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黃翩躚舞,古道有西風。


    一騎黑馬自西向東而來,馬上的人身著一襲藍衫,身形頎長挺拔,麵像英武,正是楊重梧。


    他從崆峒山拜別了師祖和兩位師伯,下山已有七八天,一路上他都按師祖叮囑的,對他人均自稱是楊重梧,此時離父母的忌日,還有一個來月,時間大是充裕,所以一路信馬由韁,走走看看。


    這幾個月來,他日夜刻苦練功,無暇騎馬,剛下山時,那黑馬見主人終於來騎坐,長嘶一聲,撒開四蹄,奔跑如箭,楊重梧愛惜馬力,又想著瀏覽途中山水,便輕勒韁繩,如此過了兩日後,黑馬方才習慣緩緩徐行。


    在山上稍有空閑時,王瑛與三位師哥都來找他閑聊,他們都知道,這個師弟獨處山穀七年,江湖經驗全無,他們擔心楊重梧吃虧,都有意無意,給他講些武林掌故,江湖趣事。


    楊重梧自行梳理,對當今武林也有了一些大致的了解。


    近幾年來,武林之中,分成老中青三代,老一輩的四絕沒有變化,中年一代的頂尖人物,稱為“鷹爪無雙,馳威東方”,鷹爪無雙,是指北鷹南宮飛雲的大兒子南宮瑾,而王馳威與東方劍,都隱隱成為西、東二地的武林領袖人物,南方中年一代,沒有什麽傑出人物,況且身為南鳳的獨孤鳳,本來就比其他三絕小了二三十歲。


    青年一代的翹楚也有編排,叫做“東丐西掌”,東丐是丐幫中的人物,這西掌說的便是大師哥薑平川。


    後來這話傳到了西門素彥的耳中,師祖怫然不悅,他說年輕人理當努力提升自身修為,不應為虛名所誤,而且,以薑平川目前的武功、資曆而論,還不足以與東丐相提並論。


    所以,上次俞堅提到東丐西掌的時候,薑平廣才會動怒。


    不過,老中青三代之中,都有崆峒派的人物,崆峒派在武林中的地位,已強過武當派與峨嵋派,隱隱與少林並駕齊驅。


    在呂梁山中,楊重梧盤桓了兩日,他想起了七年多前,義父那晚講的故事,便下馬牽馬而行,他左顧右盼,緩緩行走,隻希望能夠發現義父說過的相似景物,以慰思念之苦。


    轉過了一個山坳,他看見前方的山坡下,一個青衣小僮背了竹簍,手拿雨傘,一直仰頭望著半山腰,不時尖聲喊叫:“師傅,小心,哎,哎,師傅,慢些。”


    楊重梧順著小僮的目光望去,在四五丈高的陡峭山崖上,有一個人正在往上艱難攀爬,在距離那人上方三尺處的地方,有一小塊略微突出山壁的石頭,在石頭的周圍,是一大叢獨兒怪。


    看來,這兩個人是來山上采藥的了。《胡青牛醫經》中記載,獨兒怪生長在高山之上,草本性寒,有清熱解毒之功效。


    山崖上的那個人,好不容易又往上爬了兩尺,伸右手抓緊了山石,左手便去拔那獨兒怪。剛扯得了六七株,那山石其實入土不深,竟然翻轉出來,采藥人失了憑借,從山崖上摔將下來。


    山下僮兒望見,隻嚇得大聲尖叫,說時遲那時快,楊重梧腳尖用力一點,直掠丈二,已到崖邊,伸雙手接住了那跌落的采藥人,將他輕輕放下。


    這人四十一二歲年紀,頭戴方巾,腳蹬麻鞋,身上的灰布衣裳,已被掛爛了好幾處,所幸人還沒有受傷,可能是有些驚嚇過度,臉色頗顯灰白。


    那個小僮兒約莫十五六歲年紀,早已嚇得緊緊閉住了雙眼,隔了良久,沒有聽到動靜,這才睜開了一隻眼睛來看,見他師傅安然無恙的站在麵前,這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不停用手拂著胸口。


    采藥的中年人定了定神,將手中的幾株獨兒怪放到小僮的竹簍裏,朝楊重梧拱手說道:“多謝小哥出手搭救,剛才若不是小哥接住了,我就會摔斷胳膊腿了,弄不好還會傷到脊柱,落下個終身殘疾。”


    楊重梧抱拳還禮,遜謝了幾句。那個小僮兒睜大了一雙眼睛,滿臉天真的問道:“大哥哥,你是不是會飛?怎麽一眨眼的工夫你就已經接住了師傅。”楊重梧覺得這小孩的神情頗是有趣,拍了拍他的腦袋瓜,笑著說道:“我可不會飛,隻是趕巧接住了。”他又朝中年人拱了拱手,轉身牽馬準備趕路。


    那中年采藥人在後麵揚聲說道:“我叫李時珍。小哥尊姓大名?”楊重梧答道:“我叫楊重梧。大叔今後采藥需得當心些。”說完,翻身上馬而去,他已將路徑計劃明白,往東北方向走,在今天日落之前,應該可以趕到臨武歇腳。


    日當正午,楊重梧正想著午飯還沒有著落,黑馬忽然駐蹄不前,右耳撲棱閃了兩閃。楊重梧略覺奇怪,聽到右麵的草叢中窸窸窣窣,一隻野兔突然竄出到了路中,黑馬左前蹄一踹,踢個正著,那野兔飛出了一丈開外,四腳朝天,嘴角流血,眼見是不活了。


    楊重梧跳下馬來,用雙手捧著馬頭,笑著說道:“馬兒馬兒,難道我心裏想的什麽,不說出來你也知道?怕不是你也走了半天的路,自己肚子餓了吧,好,好,你去吃草,我吃烤兔。”


    那馬似乎能聽懂他說的話,輕嘶一聲,自往野兔竄出的那塊草地上去吃草。這個時節已近中秋,草木枯黃,它也不去挑剔,隻是食量很大,每次都要吃上半個時辰。


    楊重梧從地上撿起野兔,看見前方不遠處,山崖上有泉水直瀉下來,便提了野兔過去,開膛破肚,剝皮剔骨,尋幾根樹枝架起來,又拾了些枯枝敗葉,來點火燒烤。


    他獨處幽穀七年餘,這些事情做起來,自然是駕輕就熟,利落之極。


    也就一炷香的工夫,那兔烤得焦香,嗶嗶啵啵冒油,正要大快朵頤,山道上自西行來兩輛馬車,前麵那輛車裝著轎廂,趕車的是一個五六十歲的老者。


    楊重梧看了一眼,略略一怔,覺得這人似乎有些麵熟,卻記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後麵的車夫是一個家仆打扮,車上裝著大大小小,八九口箱籠。


    兩車本來走得不快,可正在吃草的黑馬突然仰頭一嘶,那兩匹馬唬了一跳,奮起奔跑,趕車的兩人慌忙去勒韁繩,卻沒有多大用處,兩匹馬依然揚蹄飛奔。楊重梧聽到後麵的車夫大聲嗬斥牲口,山道崎嶇多彎,兩輛馬車一會就不見了。


    將野兔吃完,楊重梧用土將火壓熄,在泉水處洗幹淨了手麵,黑馬這時也吃飽了,一人一馬繼續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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