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鳴本來計劃到西寧後,再回轉向東,他與楊應尾兩人,在山中連吃二十幾日的燒烤,他自己還好,可楊應尾卻是有些上火,生了滿口滿嘴的舌瘡。


    這一日到了同仁,王一鳴想著已在平涼以西甚遠,便帶楊應尾進了城甸,到了一家酒樓門前,往裏邊看了一看,這時還沒有到午飯時間,酒樓之中,一個客人也沒有,就隻有掌櫃與幾個夥計,正圍著一個小火爐在閑聊。


    掌櫃與夥計見來了客人,忙起身招呼他們到一張桌前坐下。楊應尾點的盡是些青菜豆腐之類的菜食,王一鳴要了一壺酒,白米飯端上來時,楊應尾忙不迭的吃了兩口,隻覺米飯之香,要遠勝於山珍野味了。


    正吃飯喝酒間,又進來了四個客人,在靠近大門處的一張桌子旁坐下了,叫了一大桌酒菜。王一鳴冷眼打量,覺得這四人甚是可疑,他們阻住了門口,那八隻眼睛似有意似無意的,時不時瞟向自己與楊應尾,又悄悄埋頭私語,聲音壓得極低。


    他心中暗道不好,可又沒有什麽辦法,隻能不動聲色,依舊飲酒吃菜。


    那四人中一個麻臉漢子起身,嚷嚷著要去茅廁,小二便帶他去後院,麻臉漢子似乎是吃醉酒了,走路有些搖搖晃晃,店小二要去扶他,又被他一把推開了。


    走到二人身旁時,麻臉漢子腳下一絆,他站立不住,徑直向王一鳴撞了過來。


    王一鳴心中苦笑,放鬆全身筋骨,他隻能裝作毫不堤防,從凳子上被那人撞翻到地上,壺中酒水灑了自己一身,半晌爬不起來。那麻臉漢子“哎呀”一聲,也歪歪斜斜,靠在了旁邊的一張桌子上。


    楊應尾大聲喊道:“師父。”忙站起身去扶,他人矮個小,卻是扶不起來。


    麻臉漢子有個同伴,是一個笑眯眯的胖子,看見他撞倒了人,連忙走過來,滿臉堆笑,口中連說對不住,便要幫著來扶,王一鳴一見他伸手的方位,心中暗道不妙。


    原來,那胖子的兩手,都是伸向王一鳴的左右脈門,脈門又名“內關”,隸屬手厥陰心包經,與任脈相通,脈門若被製住,全身酸軟,武功再高也施展不得。


    眼見兩隻胖手越來越近,王一鳴心中計議已定,等那手再往前一尺,便用震元掌直擊胖子腹部的中脘穴,雖然明知出手之後,必定後患無窮,然而當此之際,火燒眉毛,隻顧眼下,卻也是別無他法了。


    楊應尾這時雙手拉住王一鳴的左手胳膊,正用勁往後拉,突然雙手一滑,他身子向後摔倒,一屁股就坐在那胖漢子的一隻腳上,胖漢子被阻得一阻,王一鳴已經掙紮著爬起,用手使勁一拽,把楊應尾從地上拉了起來。


    胖子微一錯愕,少停又是滿臉堆笑,說道:“我這朋友喝多了,撞倒了你,真是抱歉得很。”


    王一鳴哼哼唧唧,用右手撐著腰杆,皺著眉頭,嘟囔說道:“算了,算了,今天早上出門時,老張就說我黴運當頭,流年不利,我偏還不信,這一下差點撞斷了我的老腰,哎呦......”


    胖漢子哈哈一笑,將麻臉漢子攙起,回到自己的桌邊坐下,四人便又開始竊竊私語。


    王一鳴已無酒可喝,便胡亂吃了些飯,結完賬後,由楊應尾攙著,一瘸一拐的出了酒樓。


    兩人上了馬,往城甸外走去,在馬上,王一鳴用餘光掃了掃身後,看到沒有人跟過來,便笑著低聲道:“尾兒,今天幸得你機警,否則,還真會有些麻煩。”


    楊應尾聽到義父誇他,撓了撓頭,說道:“義父,那個麻臉的走過來時,雖然腳步歪斜,可眼睛卻是清亮得很,以前我爹爹喝醉了,眼睛中一點光都沒有的。那個胖子來抓你的手,我也隻好學學那個麻臉漢子,裝做一跤摔倒在他跟前了。”


    王一鳴心中暗暗點頭,道:“尾兒,你小小年紀,能看到這一層,還能隨機應變,算是很難得了,義父再考考你,我們現在該當去哪裏啊?”


    楊應尾歪著頭,認真的想了想,仰起小臉答道:“義父,我們原本是要東上崆峒山的,可是現在到處都有人在找我們,這種情況下,別說我們到不了崆峒山,即使是上山了,也保不齊還會有人來騷擾。義父你肯定不想讓人打擾到師祖,所以,我猜,我們應該是要一路向西,去哪個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王一鳴笑了,伸手掐了掐他的臉蛋,過了一會,他又蹙起眉頭,想起自己的授業恩師,心道:“若是因為我和尾兒的緣故,讓崆峒玄聖宮清修之地,變成武林中人的眾矢之的,我又怎生心安?恩師雖然功力通神,但是畢竟年歲已高,身為弟子,不能為師父分憂解難,也就算了,又怎能......唉。”


    楊應尾聽到義父輕輕歎息,便從馬上回過頭來,見他神情沉重,料想他又在思考一些為難的事情。


    出了同仁,又是一片山林,楊應尾問道:“義父,今天的這四個人,你看他們武功怎樣?”


    王一鳴道:“這四人,我一個也不認得,麻臉漢子腳下走的是醉八仙的步法,身步歪斜,收放自如,頗見章法,那胖子兩手伸出,衣袖不見絲毫顫動,內勁甚是驚人。這兩人的武功,應該要比河間雙煞強一些,沒想到,在同仁這個荒蠻小鎮,會遇到這樣的一流高手。他們似乎是江湘一帶的武林大豪,‘酒色財氣’四人,東方劍的手下,怎麽會有這麽多的高手?”


    王一鳴心中一直感到奇怪,嚴嵩雖然恨極了楊繼盛彈劾他,可楊繼盛已經被斬首了,他想要斬草除根,也算是人之常情,可現在出動了這許多的武林高手,整出這麽大的動靜,隻是為了要一個小小孩童的性命,卻非常理可以解釋了。


    他一路走,一路思索,卻始終想不出是什麽緣故。


    越往西走,道路越是難行,一天時間,隻能走三五十裏,這一日望見遠方山如臥龍,延綿不絕,王一鳴便知已是在昆侖山中。


    昆侖山又稱昆侖虛、中國第一神山,為道家之聖地。王一鳴雖自己是個俗家,然長期身在道觀,師父又是修真之士,所以對這昆侖山,也是頗懷崇仰之心。


    王一鳴知道,沿著這昆侖山脈,一直向西,便可到達新疆,新疆地廣人稀,在那隨便找處地方,也可以避上個三年五載,等到事情平複後,屆時再重返中原。


    此時已是十月,西域甚是嚴寒,王一鳴與楊應尾都已換上了冬裝,山路崎嶇,二人騎在馬上,緩緩前行。


    這一日,北風呼呼刮了一整天,到臨近夜晚時,竟然下起雪來,那雪花如鵝毛一般,鋪天蓋地而來。


    楊應尾從未見過如此大雪,覺得很是新奇,王一鳴卻在心中暗道苦也!


    正是“地白風色寒,雪花大如手。”那大雪一下,本來就若有若無的羊腸小道,一小會工夫,全被白雪覆蓋,放眼一望,四下皆白,左右兩側山峰陡峭入雲,實在是進退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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