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橋頭坐了很久,一直到腳都有點麻了,心也麻了,大概悶油瓶是真的走了。


    他徹夜不歸,或者剛才一去就是一個星期,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但我就是總感覺這次不一樣。


    我慢慢的站起來,準備回村。


    走兩步,又有點不甘心的回頭朝著橋的那頭,幽深的樹林裏看了一眼。


    心裏暗暗發誓,隻要你回來,以後我一定……


    這樣的誓,發了也蒼白無力。


    突然,我聽到橋的那頭,靠左邊的樹林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音,就像是地上一根細小的樹枝被踩斷了。


    聲音很小,但因為這裏實在太安靜了,也因為我心裏有所盼,所以這聲音在我聽來卻讓我心裏一怔。


    我急忙往回走,來到橋頭對著那邊喊了一聲:“小哥。”


    我話音剛落,就看到那邊橋頭,月光下一個黑影一躍而起,腳在橋墩上點了一下就飛身過來。


    其間也就在橋身的鐵鎖上踩了兩三下,一個二十多米長的橋,他瞬間就已躍到了我的麵前。


    我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給他讓出足夠的落腳的地方。


    可這一退後,腳下不知道被什麽絆了一下,整個人就往後倒。


    悶油瓶恰到好處的扶了我一把,我才穩穩的站住了。


    “小哥,真的是你。”我掩飾不了這種“失而複得”的喜悅,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出來。


    “怎麽了?”他的語速有點快,這是以往不會的。


    難道是以為我這麽著急找他,是出了什麽事。


    “這麽晚了,你怎麽不回家?”話說出口我才反應過來,我們都沒有權利管他去哪兒。


    但我馬上就給自己找到了理由,我們是一家人,他夜遊不歸,擔心他也是人之常情。


    我沒指望他回答我什麽,畢竟去哪裏都是他的自由。


    悶油瓶卻意外的回應:“有事,耽誤了。”


    究竟是什麽能讓他耽擱這麽晚不回家,我是不會再問,那也不是我能問的。


    “那我們回去吧。”


    他點點頭,沒有再說話,性格使然,他能給我回應,已經是最大的耐心了。


    我看著他的臉,經過這一番折騰,我竟然感覺到他的臉,在月光下顯得十分的不真實。


    悶油瓶沿山路往村子的方向走了,我回頭看了看橋的那頭。剛才那個踩斷了樹枝的聲音是在橋頭的左麵,大概三十多米的地方。


    而我在幾乎聽到響聲之後一秒鍾就喊出了那一聲“小哥”,隨後他就出現在了橋頭。


    難道那邊不止悶油瓶一個人,或者他的腳下速度已經快到這個恐怖的地步,能從三十米之外,兩秒瞬移到橋頭?


    我相信了後者。


    何必把事情想的那麽複雜。


    我回過頭要離開,卻隻差了一點點就撞上了回頭來看我為什麽不走的悶油瓶。


    我又是一驚,退後了一步。


    我去,幸好我福大命大造化大,要不然遲早被他嚇死。


    他看著我,大約有一分鍾之久,然後又看向了橋的那頭。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剛才的響聲,但我都能聽得見,他怎麽可能沒有聽見。


    “你看到了什麽?”


    我搖了搖頭:“沒有,我隻是聽到了一點響聲,我們走吧,胖子去找你了,也不知道回來沒有。”


    我和悶油瓶沒有沿來時路返回,他帶著我走了一條更近的路,隻是不太好走。


    我一開始不太跟得上他的速度,他少有的走一段就回頭看我有沒有跟上來。


    直到我來到他身後,他才有繼續走。


    我嘴角不自覺的笑,小哥是越來越有人情味了。


    這樣的路悶油瓶不在話下,走的如履平地,慢慢的我也不差,勉強能跟得上他的腳步。


    我知道這是他故意慢下來了,怕我跟不上,他要快起來,估計背影都看不見。


    我給胖子打了電話,我還沒開口他就說:“我沒找到他,算了。”


    他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但還離我們很遠。


    我告訴他,我在吊橋前等到了小哥,他沒有說話,過一會兒就把電話掛了。


    我在屋後等了胖子一會兒,他半個小時後回來。


    我和胖子回到家,就看到悶油瓶在屋門外的躺椅上睡著了。


    胖子抱怨:“你說小哥也真是的,累了就回來休息。”


    我看著悶油瓶說:“哎呀,胖子你就別抱怨了,快去睡吧。”


    我回屋之後才想起悶油瓶可能不回屋裏睡了,但春天夜裏頗有寒意,還是給他蓋個薄被吧。


    等我拿了被子出來,發現他身上蓋著被子,我回頭看了一眼胖子緊閉的房門,也回屋了。


    暖心,還得看胖爺。


    第二天,我看到胖子一早就起來要去店裏,我才猛的想起,今天是村裏一個老頭嫁孫女,包裏喜來眠給做席,胖子答應了。


    店裏隻有悶油瓶和胖子肯定忙不過來。


    一想到這裏,我今天要去準備育秧苗的事可能要擱下了。


    可時節它不等人,驚蟄撒種,那是規矩。


    胖子卻說:“你忙你的,我們這凡人的事就不勞煩你,我已經找了人幫忙了。”


    我一笑,也是,胖子能在村子裏都能借到錢,那還有什麽是不能借的。借兩個大媽幫忙,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妥妥的社交悍匪!


    皮卡車在店裏,我要開車去鎮上買所需的東西,稻種,育苗盤什麽的。


    臨出門,看了一眼靠在門上看著門外的悶油瓶,他也回頭看我,我對他一笑走出來大門。


    他依然是那樣,表情淡然,毫無波瀾,似乎一切都跟他沒有關係。


    你對他笑,他也隻是多看你一眼。


    這麽多年,我們之間的交流僅需眼神,但我始終是普通人,這樣的交流感覺上有太多的不確定性。


    我就多看了悶油瓶一眼,胖子就跑過來說:“你別打小哥的主意,你一天到晚不務正業也就算了,別把咱家小哥帶壞了。”


    “死胖子。”我抱怨著就轉身出門。


    我已經習慣了回頭,來到門外我回頭看時,剛剛還在堂屋門口的悶油瓶已經站在了大門口,依然是那個姿勢,斜靠在門上,看著我。


    胖子過來和悶油瓶站在一起也看著我說:“賊心不死,你今天別想把小哥拐走,我一個人忙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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