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激戰,東羌大軍潰逃,北狄軍士熱情昂揚。


    雲振南力斬三將,重挫拓跋宗元,威風大顯,在軍中名聲更噪,軍士們對他慨然誇讚,佩服的五體投地。榜樣得豎,都堅定一個信念:隻要有駙馬爺統領,必能打敗可惡的羌人。


    休養了三日,雲振南體內元氣恢複了五六成,他登上城樓,遙觀東北。


    賀蘭城距離金岬關一百三十餘裏,城關雖然不大,但兩麵連山,險峰夾持,委實易守難攻,莫說東羌兵多將廣,若不是守城將領“呼來吉”莽撞輕敵出城與敵軍交戰,他隻坐鎮城池堅守,也不至於被羌兵削了腦袋,輕易攻破城防,圍臨到這“金岬關”下。


    到此境地,屬實無奈,東羌兵馬人強勢眾,能征慣戰的悍將更是不在少數,再加上拓跋宗元武藝高超,善曉兵機,又懂得詭邪秘術,雲振南想到被困在那“空間封鎖”一節兀自心有餘悸。


    他英雄蓋世,俯仰天地,卻從未有過今日這般憂慮,能否真的打贏羌兵,他沒了底氣,心裏空落落的,眼望天際,悠悠長歎了一聲。


    一晃十數天過去了,秋季漸深,大寒霜降,十多日來都是彤雲密布,不見太陽,凜冽的寒風刺骨的冷,籠籠陰霾籠罩在金岬關上空,顯得分外的蕭條寂寥。


    這些時日東羌大軍一直都按兵未動,不知在作何謀劃,更難判他們進一步的打算。


    賀蘭城形勢複雜,易守難攻,雲振南也不敢貿然出兵、以弱擊強。若不是拓跋宗元懂得詭秘邪術,他倒也不至於如此忌憚。現下隻能嚴陣戒備,鞏固城防,以防敵軍暗度陰謀,突襲進犯,尤其夜間,更得萬分小心。


    南宮楚才陪同雲振南巡視完關防,安排南宮室裏和龍驤、虎賁兩營的四名副官巡夜,他和雲振南各自回房去了。


    到了門口,楚才開了鎖,推開門,正要進入,突然感覺一陣冷風襲身,他身子微微一緊,輕輕抖了個激靈,察覺有異,似乎身後有人,虎軀一震,忙抽出腰間佩刀,疾轉過身,卻見身後空洞洞的,哪有半個鳥影?


    “奇了怪了,難道是我神經太過緊張,反應太敏感了?”他納罕的自言道,輕歎了一聲,搖了搖頭,走進屋內,關上房門。


    進入裏間,隻讓他大吃一驚,呆木木的嚇得愣住了。


    “感知倒是不錯,隻是這本事嘛……嘿嘿,太過稀鬆平常。”


    “你……你……你是如何進來的?”


    他認出了眼前的白衣男子正是那夜救走梁王的大高手,隻是他門窗緊鎖,嚴絲合縫,房門未損,窗戶未破,這人卻是如何進入的?當真是神不知、鬼不覺。


    想起他剛剛在門口時的怪異一幕,心底一顫,又想這白衣男子武藝高絕,當世罕見,背脊一陣發寒。


    “來人呢,有刺客……”


    他急轉身奪路奔走,直奔到門口,拉拽房門,那門卻似被鐵汁澆灌了,悍死了一樣,竟然紋絲不動。


    “哈哈,哈哈。”


    馮墨塵輕笑著站起身,信步從容的從裏間走了出來,折扇展開,淡定自若的平平輕搖,不以為然的道:“刺客?真是笑話,刺殺你嗎?你也真能往自己臉上貼金,哼。”輕蔑的冷笑了一聲。


    楚才心底惴惴,馮墨塵出手救助梁王,酣戰雲振南,與己方是死對頭無疑。他本以為馮墨塵是來刺殺他的,但聽他話中之意,顯然不是,可盡管如此,仍不敢有絲毫鬆懈,橫刀緊握指著馮墨塵,目光炯炯的道:“你究竟想怎樣?”


    馮墨塵輕輕一笑,道:“你不用這般大聲,整間屋子已被我用氣息封閉,即便是雲振南也察覺不到這裏的情況。”


    “你……你是為了振南來的?你要殺他?你……你是東羌派來的?”


    馮墨塵搖搖頭,輕歎道:“真是愚不可及,我要殺他直接找他便是了,何必與你在這裏糾纏。”


    “那……你究竟是誰?到底要怎樣。”楚才禁不住著惱。


    馮墨塵不緊不慢的道:“好了,好了,你也不必動怒,言歸正傳,你以為我想走這一遭嗎?我隻是受人所托而已,且給你看兩東西。”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包來。


    南宮楚才將布包展開,隻看裏麵所裹之物,赫然色變,瞠目結舌的愣在了當場。好半天才道:“你……你們……”說了三個字,心中顫亂的不知該說什麽。


    原來那布包裏的乃是伊利米雪的一對耳環和南宮娥苓貼身佩戴的金鎖片,楚才這才知道自己的妻女現今已經落在了敵人手裏。


    伊利米雪和南宮娥苓他看的比自己性命還重,打蛇打七寸,這一下他的軟肋徹底被敵人給拿捏的死死的了,精神委頓,臉色轉憤怒為頹喪,深深的歎了一口長氣,黯然道:“你想怎樣,不用拐彎抹角,直說了吧。”


    “嗬嗬,我不禁對你佩服了幾分,顧及妻女,你倒也算條漢子。以我的身份,此事我本不屑為之,但也是無可奈何,我隻代東羌元帥傳句話,五日之後,東羌大軍會全力攻打金岬關,屆時你隻需打開關門即可。”


    “什麽?”


    南宮楚才震驚非常,現如今兩軍交戰,北狄受兩國夾擊,危在旦夕,他身為北狄王室貴胄,受封楚王,叫他開關引敵,不是叫他背叛國家,背叛祖宗嗎?他……


    想到妻女現下在敵寇手中,強壓怒火,不敢發作,咬牙切齒的收斂憤恨的情緒,冷冰冰的道:“你果然是拓跋宗元指派的,他戰不過雲振南,便想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嗎?簡直是癡心妄想,我雖不才,但也絕不會為了自己的妻女而背叛整個國家,你叫他打消這個肮髒的念頭吧。”


    “我剛剛說了,對你有幾分敬佩,你這番話,哈哈,讓我對你的敬佩之情又增加了幾分,隻不過……”


    “沒有什麽隻不過,她們落在了你們手裏,有死而已,有振南在,東羌就等著滅國亡族吧,她們的仇,我會報。”楚才橫眉冷對,義正辭嚴的道。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哼,果然還是蕭家父子對你更為了解,你還真是個急性子。不過你說雲振南,你真以為雲振南舉世無敵麽?嗬嗬,天下何其之大,你的見識也忒淺薄,若不是雲振南和傅天威有所牽連,那一晚我便能取了他性命,真是夜郎自大。”


    南宮楚才目光炯炯的看著他。


    馮墨塵不屑的“哼”了一聲,頓了頓,又道:“還有,你說話謹慎一點,是他們,不是我們,我和他們可不是一路人。”


    說著歎了口氣,接著道:“你是可以不顧你妻女的安危,做你的忠臣英雄,但是她們……恐怕可沒有死那麽簡單。”


    “你……什麽意思?”


    南宮楚才氣息紊亂,一種極恐怖紮心的念頭襲向他的心髒。


    馮墨塵道:“我說的還不夠明白嗎?你此刻在想什麽,不是已經猜到了嗎?我一個文人墨客,一些醃臢之言我難以說出口。蕭寒說他曾與你交好,讓我帶一封書信與你,其中的細節要點想必他在信中會向你說明。”說著從懷裏掏出一紙信封來,交予楚才手中。


    楚才撕開信封,展開信件,隻看上麵寫道:“愚弟蕭寒問大哥安好,望大哥看清眼下局勢,如今我東羌戴甲十數萬,戰將百員,東伐西進,勢如破竹,已成不可抵擋之勢,所攻關隘連連報捷,北狄覆滅隻在須臾之間,負隅頑抗終歸突然,隻能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我元帥愛兄大才,體恤軍民,不忍攻殺,現請嫂夫人與娥苓侄女做客軍營,隻奈何千裏行軍,山高路遠,軍士多感疲弊,嫂夫人容顏絕麗,傾國傾城,軍中諸將多有垂涎者;娥苓侄女水嫩可愛,爛漫天真,大大遺長了嫂夫人之風,軍中亦有不少性格怪癖,喜歡稚女之人。


    漫漫長夜,寂寥難耐,拓跋元帥感慨將士辛勞,為撫慰軍心,意欲將嫂嫂和娥苓發籍軍中充妓,以為將士慰安,是愚弟苦苦求告,拓跋元帥才暫壓軍令,望大哥珍惜。


    你若聽從指示,妻女可全,我國得勝之日仍不失王侯爵位;若不識時務,妻女必遭蹂躪,北狄被破,免不了國滅身死的下場,嫂夫人和娥苓侄女也將終身作踐,永世不得翻身,大哥敬請斟酌再三,再三斟酌,弟蕭寒告警。”


    南宮楚才背脊火燒,心口刀絞,手捧書信體若篩糠的眼淚磅礴湧出,麵目猙獰的如同瘋魔野獸一樣,嘶聲罵道:“畜生,怎敢如此。”一把將那書信擰做了一個紙團。


    書信上的細致內容馮墨塵是完全知曉的,是以南宮楚才這般暴走的狀態以人性度之他絲毫不意外。他話說不假,原本以伊利米雪和南宮娥苓的人身清白名節要挾南宮楚才是要他口述的,隻是這肮髒卑鄙的言詞他確實無從出口,拒絕了,拓跋宗元再次問計,蕭寒才獻上以書信述之這一招,隻讓馮墨塵帶話他們的計劃要點即可,逼迫南宮楚才就範。


    莫看蕭寒信中說的冠冕堂皇,大義凜然,對自己極盡褒獎,實則字字誅心,句句威脅,逼的楚才幾乎已無所適從,這招毒計也是出於他和其父蕭蚩尊之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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