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鬆道長感激的看了陳靖韜一眼。


    此刻他也算是可以確定,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應該是個好人。


    至少兩人無仇無怨,在此之前也沒有什麽交集。


    所以,應該不會對自己有任何不好的意圖。


    飛鬆道長心裏鬆了口氣,長長的歎息了一聲。


    花費了半晌的時間平複心情,這才繼續往下說。


    “我窮極一身本領,不顧祖師的指示,花了半年的時間給那個人治療,可以說是無微不至,我覺得我沒什麽對不起他的地方,甚至在這半年裏,其他來尋醫問藥的病人看到我對他的照顧,也都說羨慕不已,恨不得也能得到我這麽細致入微的治療。”飛鬆道長緩緩開口,將後麵的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可說到這裏,他的臉色卻是一沉,眉眼之中含著一絲怒氣:“看著他的病情一天一天好轉,我的心裏也十分高興,我高興的不僅是我又治好了一個人,而是我覺得我靠著我的醫術,又讓一個人從絕望中掙脫出來,我覺得這是一件很偉大的事情,也正是因為我這樣覺得,我當時才會那麽努力,那麽專心。可是沒想到,他竟然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飛鬆道長咬牙切齒,似乎一想起這件事,他就心痛無比:“那是從始至終都沒有想到的,對他的預想始料未及,我真沒想到,他竟然是那樣的人!”


    看著飛鬆道長咬牙切齒的模樣,陳靖韜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來。


    飛鬆道長說了半天,一直在說那件事他始料未及,沒想到那個人會是那樣的人。


    但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飛鬆道長所說的那個人究竟是怎樣的人,那個人做的事究竟是怎樣的事。


    陳靖韜屏氣凝神,連粗氣也不敢喘一口,生怕驚擾了飛鬆道長。


    而飛鬆道長此刻眉頭緊鎖,目眥欲裂,仿佛蘊含著滔天的怒氣與憤恨。


    “我治好了他的病,出於對成本以及耗費的時間,我收了他給我的酬金,我並不是一個貪財的人,隻是懸壺濟世也需要資金,我需要買藥材,需要買器具,需要生活,也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去為其他人診治,我覺得這筆酬金我可以收,我也應該收。”飛鬆道長淡淡的說道。


    緊跟著,語氣猛然一變:“可是,我沒想到,那個家夥在我收了他的酬金之後,轉頭就去有關部門舉報,說我無證經營,說我騙了他很多錢。”


    陳靖韜:“……”


    聽到這裏,陳靖韜兩眼一瞪,心裏也頗為詫異。


    竟然這樣?


    這世上居然還有這麽無恥的人?


    人家救了你,你卻恩將仇報。


    還要不要點臉了?


    陳加吉聽到這兒都驚呆了,忍不住破口大罵:“什麽玩意兒,那個人去舉報了?他怎麽好意思的?臉都不要了?”


    從小到大,長輩一直教導後世子孫,做人要堂堂正正,清清白白,要知恩圖報,不能做那種恩將仇報、背信棄義的無恥之徒。


    如果做了,那不好意思,對外別說是自己家孩子。


    丟不起那個人!


    雖然陳加吉也知道這個世界壞人不少,但像這樣的人還真是不多見。


    壞人之中也有講誠信、講忠義、知恩圖報的人。


    而像這種恩將仇報的行為,就算是壞人也是十分憎惡的。


    可以說是連壞人都不如!


    簡直就是畜生!


    陳加吉沒想到,這樣的畜生居然被飛鬆道長遇見了。


    難怪他性情大變。


    換做是自己,肯定性情也會大變。


    “嗬嗬,真是好笑!”飛鬆道長譏笑兩聲,繼續說道:“我並不是貪財之人,他那點錢財我也看不上,隻不過是為了繼續讓我有物資給他人診治,我才收了他的酬金,更何況,自古以來,尋醫問藥本就需要花費金錢,不然人家憑什麽給你看病抓藥?別說他那點酬金,就算再多上十倍,我收下也是理所應當,有何不可?”


    說到這裏,飛鬆道長語氣激憤,冷哼一聲,接著道:“隻是我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人,我救了他,他卻恩將仇報,如此對我!我當時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心都涼了,我沒想到一個人竟然可以惡毒成這樣,什麽叫做狼心狗肺,我算是見識到了!”


    陳靖韜默然不語。


    在聽到這些話後,他也明白了飛鬆道長為何會性情大變。


    本來自己一心為了對方,花費半年時間,竭盡全力的幫助,沒想到卻換來了這樣一個結局。


    換做是誰都會懷疑人生的。


    甚至會覺得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是否正確。


    若是不能及時調整心緒,說不定還會因此產生癲狂心理,到那時就是真正的性情大變了。


    說不定飛鬆道長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就是因為這件事對他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心理影響,讓他一直耿耿於懷,所以才會脾氣古怪。


    沉默了片刻,飛鬆道長似乎將心裏的火氣壓下去了一些,說話的語氣稍微平靜了些許,隻是目光帶著一絲落寞,像是遭受到了巨大的打擊,從此放棄了那些不切實際的追求。


    “經過這件事之後,我也明白了一個道理,就是人都是會偽裝的,如果一個人有求於你的時候,他在你的麵前就會表現的特別乖巧,聽話,懂事,對你特別的好,讓你覺得他是一個知恩圖報、心懷正義、善良正直的人。”飛鬆道長淡淡的說道,像是在闡述一件不得了的發現。


    “可如果當你對他沒有了利用價值的時候,他就會立刻暴露出本性,掉頭咬你一口,不管你先前對他有多麽好,他全然不記在心上,更別說知恩圖報了,你先前對他所做的一切,對他來說都不值一提,似乎變成了你應該做的,而你稍微損害了他一點點利益,他就會變得比狼還要凶狠,恨不得置你於死地!”飛鬆道長說到最後,仍是有些咬牙切齒,眼睛裏也透露出冷冽的光芒,帶著恨意。


    看得出來,這件事對他的打擊真的很大。


    以至於他此時在說這件事的時候,仍然是心懷不忿。


    陳靖韜甚至在想,如果此時那個恩將仇報的家夥出現在飛鬆道長麵前,說不定飛鬆道長會立刻衝上去好好教訓那家夥一頓。


    “道長,其實人心有好也有壞,像你這樣的情況,你隻不過是將好心對錯了壞人,那麽,自然會產生壞的結局,但好人與壞人,常人肉眼難以分得清楚,所以很多時候還是不能對人有太高的期待。”陳靖韜這時候插話說道,“不是有句話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飛鬆道長點頭。


    他覺得陳靖韜說得挺對。


    好人不是那麽好做的。


    雖然這個世界上好人居多,但誰也不知道自己遇見的人裏麵會不會藏著一個壞人。


    誰也不清楚這個壞人會以什麽樣的方式出現在你麵前。


    也許他在你麵前的時候表現得像個好人。


    但一旦時機來臨,他終究會露出本來麵目。


    所以,處世待人,還是不能太過放鬆,還是需要警惕一些。


    哪怕是親朋好友,有時也會對自己不利,更何況那些陌生人?


    “你說的有道理,我之前就是因為沒有防人之心,所以才落到這種境地。”飛鬆道長歎了一口氣,看向陳靖韜,繼續道,“你知道我做好人的代價是什麽嗎?”


    陳靖韜搖了搖頭。


    “我被罰了很多錢,而且還差點進監獄。”飛鬆道長說道,“當然,錢財是身外之物,對我來說,錢財本身不算什麽,但是這件事,讓我很氣憤。”


    “被罰了一大筆錢之後,我就沒有足夠的錢去買藥材、器具,更沒法保證自己家裏的生活,而且除了那件事之後,我也沒法再在那個地方給人看病診治,我的生活一落千丈。”飛鬆道長神色回憶,目光惆悵。


    “我當時是不住在這裏的,但就是因為這件事,我搬去了其他地方,我也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這些事,所以那些我曾經的病人,他們都覺得我離開的莫名其妙。”飛鬆道長說道。


    頓了頓,繼續開口:“後來,他們當中有人打聽到我搬到了這裏,所以他們就循著線索找了過來,畢竟我的醫術還是比較出名的,那些過去的病人,他們也對我的醫術十分信任。”


    “隻不過當他們再次見到我之後,就覺得我跟以前不一樣了,說我的脾氣變得很古怪,不像以前那麽和藹近人,他們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也懶得跟他們說,因為我不知道這些人裏麵是不是還有跟之前那個人一樣的壞人。”


    “他們來尋醫問藥,可以,但我不會再像之前那樣無微不至,我隻能做我能夠做到的事情,如果我做不到,我也不會答應。”


    “而且,有些時候看到一些性格非常高傲的人,惹得我不爽,就收費非常高,目的就是為了勸退他們,我不想給他們治病,而有些性格善良樸實的貧苦老百姓,我就直接隨便收點兒,甚至有時候幹脆不收錢。”


    “也因此,得罪了一些人,很多人說我雙標,對待自己的客戶都不是同一個標準,但他們又哪裏知道我為什麽要這麽說。”


    “不過,我也懶得跟他們計較這些了,我的醫術就在這裏,愛治不治,不治就滾,我不強迫任何人。”


    飛鬆道長緩緩的說道,將自己的心聲徹底吐露出來。


    似乎是長年累月積壓的怨氣,在說出來之後,他的表情立馬就變得平靜了許多,臉色也比剛才更加緩和。


    陳靖韜聽完飛鬆道長這些話,一下子就了解了飛鬆道長的變化,也知道了飛鬆道長的病因是什麽。


    肝氣鬱結,心火上湧,無非就是被這些事情所影響,內心糾結而導致的。


    陳靖韜知道,要讓飛鬆道長恢複正常或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然,他又怎麽持續二十年都是如此。


    “道長,你這是心病啊。”陳靖韜看向飛鬆道長,說道,“心病還需心藥醫,我不知道究竟要如何根治你的心病,但我知道怎樣讓你心裏痛快一點,或許這樣也能醫治你的心病。”


    “哦,你有什麽辦法?”飛鬆道長投來好奇的目光。


    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麽說。


    他也很想知道,究竟要怎樣讓自己痛快一點?


    陳靖韜說道:“那個舉報你的人,你想報複他嗎?”


    “報複?”飛鬆道長一愣,“怎麽報複?”


    陳靖韜說道:“咱們修道之人若是想整治一個人,有幾百種方法,隨便哪一種都可以,如果你心裏不忿,想要整治他,在下也可以幫忙。”


    飛鬆道長低頭想了想,隨即搖了搖頭,歎氣道:“算了,沒必要,這件事也過去很多年了,那家夥現在變成什麽樣了也不知道,說不定又染上了什麽重病呢,這個時候再整治他,有什麽意義,這件事就這樣吧,就當給自己一個教訓。”


    說著,飛鬆道長長歎一口氣,目光瞥向窗外,繼續道:“不過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情,我是肯定不會答應了,祖師爺不讓我出手,說什麽我都不會再出手了。”


    說到這裏,飛鬆道長看向陳靖韜,突然道:“其實我覺得我變成現在這樣,是因為違背了祖師爺得意願,其次也有可能這就是我的因果,如果這個劫數本來就是需要我應劫的,那我應了!”


    飛鬆道長灑脫的說道。


    像是放下了過去的執念。


    陳靖韜見狀,不由點頭,說道:“其實放下執著,才能大病痊愈,如果念頭一直執著於過去,而不是未來,那麽這件事就會一直鬱積在你心裏,就算你再怎麽努力,也不會痊愈的。”


    飛鬆道長點頭,對陳靖韜的話很是認可。


    陳靖韜繼續道:“如果我是你的話,但凡遇見那種重大疾病,我都不會接的,雖然接了有錢,但是如果沒有治好,病人家屬就會來找自己的麻煩,不僅會影響自己的口碑,甚至會鬧得更加不可收拾。”


    “而如果治好了,對方也不會太過感激,因為人家花了那麽多錢,他會覺得是理所應當的,就算感激也不過是口頭上的幾句感謝,毫無意義。”


    “總之就是一句話,治好無功,治不好有過,簡直吃力不討好,何必要去做呢?”


    陳靖韜語氣唏噓。


    飛鬆道長聞言卻是笑了笑,看向陳靖韜,說道:“聽你這話,你們遇到這種情況就是這樣處理的嗎?”


    陳靖韜臉上一紅,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想了想,說道:“我隻負責治病,但是接待與否,是陳加吉來選擇,他是什麽樣的想法我不清楚,要不我讓他跟你說?”


    飛鬆道長點了點頭:“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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