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皇後宮裏簡單用了個膳,皇後拉著陳錦寧的手也是說了好半天的話,話裏話外的意思多是對不住陳錦寧。


    皇後娘娘心慈,大家都願意相信她的話是有幾分真心的。


    喬冉原本在一旁伺候著,對於坤寧宮的一應用具,她還是十分熟悉的,畢竟待在皇後身邊的日子,也並非全然無用,太過熟門熟路落在別人眼睛裏便成了勤快機靈,皇後不免多注意了她幾眼。


    “阿寧這次進宮,隨行的不是之前的丫頭了,”皇後道:“貼身的人,一定要小心謹慎,最信任的方能得用。”


    陳錦寧心下一抖,怕坤寧宮裏有人瞧出喬冉來,輕聲細語道:“玲瓏是母親娘家的人,母親特意撥到我身邊伺候的,娘娘放心。”


    ‘玲瓏’是喬冉早和陳錦寧商量好的名字,她可不像陳疚那麽膽大,為避免節外生枝,還是毫無相幹的好。


    皇後聽罷也不由得讚賞,“玲瓏也是個好名字,本宮瞧著你母親撥給你的人,是有玲瓏七竅心的。”


    “謝娘娘。”陳錦寧看了喬冉一眼,頓時又鬆下了心。


    第二日皇後便差了身邊的教養嬤嬤來給陳錦寧上課,陳錦寧學的很快,同喬冉那會在奉行閣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教養嬤嬤也十分滿意,在皇後跟前說的都是好話。


    喬冉正好去皇後宮裏領給陳錦寧賞下來的東西,正好也聽到了。


    本是開開心心的,不料皇後突然唉聲歎氣了起來,同嬤嬤說:“淑芳殿裏的考核也結束了,到底是沒留下幾個。”


    “江陵王之女在裏麵甚是拔尖,不出所料的留下來了,不日便要分配差事了。”


    皇後想了想道:“空含煙,本宮見過她幾次,樣貌生的也好,聽說她昨日在禦花園衝撞了聖上?”


    這事嬤嬤不知道,旁邊映紅低了低聲道:“是有此事,不過聖上並未生氣,還打問了她的身世,知道是江陵王之女後,還說了不少同江陵王的往事。”


    皇後手中的玉如意頓住,錘放在膝蓋上,許久才道:“去告訴徐尚監一聲,給空含煙安排個輕鬆的職位,嬌生慣養出來的,別磨壞了油皮。”


    “是。”映紅點頭,立刻親自去辦了。


    喬冉快步離開了走廊,空含煙能留在宮中當女官了,她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可聽著皇後的意思,此次女官擢選,似乎另有玄機。


    含煙應當不會有什麽危險吧?


    在坤寧宮又待了兩日,喬冉連宮門都沒出,因此聽到晉楚使臣入京的消息都是延遲的,還沒好好和陳錦寧做打算,映紫便又來傳話說,晉楚的女使也來了,午飯後陳錦寧得出宮到使館中和晉楚女使談話。


    晉楚也算重視此次聯姻,帶了不少好東西來,聽聞女使都是宮中精心培養出來的,怕等陳錦寧到了晉楚,再講晉楚的規矩來不及,便提前相看告知。


    不過是你來我往的說會話而已,皇後便也沒拒絕,出門前叮囑了陳錦寧幾句,便讓宮人備車了。


    使館內外守著的都是金吾衛,喬冉在門口看見了溥景,溥景在一旁等著陳錦寧下了車,上前道:“公主請。”


    陳錦寧頷首,回頭拉上了喬冉,喬冉看了溥景幾眼,他麵色略顯憔悴,精氣神都沒往日那麽高漲了。


    姚玉澤逢難,他心裏定然也是不好受的。


    一路都是金吾衛護行,避開了外男,到了使館後廳,一排身穿素綠的女使便在台階下侯著,見到陳錦寧齊齊躬身,“公主萬福金安。”


    陳錦寧稍一回禮,女使們便兩邊散開了,中間立著的一個年紀稍大的站出來,五官端正,珠圓玉潤的,嘴角含笑說:“見過公主,奴婢桑翠,是此次隨三殿下來的一等女使。”


    陳錦寧:“桑嬤嬤好。”


    “公主折煞奴婢了,”桑翠態度得體,一言一行都不似個普通嬤嬤,她請陳錦寧進去,才道:“奴來之前,大娘娘細心囑咐,一定要將晉楚的婚嫁禮法以及風土人情等同公主講個明白,以免公主心中沒有準備,到了鄴都後陌生著急。”


    “那就有勞桑嬤嬤了,”陳錦寧坐著喝了口茶,幸好這個桑嬤嬤不是個尖酸刻薄的,應付起來也容易,陳錦寧隻管聽著,時不時點點頭就行。


    桑嬤嬤毫不掩飾的盯著陳錦寧看了許久,甚是滿意的笑了笑,“公主是有福之人,我們三殿下能有幸與公主成就一段姻緣,也是三殿下的福氣。”


    喬冉理清楚了這裏的關係,一眾女使中或許有司子瑜生母蓮妃娘娘的人,可桑翠絕對不是,她的確是晉楚皇和皇後大娘娘精心挑選出來的。


    “因著公主要來,陛下已經在鄴都賜下府邸,讓三殿下開府另居,好迎娶公主,府中現已修繕完畢,”桑嬤嬤就站在陳錦寧身側,語氣不徐不疾,“晉楚同大梁不同,風氣較為開放些,所以婚嫁事宜本是少了很多繁瑣程序,可念在公主遠嫁,又是身份尊貴,晉楚自然不敢薄待,也是要大操大辦,定讓公主滿意。”


    陳錦寧看似認真聽著,其實全然不在乎這些,時不時偷偷瞥喬冉一眼,想著怎麽還不結束。


    桑翠半天不喝一口水,是真的盡職盡責,怕是準備一下午將陳錦寧不知道的全都說完,喬冉都聽困了,困意剛襲來,被外麵的動靜突然打斷。


    “司子瑜,特問公主殿下安。”


    喬冉挑了挑眉,瞬間來了精神,聽著司子瑜這個欠揍精的聲音,應當是在院外,被金吾衛攔下了。


    中間隱隱傳出幾聲衝撞,緊接著便是溥景的聲:“三殿下請回,綏寧公主暫不方便見外男。”


    司子瑜自小嬌生慣養,更是千裏迢迢來到這大梁來,還被強迫塞了一樁婚事,心裏正憋著火氣呢,當即橫眉豎眼的推了溥景一把。


    “我不日便要娶你們綏寧公主,怎麽就是外男了?我先進去同我未來王妃說句話怎麽了?”


    溥景氣了個黑臉,冷冷道:“三殿下還請自重,使館內廳接待女眷,三殿下貿然闖入,不合適。”


    司子瑜扯著嗓門,“你們大梁怎麽那麽多臭規矩,我是來接親的,不讓我見新娘子,我接你回鄴都啊!”


    溥景皺眉,寬大的肩膀橫在司子瑜麵前,威風凜凜道:“接親之日並不是今天,三殿下也並未受召入宮麵見綏寧公主,於情於理,都不該擅闖內廳。”


    “你算什麽東西?”司子瑜囂張跋扈慣了,這會子已經全然將蓮妃的話忘在腦後,凶狠道:“我都進宮拜見過天子和皇後了,這門親事已成定局,早見晚見綏寧公主都是本殿下的囊中之物,你一個小小侍衛,也敢在我麵前叫囂!”


    溥景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恨不得一腳踹過去給司子瑜一頓教訓瞧瞧,可他深知大局為重,咬咬牙忍了下來。


    司子瑜還在咄咄逼人,金吾衛又不敢真的傷了他,一來二去的差點讓他帶人闖進去。


    內廳裏,陳錦寧小臉皺成一團,她也是實在沒想到,司子瑜的品行能差到這個地步,不免是愁上加愁,這她要是嫁過去了,豈不是天天受罪。


    見陳錦寧臉色難看起來,桑翠處變不驚的圓場道:“公主勿怪,三殿下念公主心切,不免出言不遜了些,等殿下見到公主,便知道公主的好,不會這般不懂事了。”


    陳錦寧雖說性子柔軟溫和,可也不是什麽時候都願意裝聾作啞的,她緩緩抬起眸,“桑嬤嬤,來者是客,大梁素來都是以禮待人,我願意在這使館內廳聽你們晉楚的規矩,可三殿下卻在廳外大聲羞辱我朝中郎將,是什麽道理?”


    桑翠臉上的笑容一僵,也被溫溫柔柔的陳錦寧怔住,拂禮道:“公主稍作休息,容奴出去與三殿下說清楚,讓他稍安勿躁。”


    桑翠抬腳就要往出走,喬冉忽然攔住她,笑眯眯道:“桑嬤嬤繼續同我家公主講講鄴都的新鮮事吧,免的我家公主無聊,貴國三殿下那邊,我出去說就是。”


    翠過愣住,“這怎麽行呢,不敢勞煩姑娘。”


    “是我不敢勞煩桑嬤嬤才對。”喬冉說完,不給桑翠拒絕的機會,給了陳錦寧一個安心的眼神便大步流星的出去了。


    司子瑜千不該萬不該又舞到她眼前來。


    外麵的溥景已經忍無可忍了,司子瑜非旦不消停,還越發的得寸進尺,溥景一張臉陰的能掉地上去。


    正苦惱著,就見方才跟著陳錦寧進去的貼身侍女出來了,雖說那侍女帶著笑,可溥景無端覺得慎得慌。


    “晉楚三殿下可得管好自己的嘴,免的讓人聽了笑話。”


    喬冉走到溥景身邊,徑直對上司子瑜醜陋的嘴臉,果不其然,司子瑜陰鷙道:“你又是誰?”


    喬冉抬高了聲,“綏寧公主如今仍待字閨中,三殿下一個無名無分的外男,卻當眾叫嚷著汙我們公主清譽,顯得三殿下既無教養又無涵品。想見我們公主,便拿你的拜貼來,我們公主還有瞧不瞧得上見一回事,口口聲聲的王妃,媒禮未成,聘書未接,叫的哪門子的王妃?這裏是京都,不是鄴都成,三殿下撒野也得看看場子!”


    司子瑜勃然大怒,黑紅著臉,“你一個賤婢,是要得罪我嗎?這裏怎麽著也輪不到你說話吧!”


    “輪不到我說,那能輪得到你說嗎?”喬冉倏然一個冷臉,“晉楚請我們公主也聽鄴都趣事,我看鄴都最大的笑話趣事,都不如今日親眼見到的三殿下可笑。”


    司子瑜頭發豎了三丈,就要衝進去扒了喬冉的皮,溥景忍著笑將人攔住,正鬧著,後方一聲氣沉丹田的重喝。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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