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國摸著小妻子的手,歎道:“我爸那時候當兵很早,是真正上過戰場殺過敵的,那時候他偏要退伍回家鄉。


    我媽為此哭了好幾回,她也想隨軍,也想讓我們都成為城裏的孩子。


    可是我爸很固執,偏說能活著回來已經不錯了,什麽要求也沒有提……”


    玉珠聽的眼眶都濕潤了,一邊將淚抹在建國肩膀上,一邊信誓旦旦的安慰。


    “建國,咱們的爸太偉大,太可敬了,你放心,以後我會好好孝敬他們老兩口的。”


    建國已經陷入了回憶中,“記得小時候,爸還資助已故戰友的妻女,我媽一直鬧騰。


    懷疑他在外麵有家小,直到人家的女兒結婚了,我爸就主動斷了聯係。”


    玉珠肅然起敬!


    她沒有想到公爹一個樸實無華的人,居然是自己心裏最敬仰的那一代人!


    “你們家什麽時候情況好轉的?”


    周建國將妻子摟得更緊,在濕潤的眼睫上啄下一個個淺吻,仿佛在尋求安逸生活的真實感。


    “後來我爸讓大哥,二哥都學了手藝,加上我在部隊的津貼, 家裏所有的錢湊在一起,砌了第1座磚瓦房。


    兩個嫂子都想要,後來我大哥鎮著,硬是讓給了二嫂。


    二哥也拚命的攢錢,跟人家換工做,全家人又給大哥起了單獨的磚瓦房。


    最後才將老屋翻新,所以我們家有三座磚瓦房,這在鄉下可是很少的,要是她們再打起來,我哥都不會答應!”


    玉珠的眼裏盛滿了笑意,感情建國哥遲遲不結婚,還有這方麵的因素啊!


    想到江營長的愛人,給他做媒的奇葩事情。


    玉珠不厚道的笑了。


    他那時肯定恐婚。


    **


    聽說可以來學手藝,還可以來掙錢,過年這段時間,就被廠子回在家的劉家夫妻兩個,一大早就來幫忙了。


    陸家人人上班,就剩女兒和女婿在家。


    劉家夫婦帶著放寒假的二女兒劉玉蓮,頗有些拘謹,他們是第1次上門。


    劉嬸子將手中的竹籃,放在門口的地上,“他大姐,文靜沒少受你們照顧,咱們又來學藝,就帶些菜來,他姐別嫌棄。”


    如今的手藝人可很吃香呢。


    不管學什麽手藝,都要辦拜師禮。


    除了請吃請喝,還要給師傅幹活。


    燒飯洗衣倒小馬桶!


    反正師傅一家的活都是你幹。


    就是學個縫紉機,也要先給師傅打雜半年,學點鎖紐扣,鎖褲腳邊的手工針線活,然後才能摸到縫紉機的邊邊角。


    剩下半年繼續打雜,隻有事情做完了,才可以上縫紉機練手。


    得先把屁股上的補丁縫圓溜了,才能有做新衣服的機會。


    聰明的人,在師傅的半教半做中抓緊一切時間偷藝,你學了手藝趕緊跑路,就可以自己掙錢了。


    要等師傅手把手教你的?


    那等屁吃吧!


    師傅的竹板尺在等著伺候你呢。


    做夠兩三年的奴才,再出師都屬正常。


    像他們這種四十幾歲的,還有機會學手藝,完全是跟女兒文靜沾的光。


    玉珠瞧籃子裏白花花的一團,應該是肉,那撲通撲通跳的肯定是魚。


    “嬸子客氣了,快請裏麵坐。”


    在陸玉珠的指導下,劉風蓓給劉玉蓮燙了一個劉海。


    小姑娘眼淚汪汪的小聲哀求,“媽,求你了,少燙一點,要不開學了,老師不許進學校。”


    劉嬸子湊近女兒耳邊哄著,“你就給媽做一下試驗,等開學再給你剪掉。”


    劉玉蓮想到開學的時候,自己的劉海被剪的光禿禿的,那不是花頭嗎?


    遊街批鬥的才會剃花頭!


    小姑娘更難過了。


    劉叔負責擦燙發藥水。


    夫妻倆一起合作,都覺得手藝不難。


    劉玉蓮看到鏡裏的人影,忽然不鬧情緒了,先風光一個春節,等開學的時候再說吧。


    老劉還給妻子燙一個滿發花。


    劉鳳蓓頂著滿腦門的塑料卷發器,激動的滿眼濕潤。


    她一分錢當做兩分花,從來舍不得在自己身上倒騰。


    現在跟陸家沾光,居然也燙了發了。


    眾人正高興呢,大舅舅跟大舅母就來了。


    兩人第1次提了幾隻蘋果上門,真是破天荒了。


    大舅舅還特意請了半天假。


    一看到周建國,比對自己的女婿還滿意。


    “建國啊,明天你和玉珠來我們家吃飯,快過年了,咱們兩家樂嗬樂嗬。”


    周建國正在刮魚鱗,頭也不抬的說道:“大舅舅,玉珠可能沒空啊!”


    他不想跟於家的人親近,那是對玉珠不好的人!


    長輩也不行。


    大舅媽緊盯著劉嬸子的頭上,眼裏都是貪婪之色。


    “玉珠,你這手藝真不錯!大舅媽跟你開門見山吧。


    你是教手藝也好,用小工也好,大舅媽都隨你,左右你一個人也忙不過來的。”


    陸玉珠本來不想搭理的,見對方是衝著燙發的事情來,索性回絕。


    “昨天就跟外婆說過了,我做什麽事情都跟於家沒關係。


    大舅舅,現在我媽不在家,你有什麽事情,等她下班了再來說吧。”


    娘親舅大!


    他可是嫡親又唯一的舅舅,現在已經淪落到——妹妹不在家,就不受待見的境地了嗎?


    於紅民很想發脾氣。


    他是個粗人,可在外甥女婿麵前,他還想保有自己的形象。


    “玉珠,你就當舅媽是陌生人,咱們該給的學費都給!”


    陸玉珠,“如果於春玲和謝長林的事情發生之後,好好的來跟我這個表姐商量。


    而不是想著如何加害於我,大舅舅大舅媽現在還是我陸玉珠的座上賓。


    可這一切都發生了,時光不可倒流,往後你們有什麽事情,可以求你的妹妹,千萬不要跟我開口!那沒用!”


    “砰!”玉珠剛說完,就當著對方的麵把門關上了。


    這一天天的,煩死人了!


    劉家夫妻倆心一沉,這手藝還沒學呢,人家嫡親的舅舅已經來爭了。


    聽文靜說過,他們的關係不好,咱們就再等等看。


    大舅舅臉色很不好看,可是他們不甘心,剛剛裏麵的人燙頭,他們已經看到了。


    手藝確實不錯。


    大舅媽不顧臉麵的站在門外哀求,“玉珠,求求你了,幫幫忙吧,你表妹現在懷著身子又沒有好的吃。


    他們家裏隻顧還錢,完全不顧她,你家大舅舅就這一個女兒,舍不得啊。”


    陸玉珠不動聲色的催促著老劉,給劉嬸子解開卷發器,洗頭。


    再抹一點頭油,抓成發型。


    大舅媽說得再聲淚俱下,再感人肺腑,可這一切跟我有何幹係?


    這些都不是我造成的。


    上一世自己中了圈套,有誰來同情過自己?


    有誰來問候過自己?


    這夫妻二人,怕是在家裏慶幸女兒搶了個得用的女婿,高興還來不及吧。


    有誰問過——上一世叫陸玉珠的那個可憐女孩,是如何度過那段煎熬的歲月的?


    門縫裏,繼續傳來大舅媽嘶啞的聲音。


    為了學成手藝,他們已經不顧臉麵,將家醜全部抖了出來。


    “春玲在娘家吃,回去了還要遭到婆家的奚落,我隻是想多掙一點錢,我也到了退休的年齡。


    想叫我跟謝家的二老一樣,再去掙錢幹苦力活,你瞧我這個身體也吃不了那苦哇。


    玉珠,就讓我短暫的掙一些錢吧,求求你了,我們家知道錯了!”


    可她無論怎樣說,那道門都不開。


    直到鄰居探出頭來。


    直到老媽於美娟下班回來,迅速被哥嫂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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