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的屍體被藏在山裏。


    除了許多不知名的屍體外,還有意想不到的活人被關在山上,包括周覽在內的幾個周家子孫。估計是發現祖父的蹤跡後被留下當血包享用的。


    周覽上山前,碰到過芮拉,他想驗證自己的猜測又害怕有變故,和芮拉達成一個小小的交易。


    結果芮拉沒有把話帶給鬱燁白,雖然沒有過程,但是鬱燁白救下他們的結果是好的。


    周覽是二叔那一脈的,總歸是還算正常的周家人。


    處理完那些半吸血鬼後,他又重新操辦了祖母的葬禮。


    鬱燁白先前想和母親安身度日,所有人明明瞧不起他的身份,卻還要逼著他爭,逼著他鬥,見不得他安生。


    如今祖宅一沒,周家人也四分五裂分成好幾個派係,開始明爭暗鬥,鬱燁白冷眼旁觀順便攪渾水。


    至於利卡斯的生死,畢竟是不同種族,鬱燁白把他交給三隻吸血鬼處理。


    三隻吸血鬼又展開激烈的討論。


    “怎麽捅都捅不死,真要把他扔出去曬太陽嗎?”


    吸血鬼最害怕這種事情,連做都不敢做。


    “換句話來說,利卡斯就不能自己去死嗎?非要我們來做一隻殘忍的吸血鬼。”


    伊墨坐在沙發上,撐著腦袋說道。


    芮拉覺得很有道理,應和道,“那我們……怎麽勸他自己去死啊?”


    “你們是不是蠢啊?”格列一臉無語,“按照人類的社會法律,我們可以報警讓他坐牢。”


    “……”


    他們正討論得激烈。


    鬱燁白忙碌完,來接伊墨回家。


    這段時間慢慢把件件糟心事處理完,鬱燁白是一種難言的輕鬆。


    伊墨揉了揉鬱燁白疲倦的眉眼,笑眯眯地推他回家。


    晚上,鬱燁白抱著他,睡了一個很踏實的覺。


    早晨醒過來。


    鬱燁白對上伊墨專注的視線。


    鬱燁白混沌的大腦一片空白,不再聽什麽,也不再想什麽,隻是魔怔地盯著伊墨那雙漂亮的眼眸,他的手微微顫動,撫摸上吸血鬼濃密的眼睫。


    伊墨喊他好幾聲,他都恍若未覺。


    伊墨將鬱燁白的手指攏進手掌,細細摩挲著,不厭其煩地繼續喊他的名字,“燁白,燁白,鬱燁白。”


    鬱燁白回過神,心頭一顫:“什麽?”


    “今天晚上我想見你的母親。”


    “還想和你一起看月亮。”


    ……


    這天晚上的月光很好。


    那些涼森森的墓碑在月光照耀下,閃爍著清亮光澤,掃去了些許沉甸甸的荒涼。


    伊墨精心打扮過自己,捧著花束客客氣氣、神神叨叨地同鬱燁白的母親說了好些話。


    他瞥見縫隙之中長出來的墳頭草,於是把花束擱置在墓碑下,蹲下身子用指甲去摳那些草。


    坐在輪椅上的鬱燁白默不作聲地盯著他,月光實在是太美好了,那些光輝映在伊墨的身上,把他顯得飄渺而神秘,太過於不真實。


    母親去世那天,是他的生日,本來他擁有特別美好的一天,親眼在他眼前幻滅。


    伊墨是隻吸血鬼。


    但陰差陽錯,在那個祭拜的日子變成了他的禮物。


    枯草和泥土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伊墨清理幹淨後,用手帕仔細把手指擦幹淨。


    他推著鬱燁白離開。


    空氣清冷,月光燦爛。


    鬱燁白指尖搭在輪椅扶手上,狀似不經意地問,“伊墨,你跟母親都說了什麽?”


    “你怎麽什麽都打聽?”伊墨垂眸盯著鬱燁白細長的脖頸,如水漫下的月光徜徉在那塊皮膚,他聞著味兒就覺得迷醉。


    “這真是我的秘密。”


    “……”


    秘密就秘密。不說就不說。


    鬱燁白麵無表情地看著前方,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伊墨多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伊墨怎麽知道他當初造了一個棺材?出於他想和伊墨一起睡覺的私心,他並沒有把棺材送出去。


    想起伊墨第一次看光自己身體的那個眼神,他至今都難以忘懷,伊墨動作笨拙地褪下他的衣物,嘴上說著無意識撩撥的情話。


    “好香甜,好可愛。”


    伊墨被他迷得神魂顛倒,邊咬著自己的脖頸,一邊含混不清地說,“你真的好香,身上全都是驚心動魄的香味。”


    鬱燁白望著吸血鬼迷離的血色瞳孔,渾身的血液沸騰著,心髒像有電流飛躥而過。


    他很久,沒有這麽激烈的情緒了。


    又比如,伊墨為什麽和同族聯係如此頻繁?


    幫格列討要一棟房子,給也就給了。有必要經常跑出去玩兒嗎?


    想到這裏,鬱燁白偏頭看了身後的伊墨一眼。


    “怎麽了?”伊墨笑眯眯地看著他。


    鬱燁白搖了搖頭,“沒什麽。”


    日子就這樣慢慢地過。


    半年的時間,鬱燁白肉眼可見地養胖了一些。


    伊墨看得牙齒癢癢,又親又吸,還是沒有咬他。


    鬱燁白主動喂他,他也克製地隻舔不咬。


    鬱燁白皺著眉頭思索,撫上自己的雙腿,難道要腿好了才算身體好?


    可是如今的醫學技術有限,鬱燁白經常檢查傷腿,也很積極地配合各種治療,當年由於周家人的種種刁難,他忍氣吞聲,拖過了最佳治療期。


    現在要不是真的毫無辦法,他也不至於這樣。


    伊墨根本沒覺得鬱燁白的腿有什麽不好,以前不覺得,現在也不覺得。


    他隱瞞秘密,是害怕看見沉寂落寞的鬱燁白。


    他想拍出燁白母親那樣的照片。


    宅子賣掉之前,他把鬱燁白小時候的相冊從老宅偷偷拿回了家,這段時間經常躲到格列家裏苦心研究拍照。


    格列作為視頻博主,拍視頻、照片p圖都自學得小有所成。


    格列嫌棄地盯著伊墨偷拍的照片,每一張角度都特別刁鑽,把鬱燁白拍得千奇百怪。


    “這些全都不行,你就不能好好拍嗎?”


    伊墨眯著眼睛,把手機搶回來,指了指照片,“我明明有好好拍,你看看這雙眼睛拍得多好看。”


    “那你幹嘛要偷偷拍,不能讓模特待著不動嗎?這張都糊了。”


    “他好像有些介意拍照。”


    伊墨頭疼地說,想起鬱燁白沉寂深海般的眉眼,他都不敢輕易挑破人類複雜矛盾的心思。


    “那你買好點的設備,隔很遠也能拍得很清晰。”


    伊墨搓搓手,這個身無分文的吸血鬼向格列借錢買攝像機。


    伊墨開啟了狗仔之路。


    等太陽下山,他就扛著攝像機,躲在鬱燁白的寫字樓附近,想隔著玻璃偷拍,發現窗簾都是拉嚴實的。


    鬱燁白沒聽他的話,白天在公司還是不拉開窗簾。


    人類不曬太陽,長時間下去會發黴的吧。


    鬱燁白正批著文件,手機突然響了,是來自伊墨的電話。


    他的聲音悠揚悅耳。


    “燁白燁白,鬱燁白,拉窗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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