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有預料的烏丸蒼信彎腰取出座位下的盒子,打開看了一眼,他便渾不在意地取下了右手腕上的皮製銀扣手環。


    然後將盒子裏闊別多年的銀質手環扣在在左手腕上。


    “哢”


    伴隨著一聲低不可聞的輕響,烏丸蒼信左手腕上的手環開始自動調整成完美貼合他手腕皮膚的大小。


    鐫刻在手環上的烏鴉圖案和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熟悉到每一個紋路都銘記於心並生理性地厭惡。


    然而他向來極會收斂自己的情緒,不想讓人知道的,從不會讓人知道分毫。


    因此,在琴酒的目光下,烏丸蒼信隻是平靜的隨意地戴上了這個曾束縛他數年之久,來自於前任裝備組組長得意之作的舊物。


    緊接著推開車門,從容不迫地登上了等待已久的直升機。


    琴酒緊跟著從駕駛座上下來,和烏丸蒼信一起坐上了這架直升機。


    然後看著烏丸蒼信在手環裏微型強效麻醉針的紮入下,緩緩閉上眼睛,陷入昏迷狀態。


    起飛後,直升機一路朝著東京方向飛行,機艙裏除了琴酒和烏丸蒼信,再沒有第三個人。


    在這長達兩個小時的飛行時間裏,機艙裏安靜到隻有螺旋槳的聲音以及呼嘯著的風聲。


    琴酒盯著對麵座位上陷入深度昏迷的烏丸蒼信,麵上雖依舊是那副冷冽瘮人,讓人不寒而栗的表情。


    心中卻始終在思考著之前感到十分疑惑的問題。


    在這期間,他已經將其餘未讀郵件全都看了一遍,從這些零零散散的情報中,琴酒推測出朗姆並沒有像香檳那樣,被炸得生死不知。


    而先生那裏之所以會這麽快的通知他讓他把威士忌帶到a01基地,八成就是朗姆在背後的告狀的緣故。


    除此之外,貝爾摩德不久前發來的郵件中還透露出一件事,那就是真田優紀如今平安無事的在神奈川的一家私人醫院裏,並沒有任何危險。


    這麽一看,折騰了半天,鬧出這麽大動靜,這件事裏好像唯一受到傷害的人就是香檳。


    但琴酒沒有忘記剛剛在車上簡短的兩句對話。


    更沒有將烏丸蒼信的那兩句調侃,當作是隨意一說。


    或許平常的時候,這家夥嘴裏蹦出兩句讓人忍不住青筋直跳的話隻是單純為了找樂子。


    隻為了瞧對方氣急敗壞但又奈何不了他的模樣。


    但在這時候,琴酒並不覺得他會做這樣的事。


    所以,在烏丸蒼信上車後對著他喊出黑澤保鏢時,即便已經確保車子裏沒有任何竊聽設備的琴酒依舊咽下了嘴邊即將問出來的話。


    可是,如果連香檳都活了下來,威士忌這番舉動,究竟是為了什麽?


    獲得的消息越多,琴酒心底的疑惑越發得不解。


    然而,能回複他的人如今昏迷不醒,並且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內,都將無法給予他問題的真正答案。


    兩個小時後,直升機飛到了東京東部邊緣的山脈上空。


    不過它並沒有在a01基地頂樓的停機坪直接降落,而是在距離基地一公裏外的一處荒廢掉的水泥地上降了下來。


    邊上,早已全副武裝到隻露出兩隻眼睛,等待多時的一行人迅速上前。


    在琴酒下直升機後,他們先是給已經處於深度昏迷狀態的烏丸蒼信再打了一針麻醉劑,然後將人用黑色鬥篷裹得連根頭發絲都沒露出來。


    最後小心翼翼地將人送到了一旁等候著的黑色小車上,朝著基地疾馳而去。


    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琴酒的視線中。


    …


    海外,某處不知名的私人海島上,


    收到琴酒回複任務完成,威士忌已送至a01基地的郵件,烏丸蓮耶對於琴酒的辦事速度十分滿意。


    回想起琴酒這段時間表現,烏丸蓮耶想了想,終於還是將一件他思考了許久的任務交給了琴酒。


    看到琴酒那邊迅速回複收到,烏丸蓮耶放下手機,問起了身後的烏丸管家:


    “香檳那邊有下落了嗎?”


    “還沒有,隻根據信號定位,找到了他的手機。根據已知情報來看,那孩子在爆炸前幾分鍾跳下了船,推測應該是被爆炸時所產生的衝擊給傷到了。


    現在我們的人正在對橫濱以及神奈川和東京內的所有醫院進行排查搜索,不過由於東京港和橫濱港發生爆炸的原因,病人很多都身份不明,所以調查進度緩慢。”


    聽完,烏丸蓮耶沒有對手下的搜救速度作出點評,反而是轉頭看向烏丸管家:


    “哦?你覺得香檳還活著,為什麽一點都不懷疑他死在了威士忌製造的那場爆炸中?”


    “那孩子運氣向來不錯,況且,威士忌大人製造那場爆炸,目的也不是為了要他的命,不然,何必在爆炸發生前,提醒他呢。”


    烏丸管家低眉平靜的回答道。


    循著找到到香檳的手機後,組織的技術人員立馬對手機進行了一番搶救,並對手機存儲卡裏的信息進行了恢複解碼。


    然後,在通話記錄和錄音備份裏,技術人員發現在爆炸前三分鍾,香檳接到過一通來自於威士忌的電話。


    烏丸蓮耶聞言輕笑了一聲:


    “早不打晚不打,偏偏是在爆炸的前三分鍾打。你覺得威士忌給香檳打得那通電話真是在善意提醒他嗎?


    不,他是為了給香檳施壓心理壓力,然後把香檳推上生死賭桌,欣賞他狼狽逃亡的模樣而已。


    這與其說是善意的提醒,更像是惡意地戲弄。”


    烏丸管家的傭人,在烏丸蒼信離開烏丸老宅後,在他之前待的休息室裏,找到了一個處於一片漆黑的小型投影設備。


    設備裏儲存著的唯一一份投影資料,就是水下的香檳慌亂逃竄的狼狽模樣。


    “雖然,香檳目前確實沒有死。”


    清楚知曉違背禁令所需代價的烏丸蓮耶說完前半句話後,眼中閃過一道意味不明的情緒,緊接著語調變得輕緩了起來:


    “不過,這個時候,他不應該出現在那裏不是嗎?


    你說,他獨自一人,在組織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出現在威士忌提前埋好炸彈的橫濱港,是為了什麽呢?”


    烏丸管家沒有回答,而烏丸蓮耶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朗姆想獲取誘導劑,目的不過是想在和威士忌的爭鬥中獲取穩贏不輸的地位,香檳嘛,想來也是有一份私心。


    對於這一點,烏丸蓮耶並沒有探究地興趣,人皆有私心喜惡,隻要不涉及到他的禁區,很多時候,他都是不在意的。


    而現在,香檳的舉動,無疑就觸及到了這一點。


    核心幹部之間的爭鬥,烏丸蓮耶從來不曾禁止,他不需要他的手下和諧相處。


    但他不允許,有人試圖從他手裏,奪走他對所有物的掌控權。


    朗姆如此,香檳亦如此。


    事實上,香檳這次是死是活,烏丸蓮耶根本就不在意,或者說香檳真要死在威士忌手裏,他反而會更加高興些。


    舊的香檳死去,那隻會意味著新的香檳會即將誕生。


    隨後,新的香檳將會從頭到尾地取代前任的一切,代號、權勢、地位…


    組織將會有無數人,前赴後繼的想要成為高高在上的核心幹部,成為那個取代前任香檳的人。


    真正會為此而感到悲傷的人,一百個人裏,恐怕連一個都不會有。


    “貝爾摩德的最新審訊結果怎麽樣?”


    安靜了好一會兒後,烏丸蓮耶忽然又開口問道。


    烏丸管家回道:


    “還是和之前的一樣。”


    烏丸蓮耶眼中浮現出一絲笑意,回想起此前收到的那張照片,感歎道:


    “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了,一個兩個都把我當成是不講情理的老古板,什麽事都瞞著我。”


    烏丸管家照舊是一片沉默,侍奉了烏丸蓮耶多年,他很清楚,這位越是親近隨和平易近人,接下來的手段便會越發殘忍。


    “近期s區實驗室不是有了新進展嗎,送貝爾摩德去觀摩實驗,也順便讓她見見那些s1實驗體們。”


    “是。”


    “威士忌那裏,先讓他過一個星期的安靜日子,然後將我之前安排好的人送過去。”


    “是。”


    吩咐完這些,烏丸蓮耶從座位上站起身,踱步到窗邊,看著窗外鬱鬱蒼蒼的一片綠色,伸手推開了窗戶。


    微風拂過,帶來一片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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