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來,穀中氣候濕暖,雪花落地即化。然四下皆濕,天色陰沉,就連猿猴也失去聒噪的興頭,不知躲去了哪裏。


    楊應尾百無聊賴,在灶台中摸出包袱,將《胡青牛醫經》與《王難姑毒經》放回到油布包裏,見油布中尚包有四本薄薄經書。


    這四本書,前時他也曾看見過,書中文字似乎不是中土的,彎彎曲曲,他一個字也不認得,過了這一年,楊應尾幾乎已將這四本書忘記了。


    他把書取出來,隨手一翻,見其中也盡是如蚯蚓爬行的怪文,不由得大失所望,正要放回包中,突然看見在怪文的每行之間,卻以蠅頭小楷寫滿了中土文字,那字跡極小,若非楊應尾眼尖,還真是不易發現。


    他定了定神,將書湊近一些,仔細誦讀,念了幾段後,感覺文中所記的,似乎是些練氣運功的法門。


    楊應尾自覺在這大井之中,實是老天畫地為牢,將他囚禁起來,四周陡峰環繞,除非肋生雙翅,否則總是出去不得。


    這幽穀之中,歲月漫長,有書看總勝於終日裏無所事事,他本意也隻是看看書,來打發那無聊的歲月辰光,也並沒想到要照書修習。


    過了些日子,楊應尾發覺自己在不經意之間,已在按照書中所記方法來呼吸吐納,調息運氣,他雖心中詫異,卻也淡然。


    他不知道這是什麽功法,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知不覺便跟著修習,至於這書中所記的功法能否練成,練成後又有什麽用處,甚而會不會習之有害,這些念頭,他根本就沒有想過,於他而言,至多隻就是一死而已。


    楊應尾心無掛礙,存了個成固欣然、敗亦無妨的念頭,居然進展神速,隻用了短短半年時光,便已將經書第一卷上所載的功夫,盡數參詳領悟,依法煉成。


    他心中卻甚是擔憂,如此半年一冊,那兩年之後,又該如何?世間之學武功者,惟願學得越快越好,像他這般,以慢為喜,以快為憂,可謂是獨一份了。


    修習完第一冊後,楊應尾感覺全身真氣流動,身輕體健,力氣也比以前大了許多,他本以為,是自己長大了些的緣故。


    後來有一次,一個猴兒頑皮,偷了他晾曬在大石上的一件衣裳,轉身就爬上了樹,楊應尾怕它將衣裳撕爛,情急之下,起身一縱,跳起有五尺多高,再伸手抓住樹枝,一翻身就來到了樹上,唬得那個猴兒將衣衫一丟,“吱”的一聲,躥到旁邊的一株樹上去了。


    楊應尾拾起衣裳,卻從樹上摔了下來,頭腦中迷迷糊糊,往上麵看了一眼,心中疑惑:“我剛才拾怎麽跳上去的?”


    他想了許久,一骨碌翻身坐了起來,這定然是因為練習書中功法,否則平常一跳,哪會有這般高的?看來照此書修習,是大有好處的。


    他回去打開了第二冊,見書中開首寫道:“呼翕九陽,抱一含元,此書可名九陽真經。”楊應尾這才知道,這四冊書的名字是叫《九陽真經》。


    接下來的時日,楊應尾每日裏除了練習這九陽真經,便是與猿猴攀樹為戲,與山羊比賽奔跑。


    歲月如梭,光陰無腳,這一年望見漫山開花之時,第二卷經書也已練完,算來也是用了七八個月的時間。他此時早已不畏寒暑,冬日之時,身著單衣,在雪花中與山羊賽跑,一裏之後,山羊都被他遠遠甩在身後。


    九陽真經練到第三卷,就感艱深奧妙,進展也是越慢,幸而他深通醫理,熟識人身各處穴位,以及經脈走向,又兼心境平和,今日不成便明日再練,絕不貪功冒進,一年多後,便已修完這第三卷。


    最後一卷,更是高深晦澀,一直練了三年多光景,最後幾頁的禦氣使力法門,他卻始終參詳不透。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奇怪,本來隻是為了打發時光,然事到臨終,四五個月一無寸進,他卻不免也有些焦躁起來。


    此時,楊應尾已長成一高大青年,穿戴著義父的衣帽,尚略略顯小。


    一日清晨,楊應尾兀自酣睡未醒,忽聽得外麵一聲大吼,如憑空霹靂,似雷鳴、若龍吟,四野震動。


    他大吃一驚,住在這裏已有六年多,穀中所有事物,他都是熟悉之至,從來沒有這樣的驚天般響動,莫不是大地動來了?


    楊應尾忙跳起身來,奔出岩外,眼前的一切,讓他驚詫莫名!


    但見所有猴兒全已下樹,排列整齊,匍匐在地。


    野山羊全部站定,垂首縮頸,四肢微戰。


    一大片鳥兒均停在草地之上,不敢稍動。


    楊應尾大感怪異,居此山穀中這些年,他深知猴性好嬉,山羊不是吃草,便是低叫奔跑,那鳥雀更是唧唧喳喳,從無停時,而現在萬籟俱寂,連蚊蟲鳴叫,也聽不見一絲。


    驀然又是一聲巨響,音如擂鼓,大地一陣亂顫,楊應尾嚇了一跳,循聲側頭去看,不禁兩眼瞪得滾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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