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聞昭是在一片笑鬧聲中醒來的。一睜眼,便見魏鏡那放大的,掛著不懷好意笑容的臉,瞬間驚起,卻聽


    “醒了?”


    聞昭警惕地看著他,魏鏡退開,對身後的宮娥道


    “過來吧。”


    “是。”


    宮女們麵色一紅,唯唯諾諾上前,手裏拿著宮服


    “王妃,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


    聞昭斜睨她們一眼,皺眉,對魏鏡問


    “我不要她們伺候!祁姝小蘭呢?”


    魏鏡放下茶杯,慢悠悠說


    “我讓她們先回府了,今天我們要去問安,你已經晚起一刻鍾了。”


    聞昭欲回他,見他伸出兩根手指,煩躁地揉揉頭發。


    老天爺啊,為什麽她要和他打賭?白白浪費時間!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賣。”


    似看穿她的心思,魏鏡故作惋惜,又在枕頭襲來之際及時走了出去。


    ……


    當二人到達華西宮東殿時,已是辰初二刻了。二人入殿,天啟帝正與一眾妃子談笑,魏書悅和魏荊揚在爭論什麽,天啟帝便說


    “你們誰猜準了,朕便允許誰參加冬狩。”


    “父皇,這不公平,就算四哥輸了,他照樣可以去!”


    “也是,那不如這樣,若是你說中了,那他的機會便讓給你,今年他便不能去。”


    “這還差不多。”


    “嗬嗬,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見魏鏡走來,魏書悅停止和魏荊揚爭論,欣喜地跑過去


    “三哥,三嫂!你們終於舍得過來了。”


    “嗯,遇到點事,耽擱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在一眾曖昧的目光中,聞昭臉一紅,沒了之前的理直氣壯。


    魏鏡拉著她,來到天啟帝和劉後跟前,行禮


    “兒臣給父皇母後問安。”


    聞昭愣了一下,緊跟其後


    “臣媳給父皇母後問安。”


    “起來吧。”


    “謝父皇母後!”


    在眾人打量的目光中,聞昭站起,天啟帝看著他倆,問道


    “昨夜安睡否?”


    聞昭一頓,正要作答,魏書悅賊笑


    “父皇,您是不知,昨夜我和四哥要鬧新房來著,三哥不讓!今晨我去叫他們,宮人們說他們還沒起呢!”


    “書悅!不得無禮!”


    “母親,我哪有,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你呀你!”


    韓淑妃一點她腦門,這個女兒,最是不讓人省心,起身,跪下,對天啟帝道


    “陛下,妾身有罪,書悅如此,都是妾身管教無方。”


    “愛妃這是說哪裏的話,書悅性子雖活潑了點兒,卻也不乏樂趣,朕疼她還來不及呢,愛妃以後可莫要這般。”


    “妾身謹記。”


    劉麟冷眼看著,天啟帝回到位置上,看向魏鏡夫婦


    “今日,是你們新婚第一日,晚到情有可原,入座吧。”


    “謝父皇。”


    魏鏡拉著聞昭才坐下,劉麟便道


    “晚到歸晚到,規矩不能少,”


    劉麟一頓,天啟帝皺眉,看向她。劉麟給皇上投去一個放心的眼神繼續道


    “不如這樣吧,剛剛佟昭儀給我們講了一個故事,你來猜猜這故事的幕後主使吧。對了,便允許你們夫妻二人同去冬狩,錯了嘛,鏡兒你這次冬狩的機會便給其他猜對的女眷,陛下您看——”


    天啟帝看著劉麟,片刻,笑了笑,揚手


    “準!”


    劉麟看了眼不遠處,魏青徐拉著許念青的手低聲說著什麽,許念青掩唇笑得燦爛,倆人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沒注意她講的話!不禁沉下臉,轉頭對佟昭儀道


    “佟嬪,你便再複述一遍吧。”


    “是。”


    佟昭儀扯了扯帕子,坐端正後啟唇


    “這個故事妾身也是從別人那兒聽來的,故事名為‘薛向夢殺妖妃’。說的是安息國,它的第十三代國君厲辛的事。厲辛執政初年,勤政愛民,勵精圖治,安息國在他的治理下逐漸強大,人民都很尊敬他,但到末期,厲辛開始享樂,不問朝政。鄰國有個叫薛向的,博學多識,又熟讀兵法,很有才能。卻因出身卑微為人又過於剛正而受到排擠和迫害,為避難來到安息國。安息國的太宰霍褚伊惜才,很是欣賞他,便向厲辛舉薦,那時厲辛還沒那麽荒淫無道,便任命他為司馬,掌管軍務。說到厲辛荒淫,就不得不提一個人了,霍褚伊的女兒霍單。傳聞霍單降世時,天星驟變,帝星暗淡。安息國的國師便對霍褚伊說


    ‘此女不可留,此時不除,日後必成大患!’


    霍褚伊不忍心,他的愛妻因為霍單難產,臨死前囑托他要好生照顧霍單。正在霍褚伊兩難時,他的謀士越翀(chong)出主意,讓他找一戶無子無女人家,把霍單交給他們撫養,再給他們一筆錢,讓他們遠離安息國。越翀又說他剛好認識這麽一戶人家。霍褚伊便將此事交給越翀去辦了。十五年後,厲辛出兵大月國,回朝時救回一女子。此女冰肌玉骨,麵若嬋娟,有傾城傾國之姿,卻正是十五年前被霍褚伊遺棄的女兒,霍單。厲辛把她帶回安息國,此後對她愛護有加,甚至到了專寵的境地。自有了此女,厲辛夜夜笙歌,不問朝事。有大膽諫言者,無一例外都被罷免或是處死。就在眾臣人人自危,不知如何是好時,薛向站出來,說他有一計,可除妖妃,眾人奇之,薛向讓他們靜候佳音。這日厲辛和霍單正在殿前尋歡,有宮人報說薛向有要事求見,此事關乎國之安危。厲辛一思量,便同意召見,霍單本欲退下,厲辛不讓,讓她遮麵陪侍,薛向一進來,看到霍單,冷笑一聲,坐在厲辛對麵,厲辛便問


    ‘聞司馬有要事相告,且速速說與寡人。’


    薛向笑了笑,抬手


    ‘君上莫急,此事說來也怪。昨夜臣閱兵法至子時,忽然一陣異風刮過,吹開臣的窗戶,臣起身欲關窗,卻見一個老者站在臣麵前,老者自稱為天策上人,為報臣借傘之恩,特來指點一二。’


    厲辛聞此,便問他


    ‘司馬有何難處需要指點啊?’


    薛向看了眼跪侍一旁的霍單,說


    ‘近日來大月國蠢蠢欲動,想要重振旗鼓。您看’


    薛向將一個娟帕遞給厲辛,厲辛接過,是安息國的細作傳來消息,說大月國在邊境操兵,欲襲擊安息國。安息子民害怕戰爭,擔心得不到庇護,正值用人之際,卻拒絕服役,紛紛躲避起來。現在邊關戰事吃緊,安息國岌岌可危。厲辛看後卻大笑道


    ‘區區大月國,何足懼!寡人明日便率兵出征,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薛向卻說


    ‘其實令臣憂慮的不是大月國的軍隊,而是安息國子民拒戰,使用嚴酷的法律去約束卻收效甚微,安息國士氣低糜。’


    厲辛雖然憤怒,一時卻想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便問薛向


    ‘那老者不是指點過你嗎?司馬可知該如何化解國之困境?’


    薛向回


    ‘老者吩咐必須讓臣麵見聖上,他將親自告知於您,至於方法——’


    薛向一頓,睨了眼一直低頭,沉默不言的霍單。意識到薛向在看她,霍單驚起欲逃,薛向攔住她


    ‘哎,不可,老者說了,此事必然讓貴人在場,娘娘您還是留下吧,說不定,您便是這破解國之困境的關鍵呢。’


    霍單留下後,薛向要求厲辛上三壺烈酒,並告訴他們,夢境便是他與老者交流的唯一途徑。厲辛照做了,薛向將酒全部喝完,不一會兒便昏睡過去,厲辛觀察他,卻見,薛向口中念念有詞,不一會兒,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欲破此境,必——先除妖妃!’


    霍單一驚,欲逃,薛向大喝一聲


    ‘殺妖妃!’


    長劍出鞘,不過片刻,那劍便直直刺入妖妃心口,薛向拔刀,鮮血濺出,一半濺向自己,一半染紅厲辛袍服。見心愛的女人死了,厲辛驚怒交加,命人拿下薛向,將他澆醒。薛向醒來,便見霍單倒在厲辛懷中,麵紗已被撤下。看清霍單麵容後,大驚,原來,霍單竟是他失散已久的未婚妻!”


    佟昭儀說完,端起茶杯,輕啜一口,看向魏鏡,見他表情平靜,似乎不為所動,皺眉,想要再補充點東西,卻聽


    “故事甚是精彩,不知母後所說的幕後主使是指薛向殺霍單之事還是指——這整件事的?”


    這話魏鏡雖是對劉麟說的,但目光卻是看向天啟帝。


    他不明白他的父皇,為什麽會允許後宮諸嬪將看似在講男女之情的故事上升為政務考察。


    天啟帝端起茶盞,掀開茶蓋對著杯子吹氣,啜了口後放下茶盞,看向魏鏡,目光意味不明


    “自然是整件事的。”


    “咦,父皇,那剛剛我們——”算了,反正也沒差多少!


    在韓淑妃的瞪視下,魏書悅止住話頭。


    天啟帝看著她,笑了笑


    “放心,你的那個猜對了也是作數的。”


    “嘻嘻,父皇最好了。”


    “就你嘴甜,好事都讓你給撈著了。可惜了,書格那丫頭沒來,也不知好些了沒。”


    “陛下掛心了,今早已經不發熱了,這會兒正在房裏躺著呢。我們過來的時候她還讓我代她向三殿下道賀呢。”


    魏鏡朝韓淑妃點頭,以示感謝。


    天啟帝掃視眾人,道


    “故事講完了,該你們做出決定了。這樣吧,給你們半柱香的功夫,你們想好後把猜到的人名兒寫下來,再讓朱承德傳上來。除書悅和荊揚外,其他人按朕剛才說的去作答。”


    末了側頭吩咐身後的朱承德


    “上筆墨!”


    “是!”


    眾妃嬪拿起筆,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聞昭看著魏鏡,低聲道


    “我猜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厲辛自己一手策劃的。”


    聞言,魏鏡執筆的手一頓,看向聞昭,對她耳語


    “你想去參加冬狩麽?”


    聞昭一怔,不解,想了想,還是道


    “以前我爹每次冬狩回來都特別高興,經常跟我們講狩獵是如何有趣,我還挺羨慕的。”


    魏鏡了然,那就是想了,低頭,蘸了蘸墨,就著小桌在紙上寫下倆字,道


    “嗯,你還不笨嘛。”


    聞昭一愣,反應過來,見他放下筆,欲將自己猜測的結果寫上,提筆,才記起劉後的話,握筆的手一頓,抬頭輕聲問魏鏡


    “那我要不要寫?好像娘娘剛剛說是讓你猜來著。”


    魏鏡垂眸,看向自己的紙條,點頭,抬眼,對上劉麟掃過的目光,微微抿唇,卻道


    “我們也算是心有靈犀了?”


    魏鏡將紙條推向她那邊,聞昭拿過,掃了一眼,把紙折好,嫌棄


    “誰要和你心有靈犀!”


    魏鏡不甚在意地笑笑,飲了口茶,過了一會兒,抬手,遞出紙條,朱承德見後,跑下來,接過,遞給天啟帝。


    皇帝接過展開,視之,微微揚唇,放下,見香柱已燃至一半,朝朱承德點頭示意,朱承德便叫道


    “時間到!未給陛下過目的都署好名兒吧。”


    眾妃子紛紛遞上自己的字條,滿懷期待地看著天啟帝,那樣子就和等待放榜的舉子一般。


    天啟帝將字條一一過目後,獨留下魏鏡、魏青徐、魏書薇、魏書悅和魏荊揚的,對佟昭儀道


    “佟嬪,宣布答案吧。”


    佟佳點頭,佯咳幾聲,姿態端正


    “這幕後主使便是——厲辛!”


    眾嬪嘩然,除魏鏡幾人外,皆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意料之中的反應,佟昭儀暗暗揚唇,看向劉麟,卻見劉後側身與天啟帝說著什麽,天啟帝先是皺了一下眉頭,朝她這邊看了眼,而後突然又對著她笑了一下,佟佳懸著的心放下,用帕子擦擦額頭,撫住心口,心道:要不是為了書薇的婚事著想,她才不敢冒這個險!


    正想時,卻聽


    “佟嬪講的甚為精彩!有賞!”


    “朱承德,”


    “老奴在。”


    “將朕書房裏的那本‘古蘭集’拿來,賜給佟昭儀。”


    “是!”


    佟佳站出來,跪下


    “妾身謝過陛下!”


    坐在不遠處的蕭貴妃見了輕蔑一笑。


    區區小賞小賜便如此作色,貪圖小利之輩難成氣候!


    輕撫肚子幽幽道


    “妹妹講的甚是生動,隻是這結果可真是出人意料,不知妹妹所說可有何根據?”


    剛剛佟佳看劉麟的微妙表情她不是沒有注意到,既然有人想冒大不韙,她就成全到底好了,反正她現在可是有張護身符在裏邊兒!


    佟佳一怔,不意她會這麽問,見其他嬪妃紛紛附和,皆是一臉看好戲的表情,佟佳恨恨咬牙,在心裏思量要如何回擊,卻聽天啟帝沉聲


    “既然佟嬪講的也是從他人那兒聽來的,她未必知道。爾等何必刨根問底,願賭服輸便是!”


    眾嬪惶恐低頭


    “是!臣妾知錯了!”


    佟嬪無視某人憤恨不甘的目光,感激地看向天啟帝。


    劉麟心下一沉,拿杯子的手一抖,茶水灑了出來而不自知,於嬤嬤低喚


    “娘娘!”


    劉麟回神,擦擦滴落在手上的液體,抬眼,對上天啟帝審視的目光,手下動作一滯,笑笑,解釋


    “無礙,一時不察。”


    天啟帝看了她一會兒,沒說什麽,劉麟莫名心慌,他知道了什麽?還是——強自鎮定,劉麟輕聲


    “陛下,該宣布結果了,書悅她們等不及了呢!”


    天啟帝點頭,對魏書悅幾人道


    “書悅,今年朕便破例一次,你和書格、書薇還有兩個嫂嫂便都去吧!”


    魏書悅一聽,高興得差點要跳起來,忍著這股衝動,朝聞昭眨眨眼,向天啟帝福身


    “謝父皇!”


    聞昭幾人緊隨其後,福身道謝,天啟帝擺擺手


    “用膳吧。”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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