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六日,夜晚。


    一輛貼著治安署塗裝的車,正靜靜的停在一處路燈下。


    “那個叫什麽陳風的小子,就住在這附近嗎?”


    車的右後座坐著一位男人,手裏正拿著一小疊紙有一搭沒一搭的翻看著。


    若是此時陸承澤在這,便也能認出來,男人手裏的那小疊紙,其中有幾張是他自己見過的。


    上麵的內容,正是陸承澤這次委托的相關情報,不過這疊紙另外的部分,就是陸承澤沒有看過的了。


    “對,這是我們情報員傳回的資料。”


    蕭立天坐在主駕的位置,言語間稍微帶著一絲絲恭敬。看起來,他現在充當的更像是一個司機的角色,而不是行動組的隊長。


    “這個委托,行動四組接了?”


    男人看到關於陳風的情報最後放有一個第三片區第四行動組的蓋章,不由得挑了挑眉抬頭透過車內後視鏡看了蕭立天一眼。


    “對。”


    見男人有此一問,蕭立天也沒有隱瞞點了點頭。


    “我的人接了,現在應該正在裏麵呢。”


    男人聞言又往遠處那黑燈瞎火的樓房看了一眼,四周除了路燈以外一片漆黑,但男人的眼神卻似乎隻一眼就看到了情報中寫明的位置所在。


    蕭立天借著車內後視鏡也看到了男人的動作,便多說了一句。


    “是個新來的小夥子,剛進組裏沒多久,這是他的轉正考核。”


    男人聞言收回了目光,看了蕭立天一眼,笑了一下。


    “你招進的組裏,又拿陳風做轉正考核,看來那小子是個好苗子。”


    “哪裏,還是個毛頭小子而已。”


    蕭立天訕笑著謙虛了一下,看樣子兩人似乎早已認識。


    “少謙虛了,你的眼光我還是認可的呀,教官。”


    這時,對向道路一輛車打著近光燈經過,一閃而過的燈光照亮了後座的男人,看起來年齡並不大,約莫二十有七的樣子。


    “嗐,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早就已經退役了還叫什麽教官。況且,現在還是你的官職更高一些,該叫你汪隊長了。”


    聽到車後座的男人用‘教官’這麽稱呼自己,蕭立天的眼中閃過一絲追憶,隻是很快就被隱藏了下去。


    “話可不能這麽說教官。”


    雖然蕭立天嘴上說著都是前塵往事,但是男人顯然這麽叫蕭立天習慣了。


    “當初要不是你,現在的我又怎麽稱得上你的一句汪隊長啊。”


    “嘿,是金子總會要發光的,你老師可是現任赤晏共和的總理,名師出高徒自是有其道理的。”


    “再說了,當時我也沒做什麽值得你惦記的。不過就是那坨爛兵裏就你一個還像點樣子,當時上頭要我怎麽都得選,看你當時站的還像個人樣,我才挑的你。”


    蕭立天聞言擺了擺手,他不認為當時的自己做的那件事情會成就現在的他。


    “少來教官,我兩年前才拜入老師的門下,在這之前的一切,沒有當初的你,隻憑借我自己可得不到。”


    男人笑了笑,對蕭立天的打趣不以為意,他知道蕭立天說這話的用意,蕭立天在努力跟自己撇清關係,兩人現在的處境可以說是完全相反的。


    甚至在一開始,蕭立天都不讚成這位汪隊長來找自己。


    想到這,男人無奈的歎了口氣。


    “教官,我聽說前幾天有調令下來,你怎麽給拒了啊。”


    “當然啊,人老咯走不動了,就留在赤元也挺好的。”


    “那當年的赤烏...”


    男人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了口,雖然蕭立天表現的毫不在意,但男人其實知道他內心還是想要知道真相的。


    “人啊,不能總是困在回憶裏出不來,有的時候放下也未嚐不可。而且,在這赤元市待了這麽些年,就是塊木頭都有了感情。”


    “八年來我一直守著這第三片區的土地,現在你要我走,我心裏反倒更加舍不得了。”


    “遠峰啊,還記得剛剛跟你提到的那個毛頭小子嗎?”


    蕭立天眼裏閃過一絲黯淡,隻是很快就又恢複了原狀。這一次,他稱呼男人的時候沒叫職位,而是叫了名字。


    “那小子,跟小衍一樣,也是赤烏市的受害者。不過他比小衍幸運一點,哈哈或者說他比所有人都幸運一點,因為隻有他活下來了。”


    汪遠峰聞言有些驚訝的看向映照在車內後視鏡的那張臉龐,八年不見,自己熟悉的教官也已經蒼老了許多。


    赤烏市災難的受害者家屬在赤晏共和境內當然有,但是受害者家屬是思想界的人很少,同時還是星火學會是治安署的人更少,少到同時滿足這三個條件的一隻手就數的過來。


    況且赤晏共和下轄那麽多個市,剛好赤烏市唯一幸存者在近十年以後,被一個赤烏市受害者家屬,且同時身在思想界,還是星火學會治安署行動組的幹員,給招納進了治安署行動組。


    該說這是天大的緣分,還是命中注定呢?


    想到了這一點,汪遠峰好像有些理解蕭立天前麵說的話了。人不能總是被困在回憶裏,有的時候放下,是為了更好的前進。


    想通了其中的緣由,汪遠峰將身子又靠回了座椅的後背放鬆了下來。


    “本來今晚來找你,是因為現在那邊有個機會,還想跟你商量一下看看要不要把你弄回去,現在看來好像不用了。”


    “當然,我就是要回也要靠自己回去,畢竟當時違反紀律的是我自己。”


    蕭立天搖下車窗,點了一根煙。


    “再者說,你今晚根本就不該來找我。你現在可是處在事業上升期,來找我一個紀律處分八年了都還沒消的人,難免會讓人說閑話。”


    “那沒事啊。”


    汪遠峰聞言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笑著說道。


    “畢竟教官你也說了,我有一個好老師。年僅三十六歲的現任赤晏共和總理,嘖嘖誰聽了這個名頭還想弄我,不得先掂量掂量自己什麽實力啊。”


    “但是,畢竟總理算算也就大你個八九歲,也算跟你同屬當代了。做他的學生這件事本身,應該就有很多人在說閑話吧。”


    蕭立天看了汪遠峰一眼,這小子看著臉上輕鬆,其實實際承受的壓力應該也不小。


    “這就更無所謂了,學無先後達者為師,他的水平比我高,拜他為師不丟人。”


    “你能這麽想就最好了。幾年不見,說話也文鄒鄒了哈。”


    蕭立天玩笑了一句。


    “欸,此言差矣。這話其實我還是最先從老師那聽來的,也是聽了他這話我才決定拜他為師的。”


    汪遠峰擺了擺手,這件事情上他可不敢隨意應承。


    “行了,時間也差不多了。”


    汪遠峰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確認了一下時間,抬頭看向蕭立天。


    “鳳儀實業那邊應該快開始了,我就先過去了。”


    “好,你先去吧,我晚點接了那小子就趕過去。”


    蕭立天聞言坐在主駕沒有動,看著車內後視鏡朝汪遠峰點了點頭。


    “哪天有機會,倒是可以見上一見。”


    汪遠峰拉開車門,跟蕭立天說了一句。


    “你說的,毛頭小子。”


    關上車門,汪遠峰左右看了看辨認了一下方向之後,抬腳對著腳下的地麵輕輕一跺,整個人便掙脫了重力的束縛,淩空而起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就在汪遠峰離開沒多久,車內中控扶手箱的位置突然亮起一絲光芒,同時發出了些微聲響。


    是蕭立天放在那兒的手機響了,他想都沒想就拿起了手機,同時按下了接聽鍵。


    “喂,情況怎麽樣了?”


    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還算輕鬆,蕭立天的神情不自覺地也放鬆了一些。


    “行,你在那等我吧,我現在過去。後勤部的電話我等下發給你,你自己打,這也算是委托的一部分,要做好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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