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縉雲心情恍惚地付了錢,繼續和大娘逛集市,買了一些對方需要的東西,自己卻是沒買什麽。


    “縉雲,你什麽都不買嗎?”大娘沒想到杜縉雲如此節省,可她明明看到對方手裏有一大袋錢,應該是阿耀給的吧?


    阿耀那小子還是對人家上了心。


    “大娘,我們會在岸邊停靠多久?”杜縉雲打聽道。


    “三天左右吧?”大娘道。


    “哦,那明天我再出來逛逛。”杜縉雲含糊地道,便將大娘的問題糊弄了過去。


    回去後,杜縉雲拿著新買的衣裳去找阿耀,道:“看見你的鞋襪也壞了,我自作主張幫了你買了好些。”


    然後又拿出那袋子錢一並給阿耀:“這是剩下的錢,都還給你,我不要跑腿費。”


    船員賺錢也不容易,回家討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多好,真的沒必要浪費在她這樣的女人身上。


    不過阿耀能喜歡自己,杜縉雲還是很開心的,說明經過流放的磋磨,自己的容貌也沒有遜色多少。


    哪個女人不愛美?


    她是性子變了,但愛美的心可不變,該有的虛榮心也一分沒少。


    “……”阿耀看到衣裳鞋襪眼睛發亮,看見錢袋又黯然了下去,對方將錢還了回來,意味著拒絕了他的求愛。


    戲文裏都是騙人的,不是說被救的女子都會喜歡上救她的相公嗎?


    為何縉雲姐一點兒以身相許的想法都沒有?


    “縉雲姐,你有心上人了嗎?”阿耀直接問。


    杜縉雲搖搖頭:“沒有,我心裏什麽人也沒有。”


    曾經,她以為可以給自己遮風擋雨的那個人,已經變得麵目全非了。


    又或者是自己被榮華富貴蒙蔽了雙眼,其實根本就不曾看清過對方的本來麵目。


    “那為何不喜歡我?是我哪裏不好嗎?”阿耀又問。


    “當然不是,你很好。”杜縉雲道,拋開阿耀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說,這兩個月在船上相處下來,她已經知曉阿耀是個很好的人,品行端正,踏實肯幹。


    是她以前膚淺又愛虛榮,總以為隻有謝淮安那種侯門公子哥才配叫良人,旁的都不配給她提鞋。


    如今才知道自己看男人的眼光很不如何,倒是自己看不上的許清宜,最後成了人人都羨慕的國公夫人。


    杜縉雲想起還是十分嫉妒羨慕!


    誰不想當國公夫人呢?


    可是她也認清了事實,自己沒有那個鳳凰命,能夠嫁給不愁吃穿的人家當正頭娘子,就已經燒高香了。


    阿耀眼下還年輕,以後肯定也是有所作為的男人,杜縉雲沒有看不上,是她覺得自己不是良配,解釋道:“你如今年紀還小,等打拚幾年再娶媳婦,可以娶到比我更好的。”


    “你嫌我現在沒出息嗎?”阿耀撓頭,因為他覺得自己的條件還不錯。


    “不,是我自己的問題。”杜縉雲趕緊否認道:“我不想嫁到嶺南那個鬼地方。”


    阿耀立刻道:“那有何難,嶺南隻是我們做生意的地方,一年也待不了幾天,你想在哪裏安家都可以啊。”


    聞言,杜縉雲傻眼地問:“那你的家人呢?”


    “他們有他們的事要做,也不會管我。”阿耀說道:“我幹爹生意遍布沿海,自己也是整天神龍見首不見尾,如果我願意的話,他巴不得我往外發展,別窩在嶺南跟他搶生意。”


    薑家的子弟們長大後都要自立門戶。


    當然也有兄弟幾個一起幹的,反正會帶領全族的人向外發展,爭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意。


    這是他們沿海一帶獨有的跑商文化。


    “幹爹?”杜縉雲麵露疑惑,感覺自己對阿耀的了解好像有所欠缺。


    “就是薑百萬啊,你不知道嗎?”阿耀十分吃驚。


    什麽?杜縉雲還真的不知道,逃離在謝淮安身邊的苦日子之後,她對這些都暫時失去了興趣,同時也是恐懼的!


    在有錢有權的人麵前,她明白了自己就是一件工具,哪裏還敢去算計他們!


    可是阿耀說到這個,她又有興趣了。


    如果可以的話,誰不想自己嫁得好一點?


    前提是阿耀不介意她的過往才行,杜縉雲尋思著,咬牙坦白地說:“不是我不喜歡你,是我嫁過人,還是大戶人家的逃妾,我配不上你。”


    這個一旦說出口,阿耀應該就死心了!


    阿耀果然沉默了,然後道:“我看出來你嫁過人了,但我不介意。”


    杜縉雲聞言,詫異地看著阿耀,然後明白過來,肯定不是阿耀看出來的,應該是廚房大娘看出來的。


    她再一咬牙:“滑過一次胎你也不介意嗎?前婆家是嶺南的官員你也不介意嗎?”


    前者還罷,後者非同小可,她不希望救命恩人蹚自己這趟渾水。


    “……”阿耀麵露驚訝,可能真沒想到還有這麽多阻礙,之後便不說話了。


    杜縉雲也不說話,將東西一把塞進阿耀懷中,便扭頭回了船艙。


    若阿耀真的喜歡她,應該不會把她的消息泄露出去。


    當然,等她手裏攢到了足夠的錢,一定會找個更安全的地方落腳。


    次日一早,杜縉雲便下船去找活幹了。


    通過阿耀這件事,她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繼續待在船上,一個是沒臉,二個是害怕嶺南那邊聞訊找上船來。


    “大娘,縉雲姐呢?”阿耀做好手頭上的事,又晃到廚房來,剛才他去船艙找杜縉雲,沒見著人。


    “縉雲今天請假了,去岸上買東西。”大娘道。


    “昨天不是買了嗎?”阿耀疑惑道。


    “沒有,她說今天再去買。”大娘回道。


    阿耀想起杜縉雲說過,不想再回嶺南那個鬼地方,頓時心裏一沉,感覺杜縉雲不會回船上了。


    “大娘,你去看看縉雲姐的行李還在不在?”阿耀立刻央求道。


    “哦哦。”廚房大娘也聽懂了這話的意思,趕緊放下炒勺擦擦手去看。


    果然,屬於杜縉雲的東西一件都沒有了。


    “阿耀,縉雲不會回船上了。”大娘唏噓地道。


    阿耀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說了一聲:“都怪我。”然後拔腿就下了船,去找杜縉雲。


    他太難受了,感覺是自己趕跑了杜縉雲。


    其實他昨天說不出話,並非嫌棄杜縉雲滑過胎,隻是對方提到嶺南的官員,他確實害怕自己貿然決定會給幹爹招來麻煩。


    但阿耀昨晚墊高枕頭想了一夜,其實官員的逃妾也沒事,隻要不是殺人放火就行,屆時不回嶺南落地不就好了。


    他們船上漂泊的人,在何處安家都是安家。


    可惜人海茫茫,阿耀下了船舉目四望,沒有頭緒,他感覺自己已經不能在人群中找到杜縉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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