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姻休養了半月之後,傷口已經結痂。雖然身體還未好全,但尚且能下床走路。


    這日午後。


    蘭姻收拾好行囊,從後院的狗籠裏接出了謝昭兒,正準備牽狗跑路,隻聽身後傳來冷冷一聲幹咳。


    蘭姻的腳在半空中轉了個方向,斜眼看向身後的公儀斐,嘴角含笑道:“我、我出去遛狗......一會兒就回來。”


    公儀斐肅然道:“耶律格木爾的軍隊還未撤退,他們扼住了離開隴西的咽喉要道,你走不了的,還是呆在香羅城靜觀其變吧。”


    蘭姻思索了片刻,說道:“兩軍對峙,必有一戰。晉王駐軍在香羅城,難免會引起城中百姓的恐慌,要是耶律格木爾此時來攻城,怕是呆在城中更危險。”


    話音剛落,院子外麵就傳來陣陣喧嘩聲,“契丹軍打過來了!契丹軍要攻城了!”


    蘭姻和公儀斐對視一眼,臉色雙雙沉了下來。


    她還真是個烏鴉嘴——


    此時戰事膠著,契丹軍已經兵臨城下。


    往南離開隴西的路被契丹軍截斷,北上則深入燕雲十六州的軍事要地——雲州、朔州、應州,三州境內都是契丹駐軍。


    如今,八千晉軍困守香羅城,毫無退路,隻能拚死守城。


    城中人心惶惶,口口相傳此局必敗無疑,城中商賈紛紛拖家帶口,恐慌逃難......


    麵對陷入僵局的戰況,蘭姻想到了一個人——商滅。


    此時,商滅正躺在客棧櫃台後麵的搖椅上打著瞌睡,搖椅輕輕前後擺動著,他的鼾聲隨著搖椅的節奏起起伏伏。


    “二師父!”蘭姻風塵仆仆地從門外闖入,她的目光在四周快速掃視了一圈後,便定格在了櫃台後熟睡的商滅身上。


    商滅手中的算盤不自覺地滑落,發出清脆的聲響。


    “死丫頭......天要塌下來了嗎?擾我清夢!”商滅揉了揉眼睛,滿身怒氣地坐起身來。


    “天還沒塌,不過就快要塌了。”蘭姻一把將商滅扶了起來,柔聲求道:“契丹軍在城外紮營,馬上就要攻城了,您快想想有什麽計策能夠化險為夷?”


    商滅掃了一眼蘭姻,卻見她身後跟著一個身高九尺的戎裝男子——他一眼認出這人,晉王李羨安。


    商滅的目光輕飄飄地落在李羨安的身上,“天塌下來了,有個子高的頂著,你急什麽?”


    李羨安緊蹙眉頭,看著眼前這個麵貌猥瑣鄙俗的老者,心中不禁生疑。


    冷靜下來後,李羨安沉聲問道:“商先生,傳聞您素有一計破萬敵之名,不知麵對眼下的戰局,您可有良策退敵?”


    商滅打了個哈欠,微眯鼠目,懶洋洋地說道:“小毛頭,你老爹生前曾拿五千金都買不下我一計,你能拿什麽來說動我出山?”


    商滅是個狡猾無比的老狐狸,想要讓他出手必須拿出足夠的籌碼。


    李羨安不懂虛與委蛇之道,誠然說:“商先生,眼下麵臨的是抗擊外敵大事。若能成功平定契丹叛亂,保天下江山穩固千秋萬代,豈不是比五千金更有價值?”


    商滅斜眼掃了李羨安一眼,不屑地笑出聲:“我是個商人,商人重利,不賭人性之善,但賭人性之惡。助你贏了這一局,天下就能太平嗎?天命去留,人心向背,皆不決於你個人。你老爹終其一生都沒能完成的大業,就憑你一個小毛頭還想繼承他的遺誌?我勸你還是別重蹈覆轍了。”


    李羨安極其自負,聽到商滅的話,臉色當即沉了下來。


    蘭姻站在旁邊,試著想辦法,但是滿腦子除了“走為上計”,什麽也沒有。


    商滅見李羨安僵持在原地,不耐道:“小鬼頭,再不撤就來不及了,我勸你還是快逃吧。”


    李羨安冷聲道:“臨陣脫逃,棄城中百姓不顧,這是不忠不義之舉!”


    話罷,李羨安不再多言,敗興離開了客棧。


    商滅懶得與他計較,眼睛一閉,身子一歪,躺下繼續睡覺。


    蘭姻站在原地躊躇了一下,還是跟著李羨安走了出去。


    當天傍晚,李羨安帶領小股精銳騎兵出城探查軍情。


    耶律格木爾有恃無恐地正麵迎擊,霎時間,香羅城外沙塵並起,煞氣衝天。


    李羨安見騎兵損失慘重,匆忙鳴金收兵,退回了香羅城內。


    與此同時,契丹軍士氣大漲,準備等第二天天亮之後,舉兵攻城。


    ......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蘭姻正在屋舍院子裏喂馬。


    她曾在契丹軍營裏見識過契丹騎兵的勇悍,這場仗幾乎已經成了敗局。


    又能如何破敵?


    蘭姻正在埋頭苦想,忽然察覺到絕塵輕輕在她肩膀上蹭了蹭。


    她不由得抬頭摸了摸它的鬃毛,徑自低喃道:“絕塵啊絕塵,你的老東家要打進來了,要是他們發現你叛變投靠了我,會不會砍下你的腦袋掛在城樓上吹西北風啊?”


    絕塵仿佛聽懂了蘭姻的話,猛然輕嘶一聲,後將腦袋挨近蘭姻再次蹭了蹭。


    見它這樣,蘭姻忙從兜裏掏了一把熟豆子撒在地上,說道:“跟你開玩笑呢......你多吃點,吃飽了我們就上路,趁著天黑逃出城去......”


    絕塵幾天沒吃東西餓極了,一看見豆子,它就興奮地垂下腦袋撿地上的豆子吃。


    蘭姻看著絕塵狼吞虎咽的模樣,不由得嘖嘖兩聲,“都怪夷離娜把你的嘴給養叼了,豆子有什麽好吃的,竟然專吃豆子......以後跟我回紅月教,我有啥你吃啥,也該學會換換口味了......”


    等等......豆子?


    話音未落,蘭姻腦海裏一個激靈,猛然想到了什麽。


    來不及細想,蘭姻翻身跨上了馬背,疾馳趕往城樓。


    公儀斐正在屋內收拾行囊,卻見原在院中的蘭姻一溜煙就不見了身影,連忙擱下手中的東西,輕功跟了上去。


    與此同時,李羨安正在城樓上排兵布陣,守軍忽然來報稱有人前來獻計。


    他原以為是商滅回心轉意,連忙出來迎接,卻見來的人是蘭姻。


    “怎麽是你?”李羨安語氣淡淡,似乎並沒把蘭姻的來意放在心上。


    蘭姻見狀,謊稱道:“二師父讓我來告訴晉王殿下退敵之法。”


    李羨安目光重新一亮,“是什麽退敵之法?”


    蘭姻停頓片刻,趁火打劫道:“要是辦法管用,等擊退契丹軍之後,殿下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殿下先答應我,我再說。”


    李羨安毫不讓步,冷聲道:“不知你所求何事,本王不會先答應你的。”


    蘭姻不以為意,“敢問殿下現在還有其他退敵之法嗎?”


    “......”


    最終在蘭姻的堅持之下,兩人達成了約定。


    蘭姻將計策說完之後,李羨安立刻召集手下將領前來商討對策。


    大部分年輕的將領都覺得可行,唯有一些年邁古板的老將提出了反對意見——“這個法子簡直兒戲!”


    蘭姻被幾個老將懟到角落裏,她實在說不過他們,隻好把決定權留給李羨安。


    “兵者詭道,陰謀陽謀都是謀。總之,退敵之法我已經說了,按不按我說的做,全由晉王殿下裁決。”


    話罷,蘭姻就撩撩袖子走下了城樓。


    此時,公儀斐正牽著絕塵,站在城樓下等她。


    “行囊收拾好了,你還逃嗎?”公儀斐問了她一句。


    蘭姻輕鬆一笑,仰頭看著漸漸變暗的天色,道:“逃什麽逃?我看這天,是大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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