


    能和才子們旗鼓相當的,還能有誰?


    一時間,各種議論之聲驟起,更有好些人喊了起來,要請這個久未露麵的佳人出來一見。


    可就在此時,包廂內又傳來了一句詩:


    “風簷手君詩,心跡已清絕!”


    唰!


    全場瞬間安靜了下來。


    包廂裏的高手,他又出聲了!


    剛才的沉默,不是他沒能力了,而是不想爭了!而此刻嫣然的聲音,好似是激起了對方的好勝心!


    “妙雲,你……”


    朱橘看著徐妙雲,一臉的驚愕。


    然而此時的徐妙雲卻是怒氣衝衝,一副要跟人幹架的模樣。


    大將軍的女兒五大三粗?


    可惜?


    可惜你個頭!


    我徐妙雲論才,論貌,哪裏比不上她一個青樓的花魁?!


    今天定要和她比個高低出來!


    朱橘見她氣勢洶洶,自然也是不敢阻攔,隻是無奈的撫了撫額頭。


    得。


    今天就不該出來,這就是個錯誤啊!


    廳內寂靜,皆是看向後方,等待著嫣然的回應。


    須臾間,一道聲音傳來:


    “酒力欺寒淺,心清睡較遲。”


    她話音未落,包廂內已然是傳來聲音:


    “境空納風月,心遠辭埃塵。”


    眾人心神一凜。


    包廂裏的這一位,攻擊性好強啊!不給人喘息的機會啊!


    再度看向後方,好一會兒,才有聲音;


    “悠悠軒中人,心閑得真趣……”


    “身在山水間,心在山水外!”


    “心能知癢處,遙遣手猶擒。”


    “酒盡興不盡,心奇詩亦奇!”


    “……”


    兩人你來我往,竟然是又鬥了三十來句!


    在場的眾人都聽傻了。


    本來就有一百五十多句在前了,這倆還能這樣絲毫不卡殼的鬥!


    這也太強了吧!


    尤其是包廂裏的這一位,基本上都是不用思考的!往往是嫣然剛剛對完,他就馬上接了下一句!


    這麽看來,剛才他絕對是在隱藏實力,讓著解開、吳為等人啊!


    “這是哪裏來的神人?”


    “是啊……難道是專門練習飛花令的?縱然是專門練的,也還是太誇張了一點,要知道我們今天是即興出題啊!”


    “對啊!不過嫣然小姐也是可怕,她一個青樓女子,竟然有如此深厚的詩詞底蘊,比我不知道要強到哪裏去了!”


    “今天這一場飛花令,真是令人……歎為觀止啊!”


    “……”


    賓客們紛紛感歎。


    解開、李九思三人也是驚歎不已。


    小小的一座青樓,小小的一場宴會,竟然也是臥虎藏龍!


    他們自詡才華橫溢,風流無限,可現在才知道……一山還有一山高啊!不能小瞧了天下英雄啊!


    尤其是那位嫣然小姐,還是個女流之輩,這就更加稀奇了!


    “未信千年後,心期有畫師。”


    “世態門羅雀,心期弋慕鴻!”


    兩人的鬥爭,依舊是難分難解,此刻,有好事者拱手笑道:


    “包廂裏的高人,你的確厲害,在下佩服!”


    “不過,嫣然小姐畢竟是個女子,女子能到這般程度,實在是難得可貴,不如您就發揚一下君子的風格,讓她一讓,也好讓我們一睹佳人風采,如何呀?”


    此言一出,眾人皆笑!


    這話,不無道理!


    縱然實力更強,讓讓人家姑娘,也是一樁美談啊!


    然而,就在此時,包廂內竟是傳來了一道清冷的女聲:


    “我若是不讓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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